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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根見髮妻語氣雖然冷,但眼神裡的關切與擔憂卻怎麼也掩飾不住,心裡不由一暖。長嘆一口氣,並沒有接話。
陸政安站在院子裡看著夫妻兩人這般,也不好上前打擾,轉身去灶屋忙活去了。
……
地裡的嫩玉米下來的時候,陸政安摘了一籮筐送到了宋淮書家。
此時正是八月初十,距離他們結契已經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這些日子因為要準備結契帶去陸家的東西,宋淮書已經去的極少了。雖然陸政安偶爾也會過來,但陸政安家裡事情多,能來的次數總歸是有數的。
看到陸政安進門,宋淮書忙從屋裡迎了出來,將他背上的揹簍幫著卸在地上忍不住責怪道:“你怎麼帶這麼多青玉米來,現在掰下來多可惜啊。”
恰時宋蘭氏也跟著從屋裡走了出來,陸政安跟她打了聲招呼後,這才回宋淮書的話。
“地裡玉米多著呢,就掰了這一筐讓你和伯父伯母嚐嚐鮮兒,都吃到肚子裡了,有什麼可惜的。你們去街上買不是也得花錢?”
宋淮書一聽陸政安這話,頓時有些無話可接。轉頭看了眼旁邊一臉含笑的母親,不禁覺得有些耳熱。
“孃親,我,我先把這些玉米搬到廚房去。”
陸政安見狀,忙在宋淮書前面提起了揹簍。“我來弄,這筐那麼重,你自己怎麼提的動?”
說罷,陸政安便往宋家廚房走去。待走了兩步後,並沒有聽到背後有腳步聲傳來,便立時停住了腳步回過頭去。
見宋淮書還站在原地,陸政安忙問道:“這揹簍放門口可行?”
宋淮書心中對於陸政安的體貼感動不已,愣神中聽到陸政安的問話,忙應了一聲,說道:“放門後就行。”
待陸政安放下揹簍後,宋淮書忙給他打水洗了把臉。看著陸政安被熱的微紅的臉,宋淮書忍不住有些心疼。
“這麼熱的天,還背這麼重的東西走這麼遠,萬一中暑了可怎麼好?”
陸政安把杯子裡的涼茶一飲而盡,抹了把嘴角,笑道:“還行,來的時候太陽還沒那麼大,方才先去了躺菜市街,溜達了一圈兒就顯得有些晚了。”
如今結契的日子越來越近,屋內為宋淮書準備的七零八碎的嫁妝塞了大半屋子。
見陸政安的目光一直在那些東西上徘徊,宋淮書不禁有些赧然。本想找些話題把他的注意力轉移開,卻聽到陸政安嘆了口氣,說道:“你回頭勸一下伯父伯母,不用為你準備太多東西。咱傢什麼都不缺,那麼多東西抬過去,不光浪費銀錢,還盡吃灰了。”
“已經勸過了,他們哪裡肯聽我的。”
提及這個,宋淮書不由得滿腹無奈。想起現在兩人結契的禮服都還沒做,忙繼續問道:“你等下可還有事?若是沒事的話,你陪我去街上走一趟吧。”
陸政安已經小十天沒看到過宋淮書了,這次過來本來就存了多跟宋淮書多待一會兒的心思。此時,聽他這麼說,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行啊,去哪兒?”
