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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這話說完便抬腳往外走,然而還沒走出門去,就見季月賢走了進來。
“這麼晚了,賢兒怎麼還沒安歇?”
季月賢對著老太太行了一禮,溫聲說道:“方才路過祖母的院子,見還亮著燈就過來看看。”
說著,季月賢攙扶著老太太的手臂,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而後輕聲問道:“方才進門的時候,聽祖母讓下人備車,可是要去哪兒?眼下天兒越來越冷了,祖母這段時間身體也不太好,有什麼事要出門也等明天再去可好?要不,孫兒替您跑一趟也行。”
季老太太有心立刻去陸政安家問個明白,可是卻不想勞動對她孝敬有加的孫兒。加上所有事情的細節,她想親耳聽到陸政安的回答,所以,季老太太一聽季月賢這般說,便也打消了深夜出行的念頭。
“行了,你別不用替我跑這一趟腿兒了,該回去睡回去睡,明日再說。”
見老太太打消了念頭,季月賢不由得鬆了口氣。對著一旁伺候的張嬤嬤使了個眼色,笑著對老太太說道:“哎呀,祖母還是最心疼我。您看著時辰也不早了,您老還是早點兒安歇,有事兒等天亮我陪您老一起去。”
季月賢雖然不知道老太太為何在臨去上京前突然來到化龍鎮,但心裡明白,能讓幾十年歷經風雨的老太太不顧以前過來,定是與他那失蹤多年的小姑姑有關。
只是,這只是他的猜測,老太太沒有開口告訴他真相,季月賢自然不敢貿然開口詢問。
看著老太太安歇之後,季月賢這才從老太太房內退了出來。仰頭看了看頭頂瑩白色的月光,季月賢深吸了口氣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太太因為心裡存了心事,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整夜也未能入眠。等到外面天色微微放亮,老太太從床上坐起,抬手撩起了床幔。
在地上打地鋪的張嬤嬤聽到床上有動靜,立時也跟著起身了。
“老夫人怎麼不多睡一會兒?現在剛剛寅時初,時間還早呢。”張嬤嬤攙扶著季老太太從床上坐起,一邊伺候她穿衣,一邊小聲勸道。
“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不如起來。行了,讓小梅過來伺候吧,你拾掇拾掇,備車咱們直接去陸家。”
聞言,張嬤嬤幫老太太把外衫穿好,招呼門口等著的小梅進來,隨即自己收拾了地上的鋪蓋這才轉出門去。
……
因為昨夜季家來人的事情,陸政安許久都未曾睡著。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將亮的時候,這才迷迷糊糊眯了一會兒。然而,還沒過多久,陸政安只聽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陸政安立刻睜開眼睛,看著同樣驚醒的宋淮書後,從床上坐了起來。
宋淮書側頭看了眼還沒大亮的視窗,擰眉說道:“莫不是季家又來人了吧?到底是什麼事,讓他們這一夜都不能多等?”
陸政安快速將衣服穿好,彎腰將被子披到宋淮書身上,囑咐道:“誰知道呢,天兒冷,你蓋著點兒被子,莫要著涼了。我先出去看看,時間還早,你等會兒再起來吧。”
宋淮書哪裡還能躺的下去,見陸政安已經往外走去,也跟著起了身。
待兩人開啟門後,只見一位身穿錦衣,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的站在門口。
陸政安看了一眼老太太身後的張嬤嬤,明白這老太太定然是季家的老夫人,忙側開身讓出一條路請幾人進去。
季老太太看到門內的兩人,微微對著兩人頷了頷首,隨即抬腳邁入門內。站在小院兒門口,打量著收拾的乾淨利落的院子,眼神轉向一旁的陸政安和宋淮書身上。
“這麼早過來叨擾兩位公子,老身深感歉意。只是有件事需要向兩位公子確認,還望原諒則個。”
聽季老太太說有事跟他們打探,陸政安和宋淮書不由的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盡是疑惑。
將季老太太迎進堂屋坐下,陸政安要張羅著燒水,被季老太太給攔了下來。
“陸公子,不必麻煩。”說著,季老太太從袖袋裡摸出一個錦囊,在陸政安和宋淮書疑惑的目光中,從中倒了一條長命鎖出來。
待看清楚那條長命鎖的樣式之後,陸政安驚奇的發現,季老太太手上拿著的那條長命鎖,竟然和他在老爺子櫃子後面找到的那條一模一樣。
陸政安確認之後,便轉頭看向了宋淮書,見他同樣一臉驚奇。忙轉身來到堂屋的書架前,將先前放置在筆筒裡的布包掏出來。
然而,當陸政安展開布包的時候,卻發現裡面竟然空空如也,長命鎖依然不翼而飛。
“沒了……!”陸政安捏著布包轉頭對宋淮書說道。
“修房子那日我親眼看著你把東西放進筆筒裡的,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宋淮書說完,立時轉頭看向端坐在上位的季老太太。
此時的陸政安也已然回過神來,目光炯炯的看著季老太太,問道:“敢問老夫人,這長命鎖怎麼會在您的手中?”
