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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等到日後有機會,再請舅舅去我家坐坐。”
宋希仁本就懼怕那位不苟言笑的老泰山,聽陸政安說要回去,頓時鬆了口氣。請了蘭夢成叫了內堂的宋蘭氏出來,一家人辭別蘭家老爺子駕著馬車便回家去了。
……
即使得了蘭夢成的話,陸政安也不再等。讓陸長根和陸家幾位堂兄弟組織人手,開始去江安鎮附近的果園裡起樹苗。
起苗的時候,是陸政安親自帶著去的。二三十個人三人一組拉著架子車浩浩蕩蕩的往苗圃園走去。
陸家村的眾人跟著陸政安幹活兒算是嚐到了甜頭,基本上陸政安怎麼安排就怎麼做,極少出現互相推諉,或者發生口角的事。
苗圃園的管事原本看到這麼一大幫人過來,還有些擔心這幫鄉下人傷了他園子裡的樹苗或者盆栽。
然而,這麼烏泱泱的一群人待進了園子之後,別說傷他苗子,便是高聲說話的都沒有。兩百來棵的樹苗,不過兩個時辰便就已經全部挖好裝了車。
陸政安等著最後一車樹苗運出去後,這才和陸鐵栓等人一起把車子行走時灑下的土坷垃給清掃乾淨。
那管事一臉詫異的看著陸政安等人連路面清掃好後,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小哥這般做事,我倒是第一次見。講究!真是講究!”
看著苗圃的管事衝自己豎起大拇指,陸政安微笑著頷了頷首。“不過是順手的事而已,眼下兩百六十五棵樹苗已經全部運走,勞煩管事幫忙算一下賬吧。”
見陸政安衣著雖然樸素,但態度不卑不亢,苗圃的管事看著他的眼神滿是讚賞。
“行啊,先前和蘭先生談下的價格是二十文錢一棵苗兒。兩百六十五棵咱們就按兩百六十來算,一共是五兩二錢銀子。先前蘭先生已經付了一兩銀子的定金,小哥再付我四兩二錢即可。”
陸政安來之前就已經把錢準備好了,聽到那管事算好賬,乾脆利落的拿了五兩的銀錠遞給了那苗圃的管事。
待他想找錢給陸政安的時候,只聽陸政安說道:“管事的就先別找了,我們後面這車子還空著,您這園子裡可有什麼多的苗子賣給我們一車?我們大老遠從化龍鎮走過來,空著車回去豈不是有些白瞎了。”
聞言,那管事看了看陸政安一眼,見他依舊笑意盈盈一臉真誠,用手指摩挲一下手上的銀錠子,沉吟片刻便點了下頭。
“看小哥兒辦事兒講究,那我也不小氣。瞧著沒,西北角還有幾十顆李子和杏。,你若願意要,那我也可以賣給你一部分。價格嘛,就和桃樹苗一樣吧,看你車子能裝多少。”
聞言,陸政安頓時心中一喜。對著苗圃的管事道了聲謝,隨即便招呼陸家兄弟開始起苗。
陸政安的架子車不大,一車了不起也就能裝三十來棵。一顆樹苗二十文個大錢,也就六百文。看那管事從袖袋裡摸出兩百文給他,陸政安笑著推了回去。同時,又從車轅的籃子裡摸了一包桃幹遞到了那管事的手裡。
“管事幫這麼大忙,這點兒小錢您就留著喝茶吧。另外,這是我們自己桃幹,喝茶的時候吃一吃,味道還不錯的,管事的嚐嚐看。”
見陸政安不光做事講究,為人辦事也還挺上道兒,苗圃的管事感觀對他就更好了一些。“瞧小哥兒這話說得,咱們這也沒幫上什麼忙。”
見那管事捏著銅板笑的極是開心,陸政安對他拱了拱手,示意陸家兄弟幾人拉著車便離開了。
江安鎮距離化龍鎮並不近,等陸政安和陸鐵栓幾人回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此時,已經等在村口的陸長根看到車子陸續回來,忙組織人手把車上的樹苗卸在山腳下的一處平坡處。
不過,這邊靠著路邊,人來人往的極不安全。這樹苗雖然不值多少錢,可也是陸政安花了錢用了人脈買回來的。
陸長根想了一下,便叫了村裡的幾個漢子輪流守夜。
村裡的人還指望著跟著陸政安種樹能夠掙點銀子補貼家用,守夜這等小事兒不管點到誰,也沒人會拒絕。
陸政安跟著折騰了一天,已然是累極了。站在山腳下,看著山腰處那掛著燈籠的小院兒,知道宋淮書定是還在等他回去,也不等眾人把車上的樹苗卸完便同眾人打了聲招呼回家去了。
知道今天指定要回來的晚了,陸政安實在不放心宋淮書一個人在家。於是路過鎮上的時候,往宋家拐了一趟,請了宋蘭氏過來幫忙照顧宋淮書。
等陸政安走到小院兒門口的時候,宋淮書正捧著肚子在院子裡散步,一邊走,還一邊往門口張望著。
“天都黑了,你怎麼還在院子裡溜達?”陸政安說著,抬腳邁過門檻。見他身上穿著薄夾襖,不由得眉心微蹙攬著他的肩膀開始往堂屋走去。
“山上天氣涼的很,你怎麼穿這麼薄?萬一凍著了可怎麼好?”
