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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馬雲濤合上手裡的賬冊深深呼了口氣。“應下來就應下來吧,你這幾日的賬攏一攏,過兩日我去化龍鎮一趟。”
見老闆起身要走,掌櫃的立時追上去,問道:“那給陸家的分成?”
聽到這話,馬雲濤的腳步頓了一下,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了一下後,無奈的說道:“有多少給多少,今年收不上來貨,咱們還指望陸家手裡的這批桃幹撐門面呢。不值當的為了這點兒小錢兒砸了自己的招牌。”
說罷,馬雲濤招呼了一下隨行的掌櫃一起出了雲祥齋。
陸政安自是不知道馬雲濤看到他,並誤會他的事,在城門口租了輛馬車就往江安鎮走去。
季老夫人早兩日就算著陸政安一家就該到了,如今連個人影都沒有,心裡不免有些著急。
叫人尋了長子季雲磊帶人去巡著林州至江安鎮的官道去迎一迎。“林州又不大,政安和淮書又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帶著個孩子定然不會玩太久。這都去了幾天了,按理說早該回來了。但是到現在都不見人影,我這心裡實在放心不下。”
季雲磊想說陸政安是個心裡有數的,而且林州到江安鎮這一路很是太平,大可不必這麼擔心。但看著老母親因掛念外甥一家坐立難安的模樣,唯恐她再急出個好歹來,立時應了下來。
“母親別急,兒子這就帶人去接,您在家且安心等著就是。”
扶著自家母親坐下,季雲磊囑咐張嬤嬤好好照顧老夫人,自己則出去叫了幾個隨從跟著他一起出了府。
陸政安和宋淮書在坐著馬車離開林州城沒多遠,租的馬車便壞了。陸政安見車把式一時半會兒也修不好,加上他們也不著急往家趕,索性聽車把式說,這附近秣陵鎮的風景不錯,而且杏花酒遠近聞名,想到岳父極愛這一口,便帶著宋淮書和陸星沂在去周圍逛了逛。
秣陵鎮多坡地,並不適宜種莊稼。加上週圍秀水河環繞,鎮上的百姓便將坡上全都種了果樹,家家戶戶多以賣果子為生。
陸政安和宋淮書來到秣陵鎮的時候,當地的果期已經過了。不過街上仍是隨處可見擺攤賣蘋果和秋梨的攤位,看到陸政安抱著孩子和宋淮書打從街上路過,路邊的擺攤的果農們,紛紛向他們推薦自己家的果子。
看著各家板車上的蘋果和秋梨,宋淮書跟在陸政安身側低聲問道:“他們街鎮上這麼多的蘋果和秋梨怎麼不去城裡賣?”
“進城做生意是要收稅的,而且收的還不低。若是沒把握能賣上價格,老百姓哪敢進城。”
陸政安想起去年他和陸長根帶著桃幹進城交了那麼多入城稅,心裡不免一陣感慨。
“蘋果和秋梨能不能做成果乾?咱們若是自己開鋪子的話,只做桃乾的話,種類也太少了。若是不喜歡吃桃乾的,估計就不會再進來了,還是得想辦法多尋摸幾個品比較好。秣陵鎮以果樹為生,若是能將他們的果子收過來製成桃幹,不光成本能低一些,而且貨源也不用再擔心。”
聽宋淮書這麼說,陸政安讚賞的看了他一眼。“你說的沒錯,既然要開鋪子的話,東西太過單一確實不行。我本來打算像馬老闆一樣,從一些貨商手裡收一些乾貨過來。你這麼一說,確實可以考慮一下。”
“對了,那蘋果和秋梨能不能做成果乾?要是可以的話,收一些咱們回去做個試試。”提及做果乾,宋淮書的眼睛裡都冒著光,看的陸政安一陣心癢難耐。
不過,陸政安知道宋淮書性子太過害羞,倒也不敢放肆,只是勾了勾他的肩膀,說道:“當然,秋梨生津止渴,能緩解口乾燥熱,做成果乾直接吃,或者煮湯都可以,而且果乾沒那麼多的水分比鮮果更加容易存放。蘋果乾雖然也能做,但是工序要比秋梨繁瑣的多,而且做成之後折的太多了,並不如做梨乾划算。”
說罷,陸政安回頭看了眼一個接一個的板車,繼續說道:“你若真的想試試,咱們不妨買一車秋梨回去試試看。而且現在這東西應該便宜得很,可能買一車還不如一趟車費錢。”
聽陸政安這麼說,宋淮書更加心動。看著路邊一個滿臉褶皺的老人點了點頭。“政安,我想試試看。萬一成了咱們不光對咱們有益,這些人也能有個收入。”
聞言,陸政安順著宋淮書的目光朝路邊那個佝僂的老農看了過去。鬆開攬著他肩膀的手,徑自朝那位老人走去。
“老爺子,您這秋梨多少錢一斤?”