季老太太確信陸政安是認識這條長命鎖的,看著陸政安的表情多了幾分溫度。然而面對陸政安的問題,季老太太並未回答,而是答非所問道:“這長命鎖上的雲紋圖案,乃是季家特有的標識。”
此言一出,陸政安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季老太太,半天未曾回過神來。
見陸政安如此,季老太太起身來到陸政安面前,仰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一頭還多的青年,解釋道:“這長命鎖上有一個名字,想必你應該看到過吧?”
老太太看著陸政安的眼眸,繼續說道:“這個長命鎖的主人,乃是老身多年前走失的幼女,老身找她已經將近四十餘年了。本來老身已經不抱希望了,卻不曾想元寶從你這裡回去之後,幫老身帶回了這條長命鎖。”
季老太太說到這裡,聲音有些發抖。待深呼吸穩了穩心神後,這才滿含希冀的問陸政安道:“陸公子,老身想知道,你是從何處得到這條長命鎖的?”
聞言,陸政安雖然震驚這條長命鎖背後的內情,但面對季老太太的發問,陸政安誠實的搖了搖頭。
“這條長命鎖是我祖父所藏,具體如何得到,我也不知。只是隱約記得這條長命鎖好像是同我母親有關。”
聽陸政安這麼說,季老太太明亮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來。
在到達化龍鎮的時候,季老太太已經著人把陸政安和宋淮書調查清楚了。曉得陸政安父母意外雙亡,老太太本還心存僥倖,希望陸政安早逝的母親,並非是她多年前走失的幼女。
然而此刻聽到陸政安說,這條長命鎖確實與他母親有關系,老太太哪能不難過。
見老太太如此表情,陸政安說道:“不過,我聽祖父和族裡的長輩說,我母親乃是逃難時被我祖父收留。或許,她並非是您走失的女兒也不一定。”
“那你可知你母親名諱?可曾知道她是從何處逃荒過來的?”
聽到老太太的問話,陸政安微微搖了搖頭。“抱歉,他們故去時,我年齡尚小,我母親名諱我並不記得了……”
聞言,季老太太心裡也說不上失望,沉默了半天后,又抬眸看著陸政安問道:“那能否幫忙請一下你族中長輩過來,老身有些事想要問一問他們。”
和陸政安關系親近的長輩也就是陸長根夫婦,不過要說年歲大一些的,也就數陸銘了。
這些日子陸銘家鬧騰得很,陸政安自然不想同他家接觸。只是老太太既然這麼說,而且他也想知道真相,猶豫了一下便點頭應了下來。
“可以,請老夫人稍坐,我這就下山請兩位長輩過來問問。”
說罷,陸政安囑咐宋淮書在家先陪了一陪季家老太太,自己便疾步下山去了。
化龍山的清晨還是有些冷的,陸政安出門後才發現自己夾襖沒有穿。正猶豫是否回去拿的時候,只見小院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抱著一件衣服朝這邊本來。
看到陸政安正在山道上望著他,宋淮書快步跑過來,氣喘吁吁的把夾襖遞到了陸政安面前。
“早晨天兒冷,你穿上衣服再回去,免得著涼。”
陸政安伸手接了過來,觸控著還帶著宋淮書溫度的夾襖,心下一陣溫暖。“好,我叫了長根叔和四伯過來,馬上就回來,你不要害怕。”
宋淮書確實有些擔心,不過在聽到陸政安的話後便把心放了下來。“我知道,你快去吧。”
……
當陸政安敲響陸長根家的大門時,陸楊氏方才起身。聽到敲門聲心中不由一驚,揚聲應了一聲後,忙趿拉著鞋子往門口走去。
待開啟門看到門外站著的是陸政安後,陸楊氏愣了一下,忙開口問道:“政安這麼這個時候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聞言,陸政安表情嚴肅的點了點頭。“確實有點事兒,長根叔可起了?需要辛苦他去我家一趟。”
“起了,起了。”陸楊氏說著,便要去屋內喊陸長根出來,不過卻被陸政安給拉住了。
“我還得去四伯家一趟,長根叔收拾好了,就讓他先去。”
說罷,陸政安便急匆匆的走了。
陸楊氏從未見過陸政安如此,心中頓時一慌。忙進屋叫了陸長根趕緊起來,隨即自己收拾了一番,和陸長根一起先往化龍山趕去。
陸政安來到陸銘家門口的時候,他家門已經開啟了。裹著一身破夾襖的陸銘挎著籮筐和鏟子正準備出門撿牛糞,看到陸政安急匆匆的過來,不由得臉色一僵。
自從陸政平把陳翠花接進門之後,他家便再沒安生過。那陳翠花性子囂張跋扈,仗著肚子裡的孩子稍不如意便摔鍋砸盆。
陸銘做了半輩子村長,哪裡是個好拿捏的,你來我往間,鬥得好不熱鬧。
而那陳翠花也是個心狠的,見陸銘是個倔骨頭,挺著微微凸起的小腹跳河撞牆,無所不用極其。
加上陸銘老兩口又心疼自家兒子在中間受夾板氣,於是退一步,便百步退。以至於家裡陳翠花一人獨大,每日裡對兩人呼來喝去,就跟使喚下人一般。
為了躲避陳翠花,陸銘每天早早地便會出門,不到飯點兒不歸家。沒成想,今日剛剛開門準備出去,竟然看到陸政安竟然主動上了他家的門。
自從陸政安不聲不響的娶了個男妻之後,陸銘對他心裡便沒什麼好感了。加上宋淮書與陳翠花同一天進門兒,一個謙遜有禮,勤快體貼,一個囂張跋扈,蠻不講理,這般對比下來,讓陸銘可謂是丟盡了臉面。
所以此時再看到陸政安後,陸銘只覺得滿心的不自在。
“四伯。”
相比於幾個月之前的精神矍鑠的陸銘,眼前的他表情陰翳,身形乾瘦,與先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嗯,你這麼早來村裡有事兒啊?”陸銘努力直起腰身問道。
“是有一些,需要請四伯去我家一趟。”
一聽陸政安是來請他的,陸銘心裡不免詫異。“啥事兒啊,在這兒不能說麼?”
