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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嬤嬤和陸政安的攙扶下,季老夫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瞧著陸政安身上穿著的粗布短打,忙關切的問道:“你這要下地幹活兒了?”
“正打算去旁邊山上看看呢,可巧,出門就看到您的馬車過來了。”
說話間,後面馬車上下來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和婦人,陸政安看了眼對方的容貌,見那男子同季老夫人眉眼有幾分相似,曉得他就是季老夫人的長子季雲磊了。
“母親,怎麼停下來了?”
聞言,季老夫人拄著柺杖轉過身來,笑看著陸政安對季雲磊,介紹道:“老大,老大媳婦,這就是政安。”
季雲磊夫婦聽到季老夫人的介紹,仔細打量了一下陸政安,見他確實同自家小妹長得有幾分相像,不由得眼眶一紅。
“像,這孩子跟小妹長得確實像。”
在季雲磊夫婦打量他的同時,陸政安拱手對兩人行了個晚輩禮。
季雲磊忙伸手將陸政安攙扶起來,表情激動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季雲磊的髮妻柳曼芝看了看頭頂的大太陽,想到季老夫人年邁,怕這麼大的太陽對季老夫人身體不好,忙在一旁提醒道:“還是回去說話吧,這日頭太大,仔細曬到母親。”
聞言,季雲磊這才反應過來,忙攙著季老夫人準備上車,不過卻被季老夫人拒絕了。
“都坐了一路的車了,離家就幾步路了,走一走也無妨。”
第一百零八章
季老夫人的長子季雲磊雖然並無什麼大的才能,但確實個極其孝順的人,且聽話的人。
而他的髮妻柳曼芝雖說有些心眼兒,但面對季老夫人這個婆婆卻也不敢放肆。
陸政安將眾人迎進屋後,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兩人,便也慢慢的放下心來。轉頭看著季老夫人懷抱著陸星沂滿臉開心的模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眼下陸星沂已經八個多月了,之前稱了一下已經將近二十來斤,是個十足的小胖墩兒。宋淮書曉得季老夫人年歲大了,唯恐她抱的時間久了身體吃不消,等老夫人抱一會兒後,便找了個推車推到了季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您還是把她放在車裡吧,這丫頭能吃,且胖著呢。”
“無礙,無礙,我便是年歲再大,星沂丫頭我還是能抱得動的。哎喲喲,你瞧著小模樣兒,長的是真真喜人。我活這麼大歲數,能比得上咱們星沂丫頭的,真是不多。”
陸政安聽得季老夫人的誇讚,心中既自豪,又有點不好意思。“哪有您說的這麼好。”
季家同陸家一樣,都是女娃少,男娃多。一旁的柳曼芝在看到粉雕玉琢的陸星沂,心裡也是極喜歡。“自我們從上京一回來,老夫人就一直唸叨著星沂。如今看到星沂丫頭,這模樣確實漂亮,你們照顧的也好,也難怪老夫人一直惦記著。”
說著,柳曼芝從身邊的下人手裡拿出一個錦盒,彎腰塞到了陸星沂懷裡。“我這個做舅奶奶的,還是第一次見,準備了個小玩意兒給孩子玩兒。”
宋淮書看那錦盒曉得裡面的東西定然價值不菲,心裡本不想收。然而,季老夫人卻笑呵呵的幫著陸星沂把錦盒收到了陸星沂小推車後的小兜兜裡。
“哎喲,舅奶奶給的見面禮,咱可得拿著。”
聽季老夫人這麼說,宋淮書也不好再說什麼。轉頭看向身側的陸政安,見他衝自己點了下頭,開口提陸星沂同柳曼芝道了聲謝也就收下了。
眾人逗了會兒陸星沂,又圍坐在一起說了會兒閒話,眼見著時間已到巳時。季老夫人便轉頭對張嬤嬤道:“上次淮書做的疙瘩湯,我吃著挺合胃口的,你去學學怎麼做。等以後回去了,想吃了也方便一些。”
柳曼芝一聽這話,立時也反應了過來。從凳子上起身笑著說道:“既是母親喜歡的,那兒媳也去學一學。”
聞言,季老夫人呵呵一笑,對柳曼芝揮了揮手。“去吧,去吧,你們都學會了才好呢。”
季老夫人不是個重口腹之慾的人,如今這話說得實在是有些突兀。宋淮書知道老夫人定是有什麼話想同陸政安和季雲磊說,立時點頭應了一聲。
看著宋淮書等人離開堂屋,季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來。扭頭看向陸政安,開口說道:“上次讓月賢給你帶的信,你可都看了?關於我信上說的事,你怎麼看?”
季雲磊不知道季老夫人同陸政安說了什麼,但看自家母親的臉色,也覺得她說的這事兒定然不同一般。
知道母親看重陸政安這個外甥,季雲磊再看向陸政安時,眼神裡也多了幾分凝重。
“看了。”陸政安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極是無奈,看的季老夫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這孩子,明明有這個腦子卻不肯動,留著豈不浪費?”