“去趟裁縫鋪,把尺寸量一下,禮服該準備起來了。”
聞言,陸政安這才還得做禮服這茬兒。
兩人來到裁縫鋪子的時候,店裡只有一個夥計在看店。見有客人上門,夥計招呼了兩人一聲,忙去後面幫喊自家老闆過來。
眼下並非逢年過節,店裡生意極是冷清。聽到有客人上門來,老闆的態度異常的熱情。在曉得陸政安和宋淮書兩人竟是要做結契時穿的禮服,老闆臉上的表情明顯一愣,隨後便極快的掩飾過去了。
“行啊,結契可是大喜日子,顏色最好是鮮亮一點的。不光顯得喜慶,人也看著精神。喏,這邊一排布料辦喜事的人選的最多,二位仔細看看。若是看中哪一匹,可以披在身上試試。”
說罷,那老闆又再次打量了陸政安和宋淮書一眼,嘿嘿笑了一聲,實誠的說道:“說真的,我活這麼長時間,第一次見有人結契還搞這麼正式。”
老闆的話讓陸政安不由得心生不喜,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本想嗆他兩句。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就被宋淮書給一把按住了手。
陸政安明白宋淮書這是什麼意思,側眸看了他一眼便也不再說話。倒是宋淮書輕輕笑了一下,說道:“結契乃是大日子,端看個人心思。老闆這般說屬實有些少見多怪了。”
說完,宋淮書放下手裡握著的料子,轉頭對陸政安說道:“去別家看看吧,這家沒什麼喜歡的。”
宋淮書這般說,陸政安自然不會反對。拉著宋淮書的手預備往門外走去,然而就在這時,只見門口突然走進來一男一女,其中那個男人看到陸政安後,愣了一下,而後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宋淮書。
陸政安定睛細看,發現來人赫然是陸政平和他那個新下定的寡婦姘頭。
陸政安和陸政平雖說名義上是堂兄弟,可對陸政平此人,陸政安並不熟悉。本想點頭打個招呼過去就算了,奈何對方卻搶在他前面開了口。
“政安?你怎麼在這兒?”說完,陸政平看到陸政安牽著的宋淮書,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這位莫不是就是你定下的契兄弟?看著挺面嫩的,莫不是你老牛吃嫩草吧?”
陸政平這話說得著實有些輕佻,聽得陸政安忍不住一陣皺眉。
轉頭看了眼他身側跟著的那名女子,見對方撇著嘴,眼神裡是掩飾不住的輕蔑,陸政安開口道:“政平哥想多了,不過你身邊這位長得倒是老相,瞧著得有快四十了。之前聽村裡人說,你又要娶新嫂嫂了。政平哥帶別的女子出來逛街,可別讓新嫂嫂撞見讓人家不高興啊。”
陳翠花最忌恨別人說她勾引別人家男人,而如今陸政安不光這般說她,還直言說她年紀大,陳翠花當即便忍不了了。
撒開陸政平的手臂,跳著腳罵道:“你說誰老相呢?!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孃就是再老相,也比你不下蛋的雞強!”
見陳翠花鬧了,陸政安也不以為意,握著宋淮書的手晃了下,無聲的安慰了下他。而後才繼續回道:“下蛋的雞?沒想到嫂嫂竟然還有這般癖好,好好不當人,非得拿自己跟雞比喻。不過也是,買一送一,這買賣確實挺划算,雖然不確定這個送的是不是自家種,但總歸白送的不要錢。我說的在理兒吧,二位?”