老人沒想到聽到陸政安詢價聲,蹲在地上仰頭看著陸政安不由愣了一下。確定陸政安是問自己後,忙從地上站起身來。
“不貴,不貴,一文錢三斤,隨便撿,隨便嘗,要是您覺得我家的果子不甜,老漢分文不要。”
聽到老人的話,陸政安倒真的從車上拿了一個黃橙橙的秋梨咬了一口。入口只覺得汁水豐盈,甘甜清脆。
陸政安看了眼手裡的秋梨點了點頭,抬眸看著老漢那張討好的臉,笑著問道:“老爺子,如果我要一車送到化龍鎮,您老能送麼?”
見老爺子皺著眉有些猶豫,陸政安再次說道:“我不白讓您老跑,送一趟該多少錢,我按照市面上價格給您老多少,您看如何?”
一聽陸政安這麼說,老漢哪有不答應的。忙不迭的點了點頭,跟陸政安保證道:“那有什麼不行的,您什麼時候要,老漢這就回家招呼我兒子過來。”
宋淮書看賣秋梨的老漢如此激動,忙上前安撫道:“老爺子不用著急,我們估計要明日才走呢。您老家可在附近?”
“我是鎮外三里的何家莊的,兩位老闆要是真的要,我這就回家讓我兒子把果子收拾出來。到時候我們等在這兒,兩位老闆啥時候出發,直接過來招呼我們一聲就行。”
說著,老漢見宋淮書懷裡還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忙從攤子上挑了個又大又圓的秋梨遞到了陸星沂的面前。
陸星沂看著眼前的秋梨,下意識的看向了爹爹,見爹爹點了點頭,這才伸手接了過來,同時還不忘對老漢咧了咧嘴。
同老漢談妥之後,陸政安付了二十文的定金給何老漢,約定明日辰時到這裡尋他後,便抱著自家閨女和宋淮書離開了。
兩人返回之後,見車把式果然還沒把車子修好,於是也就在鎮上找了個客棧住了下來。讓店家幫著做了幾道當地的特色美食後,又去隔壁的酒坊買了幾壇杏花酒,讓人幫忙送到了客棧。
許是來秣陵的人並不多,客棧環境並不是太好。不過做的飯食倒是不錯,尤其是秀水河的肥魚,肉質鮮嫩而且刺少,吃著口感很是不錯,便是不愛吃魚的陸星沂也沾著湯汁吃了不少。
想到上了年歲的季老夫人,陸政安本想著想辦法帶回去兩條送給她老人家嚐嚐。但是心裡默默算了下路程後,便也只能放棄了。
就在陸政安一家三口從大堂裡起身準備回房間休息的時候,忽聽得外面馬蹄聲響起。下意識的朝門口看去,只見一身錦衣的季雲磊披著披風提著馬鞭從外面走了進來。
正要張口招呼跑堂的小二時,在看到大堂裡陸政安一家三口,緊皺的眉頭立時鬆了開來。
“我還以為真得跑到林州呢,沒想到在這裡就尋到你們了。”說著,季雲磊大步朝陸政安和宋淮書走了過來。
“您尋我們做什麼?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想到上了年歲的季老夫人,陸政安立時變了臉色。
見陸政安如此表情,季雲磊曉得他這是想歪了,忙擺了擺手解釋道:“什麼事也沒有,就是你們去林州這幾日,老夫人心一直放心不下,就讓我過來接一接你們。”
聞言,陸政安和宋淮書立時鬆了口氣。“本來下午會能到江安鎮的,沒成想,走到這裡的時候馬車出了故障,只能在這裡休整一天,等車把式把車修好才能走。”
此時見到陸政安一家,季雲磊也放下了心,叫了身側的一個隨從吩咐道:“你速返回江安鎮,稟告老太太我們已經接到政安了。另外再從府里拉一輛馬車過來,府裡馬車尚可,讓星沂丫頭也少受些顛簸。”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因為天色已晚,眾人便宿在了秣陵鎮。
等到第二天一早,不光何老漢和兒子已經拉著一板車的秋梨等在了街上,季家派來的馬車也已經到了。
何老漢家裡沒有騾子,送貨只能靠人拉。陸政安想到正在修的馬車,畢竟從林州出發時他們車費已經付了大半,索性同車把式商量了一下,把自己買的秋梨全都放到了馬車上。讓宋淮書父女先坐著季家的馬車去江安鎮,陸政安自己和小何一起乘坐租來的馬車將秋梨送回化龍鎮。
