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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政安草草的抹了把臉,就著宋淮書手裡拿著的手巾胡亂的擦了一把,見頭頂的天空太陽正大。陸政安害怕曬到宋淮書,便拉著他的手將他引到了屋簷下。
宋淮書被陸政安弄的一頭霧水,見他又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一時之間也來了興趣。順著陸政安來到屋簷下,還沒等他開口繼續追問,便見陸政安從胸口摸出了一張紙。
看著陸政安慢慢的將紙頭展開,待他第一眼看到圖上的畫後,愣是半天都沒看懂圖上畫的是什麼。
宋淮書一臉迷茫的看向陸政安,只見對方拿著圖紙,撓了撓臉頰後猛地一拍腦門兒,笑道:“我說怎麼看不懂了,原來是我拿顛倒了。”
說著,陸政安笑呵呵的將紙頭調轉了個方向。然後側頭一臉開心的問宋淮書道:“你說我們的院子改造成這樣還可以不?”
聞言,宋淮書順著陸政安的手再次看向圖紙。
這一次,宋淮書倒是看懂了,只是圖上四個格子代表的房子前盡是些圈圈叉叉的,他實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這一刻,宋淮書也終於確信這人讀書是真的沒有天分。不然的話被桃李滿天下的陸老爺子薰陶了這麼久,怎麼還能畫出連小兒塗鴉都比不上圖紙來……
宋淮書心裡默默嘆了口氣,伸手將圖紙從陸政安手裡接了過來,蔥白的手指指著圖上的幾個格子,問道:“這幾個格子代表了房子,我大致看懂了。但是這旁邊又是圈兒,又是叉的代表什麼意思?”
見宋淮書竟然沒看懂,陸政安又往紙上瞥了一眼,而後訕笑一聲,說道:“剛才畫的急了,忘了在一旁標註了。”
說罷,陸政安修長的手指指著畫圓的地方解釋道:“這裡,我想放兩口缸。裡面養上睡蓮,還可以放上幾尾小魚。旁邊一排叉代表了院牆,旁邊移栽上幾株竹子,院子裡的月季什麼的都還留著。就是薔薇可能得先砍掉,等到明年春天再種上。等養個一兩年,竹子長大了,薔薇差不多也能爬滿整面牆了。我們沒事的時候坐在院子裡,喝喝茶聊聊天,既涼快,風景也好看。”
宋淮書順著陸政安的思路幻想了一下他說的那個畫面,也忍不住點了點頭。“不過,人家都願意在院子裡種幾棵果子樹,我們不種上一些麼?”
聽到宋淮書的話,陸政安抬手在他腦門上磕了一下。
“忘記咱們門口就是果園麼?想吃什麼,我們在場地邊兒栽上幾棵就行了。院子裡就算了,不光招蟲鳥,到了秋天就等著見天兒的掃葉子了。”
宋淮書在說出這話時,便已經反應過來了。沒等他開口解釋,陸政安的手指便敲了下來。
剛準備抬手摸一摸被敲的腦門,陸政安立時握住了他的手,雙手捧著他的臉端詳了一下,有些擔心的問道:“我看看敲紅了沒有?”
待陸政安仔細看了一下後,發現被沒有紅腫這才鬆了口氣。“真是對不住,我手勁兒大了,還好沒有紅腫,不然伯父伯母回來估計要拿大棒子打我了。”
陸政安捧著宋淮書的臉,低頭在他剛才敲過的地方親了一口。“行了。”
宋淮書被陸政安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便去看屋後的房間。待想起自家雙親都在隔壁給鄰居幫忙時,這才放下心來。
“你,你以後可別這樣了,若是讓人看到了不好。”
見宋淮書羞的有些面紅耳赤,就連眼睛都有些發紅了,陸政安連聲哄道:“好好好,我下次不這樣了,你別生氣。”
聽陸政安一疊聲的道歉,宋淮書心裡不禁有些忐忑。抬眸覷了眼陸政安的表情,低聲解釋道:“我沒有生氣,就是,就是怕我爹孃突然回來撞見了不好。我沒有不喜歡……”
宋淮書最後一句話說的聲音極小,但陸政安仍一字不落的聽在了耳中。伸手捏了捏宋淮書的手,陸政安說道:“明白了,我知道伯父伯母沒在家才敢偷個香,他們若是在家我哪兒敢啊。”
聽陸政安這話說得可憐兮兮的,宋淮書一時沒忍住又笑了出來。
見宋淮書又開心起來,陸政安便鬆了口氣。抖了抖手裡的圖紙,問宋淮書道:“你要是也覺得可以,那我明後日就去找人動工了?你後面若是有空也一起去跟著參詳參詳。”
聞言,宋淮書點頭應了下來。抬眸見陸政安正把那張圖紙重新疊好準備裝起來,宋淮書忙問道:“你不會就拿這個圖紙給修園子的師傅們看吧?”