陸政平沒想到陸政安竟然還是個綿裡藏針的性子,聽他不光嘲諷自己和陳翠花,竟然還暗示陳翠花肚子裡的孩子可能不是他的,陸政平的臉色當即就黑了。
倒是一旁的陳翠花,眼神有些閃爍,晃了晃陸政平的手讓他動手。
陸政平有心想要跟陸政安鬧一場,只是他和陳翠花在一起的事終究不那麼光彩。若真鬧大了,被人翻出他和陳翠花怎麼在一起,又是如何無聘懷子,怕最後丟臉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於是,不管陸政平心裡再怎麼氣憤,但終究是忍住沒有一句反駁。就這般看著陸政安牽著宋淮書,大喇喇的消失在門口。
一旁的陳翠花早已經被陸政安的話氣得不行了,本指望著陸政平能幫著出一頓氣。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個孬慫,被人拿話兒懟到臉上,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當即一把甩開陸政平指著鼻子罵開了。
而已經走出幾十米開外的陸政安聽到陸政平和陳翠花的吵鬧聲,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甩了下宋淮書的手,安慰道:“這兩個人說的話你莫要往心裡去,就是一對上不了檯面的貨色。”
陸政安一向待人溫和,這還是宋淮書第一次見陸政安這般罵人,心裡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看到宋淮書頻頻轉向他的眼神,陸政安不由有些好笑,於是解釋道:“那兩人就是我那四伯的獨子陸政平。”
說著,陸政安湊到宋淮書耳畔,輕聲道:“他身邊那個就是那日同他媾和的女子。”
見宋淮書瞭然,陸政安繼續說道:“聽長根嬸兒說,因為這女子有了身孕,陸政平便將之前的髮妻給休了,甚至連他那個四五歲的女兒也一併趕出了家門。你說就這等人品的人,我哪能有好臉色給他。”
“怪道你會這麼對他,這種人確實夠可恨的。”
聞言,陸政安回頭裁縫鋪外依舊正在小心哄著陳翠花的陸政平,心中忍不住冷笑一聲。
這陳翠花能和陸政平攪和在一起,也能和其他人這般。而且以陳翠花這等跋扈的性格,日後他那個四伯一家的日子,指定熱鬧的緊。
結契的喜服並不複雜,在挑布料顏色的時候,陸政安和宋淮書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湛藍色,清清爽爽,人看著也精神。
相比於那種大紅色穿過一次就壓箱底的喜服來說,這個顏色尋常的時候也能穿,也算是不錯了。
……
在從鎮上回來的半個月後,地裡玉米有些就已經成熟了。
因為陸政安和宋淮書結契的日子趕在秋收後,陸政安為了不耽誤事兒,早早地請了陸鐵牛和陸鐵栓兄弟幫忙。
直到地裡的玉米皮開始發黃變幹,陸政安便拉著架子車開始下地。因為有了幫手,陸政安肩上的壓力驟減。
沒等宋淮書過來幫忙,五畝地的玉米三日的時間便都掰下來拉回了家,就連地裡的玉米杆也全都放倒在地。
陸政安家沒有餵養牲畜,加上那麼多的玉米杆捆好拉回家也著實費勁兒。陸政安索性就把那些玉米杆送給了陸鐵栓兄弟,為此,陸鐵牛等人還特意少收了一天的工錢。
為了趕時間,陸政安家的玉米都是帶皮掰的。雖然這邊產量並不高,但是五畝地的糧食全部堆疊在一起,那也是非常可觀的。
好在剝玉米皮的時候,宋家一家三口趕來幫忙,這讓已經坐在門口整整剝了一天的陸政安著實鬆了口氣。
“本來說掰玉米的時候我們過來幫忙的,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宋淮書看著陸政安被磨得通紅的雙手,想要伸手看看有沒有受傷。但是礙於父母還在,心裡雖然著急也沒敢伸手。
聞言,陸政安呵呵一笑。
“今年的天兒好,玉米普遍早熟。我看差不多能收了,就請了鐵牛哥和鐵栓哥他們過來幫的忙。不然,五畝地我自己一個人得掰六七天。而且長根叔的肩膀還沒有完全恢復,再給他幫把手,等忙先來估計我人都沒了。”
陸政安話音剛落,就聽到坐在對面的宋蘭氏呸了一聲,嗔怪道:“呸!小孩子家家的別張口閉口就沒了,沒了的。我們老的都還在呢,可不許再這麼說!”
陸政安被宋蘭氏這話訓的一愣,而後心中一暖,點頭認錯道:“伯母說的是,以後我再不這麼說了。”
“童言無忌,大風吹去,你要麼重複一遍?”
陸政安被宋蘭氏‘訓斥’,已經是有些尷尬了。如今聽到宋淮書竟然這麼說,當即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心中好笑的同時,不由得感慨,人熟悉了之後果真是會變得。誰能想到之前膽小害羞如小貓崽兒一般的宋淮書,竟然也有‘使壞’的一天!