灶屋內正在做飯的宋蘭氏聽到陸政安的聲音,立時從裡面走了出來。看到陸政安帶著宋淮書往堂屋走,這才忍不住鬆了口氣。
“還好你回來了,這孩子都在院子裡轉悠快一個時辰了。怎麼說都不聽,我都快沒轍了。”
聽到母親的‘抱怨’,宋淮書不由臉上一熱,扯著陸政安的衣袖解釋道:“母親中午做了一大碗排骨湯給我喝,下午又打了一滿碗的雞蛋茶。我吃完實在是撐得難受,只能在院子裡走走消消食。”
聞言,陸政安不禁有些好笑。“現在感覺好一點了麼?”
“都上了四次廁所了,肯定好一些了。”宋淮書將頭側到陸政安跟前,小聲嘀咕道。
聽著宋淮書的話,陸政安捏了捏他的肩膀,對宋蘭氏說道:“母親可做好飯了?我回屋換件衣服,這就出來幫您。”
“鍋裡燉著老鴨湯,這就好了。你換換衣裳,洗洗手等著吃飯就行了。”說著,宋蘭氏轉身回到灶屋又去忙活了。
陸政安牽著宋淮書的手回到裡屋,摸了摸他微涼的指尖,從衣架上拿了件厚外套罩在了他的身上。“手有點涼,還是把外套穿上吧。”
見宋淮書乖順的點頭把衣服穿好,奔走了一天的陸政安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將頭微微貼在宋淮書的小腹上,輕聲問道:“今天寶寶有沒有不乖?”
“下午睡覺的時候踢了我一次,其他時候都還算安靜。”宋淮書垂眸看著將頭貼在自己身上的陸政安,抬起手撫了撫他的臉頰,“你們今天怎麼去那麼久才回來?事情辦的可還順利?”
陸政安折騰了一天,真的是累極了。任由宋淮書的手在自己臉上撫過,微微閉著眼睛回道:“挺順利的,就是樹苗有些多,比較耗費時間。明日我再跟著跑一天把樹苗都運回來,等種樹的我就不管了,讓長根叔幫著盯一盯。”
鄉下人一邊都用種樹的經驗,陸政安不用怎麼費心,只由著幾人幫著盯梢就行。
“明天還得讓母親在咱家照顧你一天,我要是再回來的晚了,你不要一直在院子裡等我。你現在月份兒大了,聽鄭大夫說多走動是好事,但是也不能一直走。”
聽陸政安這麼直白的拆穿自己,宋淮書白皙的臉立時紅了起來,不過看陸政安並沒有抬頭看向自己,宋淮書不禁鬆了口氣。“沒,沒有特意等你,真的就是吃太多走走消消食兒而已。”
聞言,陸政安也不反駁宋淮書,聽院子裡傳來宋蘭氏招呼吃飯的聲音,陸政安忙將身上的髒衣裳脫掉換了件兒乾淨的,這才牽著宋淮書的手出了門。
……
自從宋淮書有了身孕之後,家裡但凡彎腰,吃力的活兒,陸政安一律不讓他沾手。等到把灶屋的鍋碗瓢盆收拾乾淨之後,陸政安就著火燒了半鍋溫水給幾人洗漱。
宋蘭氏還是第一次在陸家留宿,見陸政安竟然連洗腳水都幫宋淮書燒好端進屋,整個人頓時都驚呆了。
先前她曾私下問過宋淮書,陸政安對他好不好,宋淮書都是說好。她心裡雖然相信,但也僅限於陸政安平日裡對他溫柔體貼,悉心照料。沒想到,陸政安竟然會連洗腳水都幫宋淮書兌好……
看著宋淮書已經習以為常的模樣,宋蘭氏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
“這……淮書只是肚子有些大,洗腳水能自己打的,你……”
沒等宋蘭氏說完,陸政安將擦腳的布巾遞給宋淮書,對宋蘭氏笑道:“這洗腳盆我買的太重了,淮書懷著身子端著實在是不方便,萬一脫手砸到腳就不好了。再說了,只是一盆水,我端著也不費力。”
宋蘭氏站在一旁,看著燈下兩人柔情蜜意的模樣,知道年輕人有年輕人自己的相處方式。她作為宋淮書的母親,雖然也覺得陸政安這麼寵溺宋淮書屬實有些太過了,可作為丈母孃,她實在不好插手兩人之間的事。