聽陸銘並不太想去,陸政安也不以為意,仍舊態度恭敬的說道:“此事事關重大,長根叔已經過去了,還是勞煩四伯隨我去一趟吧。”
陸銘感覺出陸政安的異樣,仔細看了下他的表情後,於是將肩上的籮筐和鏟子放在大門內,對著陸政安揚了下下巴,沉聲道:“走吧。”
在回家的路上,陸政安將季家過來找人的事大致跟陸長根夫婦和陸銘說了一下。
“你娘確實叫季雨桐,不過她來咱村兒的時候,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老爺子見她一問三不知,長得又柔柔弱弱的,也不放心把她送走,索性就留在了你家。過了幾年,你娘和你爹也就成婚了。”
陸銘等陸長根說完之後,也跟著點了點頭。“你娘初來咱們村的時候,口音跟咱們這邊不太一樣。聽著靠北方一帶,你說季家就在江安鎮,那跟咱們也差不了多遠,或許只是巧合吧。”
聽這幾人的議論聲,並沒有言語。畢竟他對原身父母的記憶並不深刻,甚至都沒辦法回憶起他們的面容,所以只能沉默不做聲。
一行人來到陸政安家門口的時候,看著停在門口的那輛外形奢華的馬車,紛紛愣了一下。而這時,張嬤嬤正想出門看看幾人來了沒有,見到陸政安領著幾人過來,忙躬身退到一邊請幾人進屋。
陸楊氏和陸銘沒見過什麼大場面,看到一身貴氣的季老太太皆有些畏手畏腳。
宋淮書看到陸政安回來,不由得鬆了口氣。看陸政安眉頭緊皺,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察覺到宋淮書的擔憂,陸政安反手握了一下他的手。見宋淮書表情緩和過來,陸政安緊皺的眉頭也隨之放鬆了下來。
在陸政安下山叫人的時候,季老太太基本把陸政安和宋淮書的事情問了個大概。知道兩人感情甚篤,此時瞧著兩人親密的小動作,倒也沒有放在心上。
“四伯,長根叔,長根嬸兒,這位就是季家老夫人,想問一下關於我孃的事情。”
季老太太掌家這麼多年,通身的氣派與威壓自然不是尋常人能比的。見三人在自己跟前畏手畏腳,點了下頭溫聲說道:“這麼早勞煩各位過來,老身深感歉意。但是小女失蹤多年,如今尋得線索,還望幾位能夠體諒老身的心情。”
幾人見老太太慈眉善目,說話也極是和氣,緊張的心情便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老夫人客氣了,有什麼想知道的,您儘管開口。只要是我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聽陸長根搭話,季老太太將目光轉到他身上,開口問道:“那陸公子孃親的名諱幾位可曾知曉?她又是何時來到貴村的?”
季老太太話音落下,陸銘擰眉仔細回憶了一下,便說道:“政安娘確實叫季雨桐,莫約慶和三十年,夏季快入伏的時候來的我們村兒。看您家當是大富之家吧,但是政安娘來時人又瘦又小,一身破爛衣裳就跟個叫花子沒什麼區別,一點兒也不像是高門大戶出來的。”
聞言,季老太太不由疑惑。
季雨桐乃是仲春時節,隨她大女兒乘船探親途中,搭救聖人時意外落水。當時的季家雖然遠不及現在的權勢,可也算得上是富貴人家。
而且季雨桐與她家大女兒出行的時候,隨身所帶皆是當即新裁的衣裳,不管再水裡如何撲騰,也不至於衣衫襤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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