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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陸楊氏帶著陸迎春從院子裡擠了出來,看到角落裡坐著的宋淮書和陸政安後,便疾步走過來在兩人旁邊坐了下來。
“小宋哥,怎麼不把妞妞抱下來?好幾日都沒看到她了。”
陸迎春今日一身竹青色的短襖,雙丫髻上還綁著挑粉色的絲帶,看著清爽又可愛。
“害怕人家放鞭炮會嚇到她,所以就沒帶她過來。你沒事就去我家玩,到時候讓你政安哥和你伯母做好吃的給你。”
一聽又好吃的,陸迎春忙不迭的點頭,看的一旁的陸楊氏是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就長了個吃心了。”
閒話間,已經到了開席的時辰。端盤子的都是村裡的青年,跟陸政安他們大都熟悉,而負責他們這桌的正是陸鐵牛,每次端菜都挑著滿的給,喜得陸迎春對著陸鐵牛一個勁兒的比大拇哥。
不過,村裡辦事席面都一般。早在下山的時候,陸政安便已經讓宋淮書做好心理準備了。
待四涼四熱,兩道湯上桌之後,宋淮書卻並沒有怎麼吃飽。扭頭看了眼陸政安一眼,對方對了眨了下眼睛後,側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回家再給你另外給你做,先湊合吃兩口算了。”
村裡人坐席講究的是眼疾手快,宋淮書極少經歷這等場面,吃不飽自然是正常的。
陸楊氏看著宋淮書的表情,曉得他定然不習慣,等到散了席之後,便招呼他和陸政安去自己家。
不過陸政安和宋淮書出來這麼久,到底是惦記跟宋蘭氏在家的陸星沂,同眾人打了個招呼後便回了家。
走在山道上,宋淮書揉了揉空癟癟的肚子,無奈的說道:“我真沒想到吃席竟然還能餓肚子。”
聞言,陸政安不由得笑了笑。“我聽長根叔說,劉長山前幾年生了場大病,把家掏空了才把病看好,今兒能把席面辦成這樣已然算不錯了。而且村裡大都不富裕,席面也都大差不差。不過咱們去也就湊個熱鬧罷了,以後不行就我去,你還是別去了。”
立冬之後,山上的風吹在臉上已經讓人感覺刀刮一般的疼了。宋淮書看陸政安穿的有些單薄便有些擔心,伸手摸了摸他的手還算溫熱,這才放心下來。
“前幾日長根嬸兒說備年貨的時候,想跟咱們一起弄,我答應了。等回去之後跟母親商量一下,讓她和父親在咱們這兒過吧。家裡就他們倆,咱倆還在這兒惦記著他們。兩處合一起,也省的互相記掛。”
陸政安對這個提議並沒有什麼意見,聽宋淮書這麼說,立時點頭答應了下來。
“成啊,大家都在一處也熱鬧。要是母親過來,鋪子裡忙的話,我也能過去給父親搭把手。”
兩人有商有量回到了家,離開兩位爹爹幾個時辰,陸星沂到了宋淮書懷裡委屈的直撇嘴,看的一旁的宋蘭氏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你說這小丫頭才幾個月,感覺都跟成了精一樣。你們看她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讓她受了多大委屈一樣。”
兩人把自家閨女的脾性摸得透透的,聽宋蘭氏這麼說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陸政安逗了陸星沂一會兒,心裡記掛著沒吃飽的宋淮書,便起身去了後面的菜園。揪了幾根一紮來高的菠菜,給他做了碗酸湯麵片。
宋蘭氏看著宋淮書端著碗吸溜的極香的宋淮書,不禁有些詫異。“你們去坐席沒吃飯?怎麼回來還得加一餐的?”