陸政安看著宋淮書,一臉理所當然點了點頭。“是啊,怎麼了?我畫的雖然醜了一點,但也不是說看不懂吧?”
宋淮書哪裡好意思打擊陸政安的自信心,聽他這麼說便也就順勢點了點頭。“是還可以,不過,你那張紙有些地方沾上墨有些花了,咱們再重新畫一張吧。”
陸政安因為著急來找宋淮書,沒等圖紙上的墨跡全乾就收了起來。有些邊角的地方,確實沾了不少墨跡。
知道宋淮書畫工不錯,聽他說想重畫一張,陸政安也沒有猶豫,點了點頭跟著宋淮書一起進了他的臥房。
宋淮書依著方才陸政安所說,一筆一筆落到紙上。不過片刻功夫,與陸政安所說分毫不差的草圖便清晰且寫實的呈現在了他面前。
陸政安瞥了眼先前如寶一般的草紙,難得有些臉皮發燙。砸吧了一下嘴吧,趁著宋淮書沒有注意將手裡的草圖團成一團,扔到了桌旁的紙簍裡。
等宋淮書將毛筆擱下,待紙上的墨跡晾乾之後,這才從桌上拿過來遞給陸政安。
“你再看看,哪裡可還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陸政安接過宋淮書手裡的圖紙,仔細的看了看確實沒有什麼遺漏和改動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把圖紙摺好放進胸前。
“行了,我明天就去村兒裡找匠人過來。趁著地裡還不需要除草,趕緊把院子收拾好。等再過幾個月,院子裡的花草什麼的,剛好也都長起來了。”
宋淮書笑著點了點頭,幫陸政安將肩上的褶皺拉好,轉回頭看了眼窗外的晚霞,勸道:“好,我明日有空就過去。馬上到了該做晚飯的時候了,你回去還得自己做,不如我早做一會兒,你吃完再回去吧?”
“不了,這幾天山裡的黃皮子天一黑就往雞圈裡摸。我還是回去看這些好。”
宋淮書聽陸政安這麼說,也不好再挽留。想起來早上的時候,父親在街上買回來的小香瓜,忙拿了幾個給陸政安帶上。
見狀,陸政安也不同他客氣,囑咐了宋淮書幾句,接了香瓜便轉回家去了。
因為惦記著去找修房子的匠人,翌日天剛剛放亮,陸政安便從床上坐起了身。利索的把院子裡的活計收拾停當,草草的弄了點兒早飯吃完便下了山。
早先定下結契的日子後,陸政安便託人打聽了修房子的匠人。聽說隔壁嶺南道有一位姓曹的匠人手藝不錯,陸政安這次下山也沒往別處走,在山下接到已經趕過來的宋淮書,兩人一道直奔嶺南道而去。
“院子草草休整一下不就行了麼?怎麼還要跑這麼遠請專門的將人來弄?這樣一弄,怕是要花不少錢吧?實在不行,咱們自己弄也行。”
“有句話叫術業有專攻,咱們還是別自己折騰了,萬一到時候弄得不好看。又搭功夫,又費錢。還不如請人來弄,一步到位算了。”
宋淮書一琢磨也確實是這個道理,他們雖然有時間可以自己弄。但是這修房子到底是個力氣活兒,他算不得手無縛雞之力,但到底幹力氣活兒並不怎麼在行。家是需要兩個人來維持的,也不能事事都指望陸政安一個人來做。便是現在花些錢財,以後他們也輕鬆省心一些。
這樣想來,宋淮書也不再反對。
嶺南道距離陸家村有八里多地,陸政安和宋淮書一邊走,一邊說大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因為不知道曹匠人家在哪兒,在村口的時候,陸政安找了個人問了問。那人一聽兩人竟然是來找曹匠人的,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撇著嘴搖了搖頭。
見對方竟然如此表情,陸政安不禁有些奇怪,笑著問道:“大叔怎麼這麼看我,可是我說錯了什麼話?”