聽到季老夫人的話,陸政安更加無奈了。“不過是老夫人高看我罷了,我本鄉野中長大,您那般問我,實在是為難我了。”
“你也別跟我裝糊塗。”季老夫人用柺杖輕輕戳了戳陸政安,見小車裡陸星沂啃蘋果啃的滿臉都是水,忙拿了細棉布帕子幫她輕輕擦了擦臉。
“哎,上次月賢來定然把上京的局勢同你講了吧。眼下聖上龍體抱恙,朝政大都是太子代為處理。太子為人賢明,在朝中也頗有威望。但貴妃娘娘和五皇子這麼多年來頗受聖上寵愛,聖上若……,我這心裡總覺得不太踏實。”
陸政安知道季老夫人極是拖著長子夫婦來了,心裡定然是已經有了主意。問詢自己的意見,除了顯示他得老夫人看重,還想著日後不管他同季家誰起誰落,能夠互相伸把手。
“其實,老夫人已經有了主意了,不是麼?”
聽陸政安這麼說,季老夫人愣了一下後,笑著說道:“你又猜到了?”見陸政安神色未動,季老夫人繼續說道:“那我想什麼你可知道?”
“大概能猜到一些。”陸政安誠實的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說說看。”季老夫人也來了興趣,看著陸政安眼睛裡滿是笑意。
一旁的季雲磊聽陸政安說能猜中老夫人的心思,心中自然不信。要知道他母親掌管整個季家,心思最是難辨。他身為季老夫人的親子尚不能猜透兩分,陸政安這個剛找回來的外甥子又如何能看透老夫人心中在想什麼?
“老夫人的主意就一個字,散!”
陸政安的話音落下,季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後,隨即便鄭重點了點頭,看著陸政安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惋惜。
“政安,若是季家的這些子孫中有人能及你一半,我何至於苦苦支撐到現在?”
身為季家子孫的季雲磊聽到老夫人這話後,表情愧疚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對著老夫人俯首說道:“都是兒子無能。”
見狀,季老夫人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讓季雲磊坐了回去。
“朝中大局已定,我不求別的,只求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全身而退。這次林州大旱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剛好來下林州的欽差,乃是太子門下之人,正好給了我機會。此舉之後,季家可能會元氣大傷,但只要人都在就比什麼都重要。至於能不能重新振作起來,就得看著幫不孝子自己了。”
……
季老夫人在陸家住了三天,這才依依不捨的回了江安鎮。
在臨走之際,季老夫人給了陸政安一個錦囊,看陸政安疑惑的眼神,季老夫人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這東西不是特意留給你的,是讓你代為保管一段時間。至於以後怎麼用,交給誰,日後有機會,我自會告訴你。”
說罷,季老夫人看向一旁抱著陸星沂的宋淮書,握了握他的手後,笑道:“淮書,你是個好孩子,就辛苦你多多費心照顧政安和星沂丫頭了。”
“老夫人客氣了,照顧政安和星沂,這些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季老夫人坐在馬車裡深深看了陸政安和宋淮書一會兒,這才放下車簾對趕車的老陳說道:“走吧。”
馬車悠悠的啟動,陸政安和宋淮書跟著送了一段之後,這才停下了腳步。
看著馬車漸行漸遠,宋淮書站在陸政安身側,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政安,我怎麼覺得這次老夫人說的話有些怪怪的?季家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聞言,陸政安看了下宋淮書的表情,覺得有些事情也沒必要瞞他,索性也就點頭承認了。
“確實有些問題,不過有老夫人在,應當能平穩度過。只是經過此事之後,季家估計會大不如前,老夫人同我們交代這麼多,怕是心裡也是沒底的。”
看宋淮書一臉不解,陸政安回頭確定四周並無他人在場,便將季家面臨的處境跟宋淮書說了一遍。
“貴妃娘娘得皇上寵愛多年,不管是貴妃娘娘和五皇子,還有季家,在有些人眼中總是個危險的存在。畢竟季家經商多年,積攢的家底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夠比擬的。”
聽陸政安說到這裡,宋淮書已然有些明白過來了。“這時候老太太召回大舅舅是何用意?畢竟林州正遭遇旱情,他這個時候回來,會不會讓人起疑心?”