“嗯,席面不太好,又不好意思跟人搶,就有些沒吃飽。我想著忍一忍晚上再吃呢,政安一聲不響的又給做了碗麵片。”
“村裡人生計艱難,多遷就一下吧。還有哦,自家人關起門來說一說沒關係,出去可別在別人面前說。”
聞言,宋淮書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後就繼續吃自己的面片去了。
……
十月末的時候,天空陰沉了幾日後,洋洋灑灑的大雪終於下了下來。
好在陸政安看天氣不對,就把後面菜園子裡的百十棵白菜和蘿蔔都給收到已經空了的倉房裡了。
曉得宋淮書愛吃酸菜,陸政安特意將頭包的虛一點的白菜挑出來洗乾淨,晾到葉子開始發蔫兒後一顆顆整齊的碼放進了缸裡。
此時,已經四個來月能熟練掌握翻身技能的陸星沂,已經在屋裡有些待不住了。整日裡裹得跟個胖球兒一般,支稜著小手要往門外掙。
見狀,陸政安便也隨她的意,給小丫頭穿上張嬤嬤之前送來的虎頭披風抱著她出了門。
待看到外面白雪皚皚的世界後,陸星沂的一雙眼睛都要瞪圓了。小腦袋裡似乎有些想不明白,怎麼只是睡一覺的功夫熟悉的景色就都變了個樣兒。
白色的雪花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涼的陸星沂一個激靈,隨即忙用兩隻肉乎乎的小胖手兒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那蠢萌的模樣,逗得陸政安哈哈大笑。
屋簷下的宋淮書看著雪中的父女倆,無奈的搖了搖頭撐著傘走了過去。
“帶她出來看看就行了,小心被風吹到著涼。”
陸政安笑著回頭看了眼撐傘的宋淮書,伸手把傘柄往宋淮書那邊推了推,這才開口說道:“行,我們再玩一會兒就回去。”
雖是這麼說,陸政安卻也聽話的抱著陸星沂進了屋。看著小丫頭一臉不滿的模樣,陸政安也不再慣著她,將她身上的披風脫掉,把人塞進了先前季月賢送來的小車裡,手裡還給她塞了一個畫著麒麟圖樣的撥浪鼓。
陸星沂搖晃著手裡的撥浪鼓,叮鈴咚嚨的響聲讓她立時忘了要往外走的念頭了。胖乎乎的小手兒晃著手裡的撥浪鼓,喜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兒了。
見她自己玩的很是開心,陸政安去灶屋把銅鍋找出來洗刷乾淨,切了兩碟子羊肉片,又洗了一盆青菜端到了堂屋。招呼了宋淮書一起坐到了碳爐旁邊,熱熱乎乎的吃起了涮鍋。
“這下雪天還是吃涮鍋最好,熱熱乎乎的吃飽了人也暖和了。”陸政安從鍋裡夾了一筷子羊肉片,將羊肉片上沾滿芝麻醬後滿滿的塞了一嘴巴。
宋淮書看他吃的芝麻醬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忙伸手拿了陸星沂換下來的口水巾幫他擦了下嘴角。
“你慢點兒吃,仔細你的衣裳。”
陸政安哈著嘴裡羊肉的熱氣,對著宋淮書呵呵笑了一聲。“實在是有些餓了。對了,今年過年人多,咱們也吃涮鍋吧?簡單,方便,而且不管吃多久都不會涼。”
聞言,宋淮書點了點頭。“行啊,你怎麼安排都可以。”說完之後,宋淮書想起陸長根夫婦,接著說道:“先前長根叔和長根嬸兒說要去林州城看他們家孫子,估摸著這兩天應該去了吧?今天這麼大的雪,別再誤在了路上。”
“應該不會,林州距離咱們這兒也不算遠。而且這場雪還不算太厚,他們還是自己趕車去的,估摸著誤不了。就長根嬸兒家那個媳婦兒的脾性,老兩口應該在林州也呆不了幾天,估計很快就能回來了。”
聽陸政安這麼說,宋淮書倒也沒再說什麼。忽聽得雞圈裡的母雞咯咯噠的叫了兩聲後,便轉移話題道:“先前母親說,這群雞鴨鵝養了兩年,後面可能就不好好下蛋了。明年得換一群苗子了,咱們圈裡這群等過年的時候都殺了吧。”