對方聞言擺了擺手,“倒是沒有說錯什麼話,只是小哥兒聽誰介紹的曹德邦?一般人可不敢用他?”
一聽對方這麼說,宋淮書和陸政安頓時一愣。“聽我們村兒裡的一位長輩,說是曹師傅的手藝好,所以我也就過來問問。”
聽陸政安這麼說,對方呵呵一笑,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話了,你自己去找吧。”隨即,對方指著嶺南道的東北方向,繼續說道:“你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底,最後一戶房子最破的人家就是曹德邦家了。”
見對方給自己指了路,陸政安道了聲謝,側頭對宋淮書點了下頭,兩人便順著他指的方向趕過去了。
嶺南道這個村子並不大,攏共不過百十戶人家。許是人少,村子裡的路並不複雜,順著方才那人指的路線,陸政安和宋淮書很快便找到了對方口中的那個破爛小院兒。
只是,當兩人站在曹德邦院子外,仔細打量了整個院子,不由得心裡打鼓,心中暗暗懷疑對方是不是給他們指錯了人家。
按照陸長根所說,曹德邦修房子的手藝遠近聞名。這等手藝好的匠人,不說能賺多少錢,可也不至於會住這麼舊的房子。就眼前這個小院兒的院牆,怕是宋淮書用一下力,都能把牆給推倒了。
“這……我們沒有找錯地方吧?”
宋淮書站在牆外,看著亂糟糟的院子,心裡不由得開始犯嘀咕。
陸政安叉腰長嘆了口氣,“應該沒錯啊,這一路也沒什麼岔路口,我們是按照方才那個大叔說的走的啊。”
兩人正說著,只見一個身形矮小衣衫破舊的男子,佝僂著腰揹著籮筐從不遠處朝這邊走來。見狀,陸政安讓宋淮書站原地等候,自己忙迎著對方走了過去。
然而,對方以為是自己擋住了陸政安的去路,忙揹著籮筐向旁邊挪了兩步。
“大爺,請問曹德邦曹師傅家是住這裡麼?”
對方一聽陸政安向他打聽曹德邦,不禁有些驚訝。抬起頭看了眼陸政安,聲音喑啞的問陸政安道:“是的,你找他做什麼?”
“我家想修房子,聽說曹師傅手藝好,就想請他過去幫把手。”
一聽陸政安竟然是來請曹德邦修房子的,枯槁的臉上更是詫異。似是不確定一般,再次問了陸政安一遍:“你說什麼?找他修房子?”
陸政安還當對方年紀大了有些耳背,於是大聲的回了一聲。不遠處的宋淮書還當是陸政安與對方起了爭執,忙朝這邊走了過來。
伸手拉住陸政安的手臂,關切的問道:“怎麼了?”