看著宋淮書洗好腳,陸政安又把洗腳水端出去,宋蘭氏心中不住的慶幸,當初堅持讓兩人一起相處試試,否則的話宋淮書又怎麼能找到陸政安這麼好的契弟。
感嘆之後,宋蘭氏洗漱好便同兩人打了個招呼回房休息去了。而宋淮書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抬眸看向陸政安,心裡不禁有些忐忑。
“我真的可以自己打洗腳水的,你不知道母親方才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
聞言,陸政安側頭瞥了一眼宋淮書,道:“都說了你懷著身子不方便,你以前沒有懷孕的時候,不都是你在伺候我嘛。我只是伺候你小半年,就只是端個水而已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岳母自來通情達理,我這麼照顧你,她老人家只有開心的份兒。”
宋淮書聽著陸政安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只是想著母親方才看著他的眼神,怕是心裡都忍不住懷疑他仗著肚子恃寵而驕了……
不過,陸政安這人有些事情上執拗得很,宋淮書心裡明白自己怕是說不動他。索性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將腳上的鞋子褪掉,抬腿躺進了被窩。
陸政安看著宋淮書躺好之後,這才將桌上的蠟燭吹熄。藉著視窗照進來的月光,掀開被子上床像以前那般將宋淮書攬入了懷裡。想起今日運回來的果樹苗,心裡就止不住的高興。
宋淮書與陸政安相處那麼久,對他的情緒自然能感知一些的。伸手握住陸政安輕撫他肚子的手,忍不住問道:“感覺你今日挺開心的?看樣子事情辦的確實挺順利的。”
“可不是,今兒在一家苗圃園裡就買了兩百六十多棵桃樹,加上後來那個管事的又分了幾十顆杏子和李子樹給我,這三百來棵果樹運回來,恐怕種一座山頭是還有剩餘。明日再去其他家找找,估摸著能湊個差不多。我原想著要是樹苗不夠,我還得去其他地方跑。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我想想都不放心,如今這樣正好解了我的麻煩。”陸政安攬著宋淮書忍不住感慨道。
“這次倒是多虧了舅舅,等到家裡的事情忙完,到時候買些好酒好菜,請他過來一趟,咱們好好謝謝他。”
說罷,宋淮書似是想起了什麼,支起半邊身子面朝陸政安的方向,問道:“你有沒有發現,自打咱們結契之後,舅舅對我們的態度好像好了不少。尤其是對父親,之前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現在兩人竟然也能坐在一起說幾句話了。”
陸政安映著月光看著宋淮書的姿勢,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忙扶著他的手臂將他重新摟到了自己懷裡。
“你說話就說話,還起身做什麼,萬一手一滑再壓著肚子。不過,像他們這個年歲的人,很多事說放下就放下了。而且母親嫁給父親這些年,應該也沒受過什麼委屈。宋蘭兩家又不是徹底不來往,母親過的好與不好,舅舅他們哪能看不出來?”