說完,宋淮書捧著碗倒是有幾分不捨了,畢竟這群小崽崽們是他和陸政安一起挑選,陸政安親手養大的。如今說要殺了吃肉,心裡便有幾分難過。剛想反悔說不殺了,卻聽一旁的陸政安開了口。
“再等幾日就殺吧,咱家粗糧不多。家裡的麩子啥的還得緊著兩頭奶羊和兩頭騾子,吃的且不少呢。我昨兒給雞鴨們和食兒,看著它們好像都有點兒瘦了。要是真養到過年去,怕是光剩骨頭架子了。而且現在天氣冷,東西也都放的住,到時候掛在屋簷下風乾,隨吃隨拿就行了。”
宋淮書倒是忘了家裡兩頭奶羊和兩頭騾子的事兒了,聽陸政安說的也有道理,便也點頭答應了下來。
待兩人說完這個問題,感覺屋裡似乎有些過分的安靜。兩人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陸星沂所在的方向,只見小丫頭倚靠在小車裡,啃著撥浪鼓的手柄歪著頭睡得正香。
見狀,陸政安和宋淮書不由的相視一笑。起身將自家閨女從小車裡抱出來,小心翼翼的送進了裡屋。
入冬的頭一場雪一般都不會太大,下了一天也就停了。等太陽一出來,沒兩日也就化了個乾淨。
陸政安將這兩日被陸星沂禍禍的尿戒子和衣裳去溪水邊清洗乾淨,看著屋簷下抱著女兒絮絮不停的宋淮書開口說道:“方才去洗衣裳的時候,我才想起來之前曾想著把泉水引到家洗衣做飯啥的都方便。沒想到這忙忙叨叨一整年,竟然把這事兒給忘了。”
聞言,宋淮書將目光從陸星沂的臉上移開,對陸政安說道:“你這想法是不錯,不過後山小溪距離咱家距離可不遠呢。”
“距離遠倒是不怕,這活兒看著不小,但是幹好之後以後就輕省多了。”說著,陸政安將手上的水甩了乾淨,正要進屋倒杯茶暖暖手,宋淮書的陸星沂看到他後,卻瞪著大眼睛衝他啊啊叫了兩聲。
曉得又到了每日到了小丫頭每日放風的時候,陸政安故意裝作不懂,自顧自的進屋倒了杯熱茶,雙手捧著在陸星沂跟前晃悠。
陸星沂試著喊了幾次,見陸政安並不搭理她,轉頭看向抱著她的宋淮書委屈的直撇嘴。
等到陸政安一杯水下肚,感覺整個人熱乎了起來,便想伸手去抱一抱陸星沂。結果出乎意料的是陸星沂竟然把頭一扭,抱著宋淮書的脖子再不肯理他。
見狀,陸政安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後輕輕拍了下她的小屁股罵道:“你這小沒良心的,不理我拉到。”
說著,一邊吸引著陸星沂的注意,一邊往外走去。
果然,小丫頭一看陸政安往門口走,頓時有些急了。癟著嘴,急的眼睛都紅了。
見陸政安竟然把陸星沂逗的都要哭了,忍不住笑怪道:“行了,你非要把她弄哭不可。喏,抱出去玩吧,我去準備晌午飯。”
被宋淮書一頓數落,陸政安不禁有些訕訕。乖乖的把委屈萬分的陸星沂接過來,抱在懷裡往門口走去。
只是,冬日山上風景瞧著蕭索的很,陸政安抱著陸星沂在自家門口轉悠了一會兒,陸星沂便沒了興趣。張著嘴巴打了個呵欠,陸政安正準備抱她會去的時候,忽聽得有人在喊他名字。
陸政安往山道上看去,只見一個青年正提著什麼東西站在山道上衝他揮手。
見那人有些眼生,陸政安抱著陸星沂站在原地觀察了片刻,待對方走到近前這才發現,那青年竟然是將近一年未見的李二旺。
看到陸政安抱著一個孩子,李二旺也甚是疑惑。指著陸星沂問道:“小安哥,你怎麼抱了個孩子?誰家的啊,長得還挺好看的。”
聽到李二旺誇讚陸星沂,陸政安心裡有點兒開心。晃了晃陸星沂的小手兒,笑著跟李二旺說道:“我閨女,進屋說話吧,外面冷。”
陸政安說完便抱著陸星沂進了院子,李二旺則一臉震驚的看著陸政安的背影,直到父女兩人走到院中這才回過神來,忙抬腳跟了上去。
聽到院子外面陸政安與人說話的聲音,宋淮書從灶屋裡探出頭來。在看到進門而來李二旺後,宋淮書看著比去年將近高了一個頭的青年,硬是好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是李二旺?”宋淮書見李二旺點頭,整個人都有些傻眼。“這一年沒見,你怎麼長這麼高?”