瞧著他低頭剝玉米的模樣,若非是他上揚的嘴角,方才那句輕飄飄的話語,陸政安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呢。
抬頭看他們和宋家兩位長輩之間還隔著一座小山一樣的玉米堆,陸政安探頭靠到宋淮書面前,低聲道:“莫要火上澆油了,不然我真的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童言無忌。”
宋淮書也就貧了句嘴,聽到陸政安這般說,一時間不禁有些窘迫。“我,我就隨便說說而已。”
陸政安聞聲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見宋淮書紅著耳垂繼續幹活兒,陸政安也不再逗他。直到日到當空,陸政安這才伸了個懶腰從凳子上站起了身。
“伯父伯母,這活兒一時半會兒也幹不完,你們還是先歇息歇息。我去做點兒飯來,你們先洗洗手進屋涼快涼快吧。”
“剝玉米皮也不是什麼體力活兒,有什麼累的。這地方都是樹蔭,還有山風吹著一點兒也不熱。你要去做飯就去吧,莫要管我們了。”
見狀,陸政安也不再去勸。本要起身回小院兒去做飯,看到一旁坐在小板凳上奮力與玉米皮做鬥爭的宋淮書,陸政安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園子裡的韭菜再不吃就老了,淮書幫忙燒個火,咱們今兒做個韭菜盒子吃吧。”
聽陸政安要幫忙,宋淮書聽話的從凳子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掉落的玉米鬚,隨陸政安一起進了院子。正當他要去找籃子去後面菜園割韭菜的時候,卻見前面的陸政安突然回頭給嚇了一跳。
“怎麼不走了?”宋淮書有些疑惑的問他。
陸政安伸手勾住宋淮書的肩膀,低聲說道:“幾日不見有些調皮了嘛,竟然還學會了落井下石。”
宋淮書一聽陸政安竟然還惦記這一茬兒,表情便有些侷促。“我,我就是開個玩笑,也不算是落井下石吧……”
見宋淮書眼神遊移,並不看正眼看向自己,陸政安心裡一整好笑。用髒兮兮的手在宋淮書鼻尖上捏了一把,笑道:“行了,給你開個玩笑,你不用這麼緊張。太陽底下曬,我去後面園子裡割韭菜,你洗個手把面和了就行了。”
聞言,宋淮書不由得鬆了口氣,點了點頭乖乖的轉身進了灶屋。陸政安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失笑。
本以為這小貓崽兒長大了,沒想到才只是一嚇唬,竟然又露了本性……看來,想讓宋淮書膽子變大一些,實在是任重道遠啊。
韭菜盒子做起來並不複雜,陸政安和宋淮書兩人一起,不過半個時辰也就全部出鍋了。
將先前醃製的黃瓜夾了一些出來,淋了麻油拌了拌,這才放桌子,招呼宋家兩位長輩過來吃飯。
陸政安做的韭菜盒子調餡兒的時候加了一些蝦皮,所以吃起來非常的鮮美。更重要的是韭菜加鹽遇熱之後極容易出水,吃的時候稍不留神汁水就會滴在身上,然而,陸政安做的這個韭菜盒子卻一點水都沒有滴下來。
四人將兩盤子的韭菜盒子吃完準備繼續幹活兒,只見本該在家忙活的陸楊氏卻氣哼哼的上了山。
看到宋家一家三口後,陸楊氏臉上的表情一僵,隨即對著幾人露出一個極其難看的微笑來。
見陸楊氏如此,陸政安心裡不免有幾分擔心。
“嬸子這是怎麼了?可是遇著什麼事了?”
陸楊氏顧忌著宋氏夫婦還在,哪裡敢實話實說,生怕惹得宋家不痛快,讓陸政安和宋淮書的婚事有了變故。
“還不是因為你長根叔,就是頭蠢驢。跟他說了他傷還沒好,不讓他著急幹活兒,他非是不聽,結果現在扯著傷口,躺在床上歇著呢。我算是拿他沒轍了,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躲出來清靜清靜。”
陸政安聽著陸楊氏的話,總覺得心裡怪怪的。抬頭看了眼她的臉色,卻發現她眼睛不住的往宋家兩位長輩那裡瞄,顯然她方才說的話,裡面有極大的水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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