宋淮書雖然不想同陸政安分開,但為了這車秋梨和以後的生意也只能聽從陸政安的安排。囑咐陸政安小心之後,便抱著陸星沂先行離開了。
車把式的車將近巳時方才修好,四人合力把秋梨都裝上了馬車後,這才動身往化龍鎮出發。
何老漢的兒子何忠林也是個老實的,起初跟陸政安說話時還有些不太敢張口,後來熟悉了之後便和陸政安聊開了。
“我們秣陵鎮周圍的鄉親們基本上都是坡地,啥莊稼都長不成。我們也是沒辦法了,才改種果樹。好在果樹能有些收成,雖說還是窮吧,但是比以前吃不飽肚子的時候可好太多了。”
何忠林今年不過二十有二,但常年在泡在果園裡,整個人看上去頗有些老相。生活的磨礪讓這個小夥子眼裡沒了光芒,剩下的只有茫然和對生活的無奈。
看著何忠林,陸政安腦子裡莫名想起被自己佔據了身體的原身。心中懷疑當年的陸政安是不是也是這般模樣,怕是原來的陸政安,還不如何忠林吧。
畢竟何忠林還有雙親健在,而陸政安除了那套空蕩蕩的的房子,其他便什麼都沒有了吧。
想到這裡,陸政安心口不禁開始隱隱作痛,臉色變得也有些難看起來。
何忠林見陸政安的表情有異,還當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小心翼翼的覷了眼陸政安的表情,低聲問道:“陸大哥,可是我說錯了什麼?”
聞言,陸政安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著一臉忐忑的何忠林,笑了笑說道:“沒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罷了。對了,你們秣陵除了蘋果和秋梨之外,可還種了其他果子?”
提及這個,何忠林臉上的表情總算活泛起來了。“那可多了呢,桃兒,李子,杏子,還有梅子。可惜陸大哥來的有些晚了,否則的話還能再多嘗幾樣兒。”
聽何忠林說秣陵竟然種了這麼多品種的果樹,陸政安的眼神驟然亮了起來。“那你們這些果子種的多不多?都賣的怎麼樣?”
“家家戶戶都種一些,哪能不多?果子新下來的時候賣的還不錯,後來都熟了就不行了。不過,我都是推車去別處悠一悠,雖然辛苦一些,倒也比村兒他們賣的好一些。”
陸政安看著何忠林,倒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笑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麼說我明年初夏的時候一定要去你們那裡再去一次,看看到底有沒有你說的那麼多果子。”
“那明年陸大哥可一定要去,別的不說,家裡的果子管夠!”
……
秣陵距離化龍鎮不過百十餘里,一行人從上午走到天黑也就到了。
幾人摸黑到了化龍山,待到家的時候陸長根這才將家裡的幾頭牲口喂好,正準備洗腳睡覺。聽到門外陸政安的聲音,陸長根應了一聲忙丟下手裡的木盆,往大門口跑去。
等陸長根開啟門後,看著陸政安身後兩個臉兒生的男人後,頓時愣了一下。“政安,他倆是誰啊,淮書和星沂呢?”
陸政安邁進大門,一邊招呼何忠林和車把式進屋休息,一邊對陸長根解釋道:“淮書和星沂去季家了,我買了一車秋梨,先把東西送回來再去季家接他們父女回來。”
何忠林看著陸政安家白牆灰瓦的大房心裡滿是羨慕,院子裡平整的青磚更是讓他不好意思下腳。“一路都是坐的馬車,一點兒都不累。咱,咱還是先把秋梨卸了吧,在車上顛了一天不好再捂了。”
見聽何忠林這麼說,陸政安也有些擔心。畢竟秋梨是水分居多,若是磕了碰了確實容易爛。想到此處,陸政安也不再猶豫,幾人七手八腳將滿滿的一車秋梨都搬進了倉房。
陸長根看了將近三四百斤的秋梨,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疑惑問的問道:“這中秋節都過完了,你買這麼多秋梨乾啥?這東西不耐放,壞了豈不是可惜了?”