見宋淮書如此驚訝,李二旺有些赧然的撓了撓後腦勺。“跟著師傅吃得好,所以個頭兒就竄的快了一些。”
李二旺說完,這才想起手裡還提著一條一尺來長的草魚,忙走上前遞到了宋淮書的手裡。“這魚是我從鎮上買的,還新鮮的很。小宋哥中午加個菜吧。”
現在河鮮價格並不便宜,而且李二旺家境有些困難,看著他送過來的魚,宋淮書委實有些不太想收。
“小宋哥,現在師傅開始給我發工錢了。你和小安哥幫了我和我家這麼多,我也想盡盡我的心意。”
曉得李二旺的性子,一旁的陸政安對宋淮書點了點頭,示意他把魚收下。
見狀,宋淮書便只得接了過來。而後,對李二旺說道:“那成,這魚我就收下了。你和政安先去堂屋說話,今兒晌午留在這兒吃飯。”
聞言,李二旺笑著應了一聲,待宋淮書提著魚進了灶屋之後。李二旺側頭看著抱著孩子的陸政安,臉上的笑意不由的沉了幾分。
待兩人進屋之後,李二旺伸頭看了眼灶屋裡忙碌的宋淮書後,低聲問陸政安道:“小安哥,這孩子可是你跟小宋哥抱養的?”
陸政安聽到李二旺這話,頓時將目光轉到了他身上。“你回來之後還沒回家?”
李二旺老實的點了下頭,並沒有察覺到陸政安這話裡的問題。“嗯,將師傅送回家我就過來了。小安哥,我怎麼覺著你抱養的這個孩子怎麼跟你長得這麼像?你別是做了對不起小宋哥的事吧?”
陸政安被李二旺的話弄的有些哭笑不得,“你不要在這兒瞎猜了,我能做什麼對不起你小宋哥的事?行了,你這剛回來,還是先回家看看你爹孃要緊,就別在我家留飯了。”
李二旺本也沒打算留飯,聽陸政安竟直接趕人了,應了一聲便也起了身。待走到門口時,李二旺同灶屋裡忙活的宋淮書後打了聲招呼後,回頭看了眼陸政安又不放心的囑咐道:“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說得啊。”
將李二旺送出大門口,陸政安抱著陸星沂回到家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宋淮書本想去屋裡拿兩個雞蛋熗鍋,見陸政安站在門口氣鼓鼓的模樣,不由得奇道:“你抱著星沂不進屋站在門口做什麼?仔細門口風涼,這要是染了風寒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聞言,陸政安抱著陸星沂進了灶屋,看著灶膛裡微弱的火焰,彎腰撿了幾根細枝塞了進去。等著火苗一點點的變大,宋淮書握著兩個雞蛋也進來了。
“我想著二旺還會留飯的,魚都收拾了一半了,沒想到他竟然又走了。”
宋淮書見鍋裡的水汽已經乾的差不多了,在鍋裡到了點兒油,等到鍋裡又熱了之後,這才把切好的蔥花撒了進去。
“這人剛把曹師傅送回家就過來了,我聽說後就把人攆回家了。雖說他能知道感恩難能可貴,但自己爹孃都還沒看就先來咱家了,實在是有些不像話。”
陸政安說完之後,回想起李二旺臨走時跟他說過的話,頓時氣憤不已,忍不住對著宋淮書‘抱怨’起來。
“你不知道方才這小子跟我說什麼?”
聽陸政安這話說的有些咬牙切齒,灶臺後面的宋淮書抬眸看了他一眼,問道:“二旺一直都不怎麼愛說話,他能說什麼把你氣成這幅樣子?”
“呵!他現在且能說會道了,問我孩子是不是抱養來的,還說孩子跟我這麼像,讓我可別做對不起你的事。”
陸政安提著燒火棍憤憤不平的戳著腳下的地面,看著灶臺後笑出聲的宋淮書,不滿道:“我都被人汙衊成這樣你還好意思笑得出來?一個迎春丫頭,一個李二旺,這兩個人看到你比見了我都親,真不知道你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瞧著陸政安是真有些不開心了,宋淮書把炒好的雞蛋鏟到碗裡,把鍋裡添上水後,上前推了推他的肩膀。
“別生氣了,李二旺不是不知道嘛,等他知道真相定會來給你賠不是的。”宋淮書見陸星沂窩在陸政安懷裡有些昏昏欲睡,輕聲說道:“咱閨女困了,你把她放到床上去吧。等她睡著,估計我午飯也能做得了。”
“行,要是你做好我沒出來,你就直接先吃,免得跟上一次一樣吃的肚子疼。”
“知道了,你快去吧。”
聽著陸政安喋喋不休的囑咐,宋淮書心下一暖,見鍋已經開了,忙應了一聲便去煮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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