說著,陸政安伸手幫宋淮書把後背的被子掖了掖,感覺到實在是困頓了。伸手拍了拍宋淮書的脊背,低聲說道:“行了,趕緊睡覺吧。明天還得早起,不然怕是要人家等我了。”
聽到陸政安的話,宋淮書這才想起來,陸政安都在外面跑了一天了。閉上嘴巴不再多言,一雙小手學著陸政安先前哄他睡覺的模樣,在他後背輕拍著。
許是真的累極了,半刻鐘都沒到,宋淮書便感覺陸政安呼吸變得平穩,顯然是已經睡著了。見狀,宋淮書收回自己的手,探身在陸政安額頭上親了一口,這才輕輕抬起陸政安的手,在他懷裡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第七十八章
翌日
寅時末,陸政安便悄悄的從床上起了身,剛拉開門板想要出去洗漱。住在隔壁房間的宋蘭氏,聽到動靜也跟著起來了。
陸政安看著一臉倦容的宋蘭氏,心中不禁有些歉意。壓低聲音跟宋蘭氏道了聲歉,然後讓她再接著睡一會兒。
宋蘭氏輕手輕腳的走出堂屋,跟著陸政安來到灶屋內,用火摺子把油燈點燃。“我先給你熱兩個饃饃,煎兩個雞蛋你吃吃再走。別空著肚子幹活兒,以後再落下毛病。”
聽到宋蘭氏的話,陸政安心中不禁一暖。
“沒事的,等我們去街上的時候,應該已經有早點攤兒開門了,我隨便湊合著吃點兒就行了,不用您再早起幫我做。”
“老年人本就覺少,困了白天眯一會兒就行了。”
說著,宋蘭氏催著陸政安趕緊去洗漱,自己則仔細把手洗乾淨,這才把鍋清洗一遍,添了水把饃饃餾上。
等到陸政安洗漱好進來的時候,鍋子周圍已經開始冒氣白氣了。見狀,宋蘭氏從灶膛前起身,讓陸政安把旁邊的鍋燒著,用葷油給陸政安煎了兩個雞蛋,把熱好的饃饃切開夾在了裡面。
“是吃著走,還是等會兒餓了再吃?要是等會兒再吃的話,我去找張牛皮紙給你包起來。”
見宋蘭氏真的去找牛皮紙,陸政安忙將她攔了下來。“我還是吃了再走,村兒裡有些人家都還填不飽肚子。我拿這個在他們中間吃,有些不太好。”
宋蘭氏倒是沒想到這個,聽陸政安這麼說不由得嘆了口氣。看著他坐在小板凳上大口的吃著饃饃和煎蛋,宋蘭氏幫他涼了一碗熱水放到了案板上。
“光吃饃饃太幹了,吃的時候喝點兒水順一順。”看著眼前大口吃飯的陸政安,宋蘭氏只覺得滿腹的心酸和心疼。
“要幹咱們就好好幹,村兒裡的人也能跟著受益。到時候咱們不說讓人家念著我們的好兒,最起碼有什麼事兒言語一聲能有人伸手就行。”
聞言,陸政安點了下頭。“我和淮書包山也是想讓我們自己過得好一點兒,其他人能幫就幫點兒,他們不願意幹也沒辦法。”說完,陸政安把最後一口饃饃塞進了嘴巴,拍了拍手上的渣滓,從凳子上站起了身。
“估計他們都該在山下等我了,母親,我就先走了。再勞煩您費費心,幫我照看淮書一下。”
“行了,走你的吧。我在這兒,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看,就是你把他給慣壞的。”
宋蘭氏將陸政安送到大門口,看著陸政安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後,這才轉身回了院子。抬頭看東面的天已經有些微微泛白,宋蘭氏索性也不再回屋躺著,再次進了灶屋,幫宋淮書預備早飯去了。
……
這次陸政安去的苗圃園比昨天去的更大一些,除了果樹之外,還有不少名草名花。在苗圃園的深處,陸政安還甚至看到了一座玻璃暖房。
要知道這邊的玻璃房,可不是一般人家就能用的起的。除了有錢,還得有權,這苗圃園能建得起玻璃暖房,顯然這家苗圃園的主家的背景極為不簡單。
這次給陸政安領路的管事姓趙,許是看陸政安一群人是鄉下來的,言語中便有一些輕慢。在領陸政安他們去果樹林的時候,一路上不停地跟陸政安他們炫耀,他們家的這些花草是直供城裡一些名門望族的,價格都貴得很,讓他們起苗的時候務必加點兒小心。
那管事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極為傲慢。陸政安看著他,覺得這人要是有條尾巴,此刻怕是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雖說這趙管事態度傲慢,但陸政安也不去理睬他。畢竟陸政安同他是買賣關係,而且是交了定金的,趙管事若是想反悔,怕是得掏三倍的銀子出來。
這苗圃雖然大,裡面花草樹木再名貴,對方只是一個小小的管事,以他的月錢,怕是也不敢做出反悔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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