“還不至於,現在朝政都有太子處理,而且季家這一代並無大能之人,便是他回來也不會引起大波瀾。太子羽翼已豐,又是個賢明的。他朝中風評極好,太子日後登上大位是必然的。老夫人為保貴妃娘娘母子和季家,決定將季家大半身家獻給太子。”
待陸政安說到這裡,宋淮書已經立時反應了過來。仔細想了下老夫人走的這一步,宋淮書不由得嘖舌。“這,這,季家積累了這麼多年的家財,老夫人說散就散,這魄力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不過季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季家這些人的日子,怕是不會太好過了吧。”
聞言,陸政安不由輕笑了一聲。“倒也沒有你說的這般慘,季家經商這麼多年,暗地裡還有多少產業,誰也不曾知曉。不過唯一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若太子點了頭,只要日後季家這些人安安穩穩的,不惹是生非,未來的日子定然能平穩度過。”
說完,陸政安見宋淮書還想說什麼,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行了,咱們不說他們了。這會兒日頭漸漸大起來了,你看咱家閨女曬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你還是帶著她先回家吧。這幾日老夫人在,園子裡我也沒怎麼去過。距離上次澆水已經快大半月了,也不知有缺水了沒有。”
宋淮書仔細看了眼陸星沂的表情,見她小臉兒曬得微紅,忙從懷中掏了方帕子出來蓋在陸星沂的腦袋上。
小小的帕子往陸星沂腦袋上一放,整個人似乎是被封印住了一般,僵著脖子一動也不敢動。
看著她那小模樣,陸政安忍不住笑出了聲,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伸手將她接到了自己懷裡。
在欽差大人來到林州的第十天,朝廷終於發下了救濟款。
陸家村本靠著自己村子打的幾口井成功自救,但為了表揚他們此番作為,特意也發了救濟款給他們。
面對這筆意外之財,村裡眾人顯得很是興奮。不管走到哪裡,都能見到扎堆兒討論這件事的人。
在發救濟款那天,縣令卻一反常態的親臨陸家村。眾人皆以為縣令大人是在誇讚他們村兒在這次旱災中的所作所為,只有陸政安和宋淮書感覺那位年輕的縣令看著他們的眼神頗為怪異。
直到陸政安領完救濟款,帶著宋淮書和陸星沂準備回家的時候,縣令大人卻突然命人叫住了他。
就在陸政安在跪與不跪只見搖擺不定的時候,便覺得縣令大人的目光在他身上仔細掃視了一遍後,便對他揮了揮手。
見狀,陸政安索性裝了個糊塗,對著縣令拱了拱手這才轉身離去。
等到陸政安一家三口從村裡回到家的時候,發現門口竟然栓了兩匹馬。陸政安繞著院子走了大半圈兒,這才不遠處山坡上的季月賢。
見陸政安發現了他,季月賢笑著對他揮了揮手。而後帶著隨身的侍從,慢慢走了下來。
“救濟款領到了?領了多少銀子?”
發放救濟款並不是什麼秘事,季月賢知道也實屬正常。聽他這麼問,陸政安如實答道:“按人頭髮的,每個人五錢銀子,不算少了。”
聞言,季月賢負著手點了點頭。“季家大半家底兒都掏出去了,能算少麼?”
聽到季月賢的話,陸政安不由得挑了下眉,那表情顯然有些驚訝。
見狀,季月賢不由得苦笑一聲,不過笑聲過後,臉上確實少有的輕鬆。隨即對著身後的隨從擺了擺手,示意他遠離一些。
等那隨從走遠了之後,季月賢這才對陸政安說道:“這一下季家雖然有些傷筋動骨,但至少能保的貴妃娘娘和五皇子無恙也不能算虧。這下老太太心裡懸著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了。”
“能達成所願已然不易,老夫人是個豁達之人,那些身外之物,老夫人怕是從沒看在眼裡。”
兩人邊說便走,待回到陸家小院的時候,正看到院子裡宋淮書在牽著陸星沂的一隻小手在院子裡行走。
只見陸星沂邁著兩條小短腿兒走的搖搖擺擺,活像一隻剛破殼的小鴨子一般。
“陸政安,告訴你個好訊息,我也要有閨女了。以後,我可再也不羨慕你了。”
季月賢一直很是喜歡陸星沂,一直暗戳戳的想將他閨女拐走。如今陸政安瞧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忍不住說道:“是閨女,還是小子還說不準呢,你顯擺什麼?等你家閨女真生出來再說。”
陸政安一句話噎的季月賢一句話說不出來,瞪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怒道:“我家若真是小子,等我兒子一落地,我就請老太太做主給他倆定娃娃親!我非得把你家閨女給拐走不行!”
……
進入四月之後,天氣越發的炎熱,園子裡的果子也到了生長的關鍵時期。
看著炎炎的烈日,便是園子已經被澆了三遍,陸政安心裡仍然開始擔憂起來。畢竟後面幾年,家裡的出息全指望這十多畝的果園。
為了能有個好收成,陸政安和陸長根爺兒倆恨不得天天泡在園子裡,唯恐有一絲疏漏。
在園子裡走了一圈兒後,陸政安一把將頭上帶著的草帽抓下來扇了扇。“這都快四個月沒下過雨了,這老天爺是真不想給人留活路了。”
“哎,今年的天氣是真反常,往年便是旱也不照這般,這才五月份,感覺都要跟下火一樣了。真等到了大伏天,怕是真的要熱死人了。不過,別管咋說,這園子裡的果子咱們務必伺候好了。今年天氣大旱鮮果少,今年的果乾定然能賣的上價兒。現在我只要一想到你包山投了那麼多錢進去,我心裡就慌得很。再不賺點兒銀子,你說可怎麼整吧。”
聞言,陸政安心裡不由一暖。“好在欠的都是我岳父的,不是太著急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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