“等下同您說。”說著,陸政安去灶屋裡打了盆水,讓車把式和何忠林洗了洗手後去堂屋裡休息。
幾人一路行來都沒顧得上吃飯,陸政安見何忠林和車把式都累得不輕,讓陸長根陪著自己要去灶屋整治些吃的。
“你嬸子下午給送來了一鍋包子,你在火上熱一熱。”
“行勒,這事兒您老別管了。”陸政安說著就進了灶屋,見饃筐裡慢慢一筐的包子。陸政安把鍋刷乾淨,將一筐包子都餾了上去。待包子熱透之後,又手腳麻利的打了半鍋的雞蛋湯。
等陸政安將湯用瓦盆盛出來端過去後,車把式和何忠林明顯的嚥了口口水,顯然是已經餓極了。
陸長根將搭在肩膀上的外衣拉了拉,讓陸政安給兩人盛湯,自己去灶屋裡幫著把包子端了過來。
“今兒有點晚了,大家跟政安辛苦這一路了,先湊合吃點兒。”
“老掌櫃的太客氣了,這大包子和雞蛋湯也不湊合了。”
何忠林家也就過年的時候會蒸幾籠屜包子給大家解解饞,但是雞蛋湯是萬萬見不到的。看著滿是蛋花還飄著麻油的雞蛋湯,何忠林抬眸看了陸政安一眼,囁喏了一下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都別愣著了,趕緊吃吧。”
陸政安也已經餓極了,說罷自己率先拿了個包子咬了一口,隨即扭頭跟陸長根誇讚道:“還得是我淑儀嬸子調餡兒調的好,吃著就是香。”
聞言,坐在一旁的陸長根笑呵呵的說道:“你嬸子算著你們仨該回來了,知道星沂丫頭和淮書愛吃她包的包子,今兒特意蒸了一鍋送來的。”
想到幾日未見的陸星沂,陸長根心裡也有些惦記。“這都去了幾天了,咋就沒一起回來?老太太不捨得放人啊?”
“沒有。”陸政安伸長脖子將嘴裡的包子嚥了下去,這才繼續回道:“我們在林州待了好幾天,走到秣陵地界兒的時候馬車還壞了。老太太估摸著見我們那麼久沒去,心裡有些不放心,就讓我大舅舅帶人去找的。我這不買了一車秋梨嘛,就先讓他們父女倆去江安鎮,我先把東西送回來。”
“那你明兒是不是得去江安鎮接星沂和淮書?”見陸政安點頭,陸長根道:“那正好,家裡的花生曬好了,紅薯也出了兩筐,你明兒去的時候給老太太捎上。”
說完,陸長根看一眼埋頭吃飯的車把式和何忠林,擰眉猶豫了一下後,這才說道:“今兒天色也晚了,等下我領這倆小夥子去我家住。你把家裡好好拾掇拾掇,明兒好去接他倆回來。”
陸政安剛想說不用,不過還沒說出來就被陸長根給戳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陸政安回頭看了眼陸長根,被他狠狠瞪了一眼。陸政安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陸長根的意思。
不過,車把式和何忠林也是識趣的人,笑呵呵的對陸長根和陸政安道:“不用麻煩,我倆在車上湊合一晚上就行。”
車把式雖然這麼說,但陸長根也放心不下。幫著陸政安把碗筷收拾到灶屋的時候,低聲對陸政安道:“今兒晚上我還是不回去了,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們這喊一聲半天都來不了一個人的,還是謹慎這點兒好。”
陸長根的話讓陸政安聽了心中一暖,忙點頭答應了下來。
……
陸政安和何忠林乘著馬車又去了江安鎮才分道揚鑣,在陸政安到了季家門口時,囑咐車把式幫著送回秣陵。看著何忠林滿是感激的臉,陸政安站在車外,衝他笑了笑。
“你回去之後好好種果樹,等明年我再去秣陵找你們去。”想到家裡陸長根一家和劉長山一家正在幫忙削皮泡鹽水的秋梨,陸政安笑道:“說不定不用等到明年,過段時間我就會過去了。”
何忠林也是第一次碰到陸政安這麼說話的主顧,雖說跟著送了趟貨,但是說起來也沒費什麼力氣不說,還跟著吃了幾頓好飯。
“誒,那我回去等著陸大哥,你有空了一定再去秣陵,我帶你去我家果園好好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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