見宋淮書一臉焦急和擔心,陸政安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沒事,你別擔心。這個大爺好像有點耳背,所以我說話聲音就大了一點。”
聽到陸政安的解釋,宋淮書總算放下了心。轉頭看向旁邊的大爺,見對方一臉驚訝的看著他們兩人,臉上不禁有些發熱。微笑著跟對方頷了頷首,正打算讓陸政安去別處問問。
卻聽到面前的老大爺,開口說道:“我就是曹德邦,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先進院子來說吧。”
聽對方說他竟然就是曹德邦,陸政安和宋淮書不禁有些驚訝,但見對方已經揹著揹筐推開了院門走了進去,兩人對視一眼也只得跟了上去。
曹德邦家的院子不大,院子裡還養了幾隻雞鴨。地上的雞鴨糞便到處都是,兩人剛一進院子,感覺有些下不去腳。
曹德邦似乎沒看出兩人的窘迫,徑自推開搖搖欲墜的堂屋門,從裡面搬了兩張木凳出來。
“大老遠的找到這來,先坐下歇歇吧。”說罷,曹德邦將揹簍裡的青草扔到了院子邊,看著雞鴨撲稜著膀子撲過去,曹德邦臉上難得露出一抹微笑來。
陸政安和宋淮書見他如此也不催他,知道曹德邦自己轉過身走過來,這才從凳子上起身,跟他點了下頭。
“曹師傅,我們是陸家村陸長根介紹來的。您……”
曹德邦一聽陸政安是陸長根介紹來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是長根兄弟啊,不過,我已經很久沒幹過這行了。之前手底下的兄弟也都散了,怕是幫不了你什麼了。”
聞言,陸政安笑了笑。“這個沒關係,幹活兒的幫忙我可以幫忙聯絡,到時候就是需要曹師傅幫著指點指點就行。”
“我幫人修房子價格可不便宜,你有這個錢來找我,不如去找其他人也一樣。”
在方才進門的時候,陸政安心裡卻是有些猶豫。然而,當他看到曹德邦院子最角落的工棚裡,擺放整齊的各類工具,便打消了另尋他人的念頭。
如果一個人真的決心把自己吃飯的本事拋掉,那曹德邦的工棚裡的工具不會這麼整齊和乾淨。
“若是院子能修的讓我們滿意,說明曹師傅的手藝值這個錢,我們掏的心甘情願。”
說罷,陸政安轉頭看了眼宋淮書嘴角含笑,眼神裡滿是柔情。
曹德邦見面前的兩個含情脈脈的年輕人,擰著眉頭愣了好一會兒。“你們,是契兄弟?”
聞言,陸政安伸手握住宋淮書的手,對著曹德邦點了點頭。“是啊,我們九月份便要結契,所以才請曹師傅幫忙過去把房子翻修一下,辦事的時候看著也爽利些。”
曹德邦看著兩人的模樣,沉默半晌最終點了下頭。“行,只要你們不嫌棄,那你們這宗活兒我接了。只是,我手下的班子已經散了,幹活兒的人得你們自己找了。”
“人手的問題,曹師傅不用擔心。只要您說需要多少人手,我去找就是了。”
因為曹德邦並沒有去過陸家小院兒,一時之間也判斷不出個大概。陸政安和宋淮書把他們的想法同曹德邦說了一下,商議了後日去陸家小院實地看一下,兩人便起身跟曹德邦告辭了。
待走出曹家院子之後,宋淮書忍不住又看了眼還站在門口望著他們離開的那個矮小身影,扯了扯陸政安的衣袖,忍不住問道:“我總覺得這個人有些怪怪的,你怎麼非要找他?”
聽宋淮書這麼說,陸政安伸手握住他的手笑了下。“這人是有些奇怪,本來我也有些猶豫的,不過看到他的工棚之後,覺得讓他試試說不定有驚喜。”
說罷,陸政安也回頭看了眼背後曹家小院,“而且,我總覺得這個人好像有什麼故事。”
第四十一章
因為第二日曹師傅就要過來看宅子,宋淮書和陸政安從嶺南道回來的時候,正好路過化龍鎮,兩人索性轉了個彎在街上買些酒水,肉菜。又去宋家小院跟宋氏夫婦打了聲招呼,宋淮書便又跟著陸政安回了化龍山。
菜園的黃瓜已經罷園了,陸政安招呼著宋淮書拿著籮筐,兩人將黃瓜架上為數不多的黃瓜都摘下來之後,就順手把架柴給拔了。
吃了一夏天的黃瓜,陸政安現在已經不想再看到黃瓜了。看已經罷園的黃瓜藤上竟然還摘了將近一籮筐的黃瓜。整張臉都快綠了,這要是讓他再吃,也實在有些吃不下了。
“要不然再拿一些送人?”
宋淮書坐在小板凳上從籮筐裡把形狀好的黃瓜挑出來,抬頭見陸政安一臉反胃的模樣,忍不住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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