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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存問題不大,主要就是怕做出來的東西沒人收。不過伯父既然這麼說,就說明還是有銷路的,我心裡多少也有些底了。”
見陸政安如此聰慧,宋希仁對他的印象更是高了一分。抬眸見宋淮書垂著頭一言不發,多少明白他的心思。於是,暗暗勾了勾自家夫人的衣袖,對她使了個眼色。
“鋪子裡還有些事,我和淮書娘要過去一趟。”宋希仁說完便站起了身,隨即對著一臉詫異的宋淮書說道:“淮書,我和你娘出去一趟,你好好招呼政安,有事去鋪子裡尋我們。”
說著,宋希仁便帶著宋蘭氏負手走出了院子。
待走出院子後,宋希仁回頭看了眼大門的方向,對著髮妻感慨道:“這個陸政安不錯,只要沒什麼花花心腸,咱們淮書跟著他定然錯不了。”
第二十九章
宋氏夫婦一離開,小院兒的氣氛忽然之間變得尷尬且曖昧起來。
陸政安回想起方才自己初進門時,看到蔣媒婆後乍然間極度緊張的心情,整個人抓了下胸口的衣襟抬頭看向對面的宋淮書。
此時的宋淮書耳根微紅,手裡拿著不知何時從雞毛撣子上揪下來的一根雞毛不停地揉搓著,眼神偶爾從陸政安身上飄過,但就是不敢仔細瞧他一眼。
因為取向跟尋常人不同,陸政安兩世為人,這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跟性別相同且又喜歡的人相親。原本的陸政安心裡還有些緊張,不過,想到兩人之間雖然只差一句話戳破,但對方父母已經首肯了,心裡自然而然也就放鬆了下來。
知道宋淮書性子怯懦,陸政安知道自己若不主動一些,怕是對方永遠都不敢說話的。
於是,陸政安開口道:“剛才,我進到你家時,看到蔣婆婆和那位張婆婆,心裡咯噔一下,還以為伯父伯母已經為你覓好良人。”
聞言,宋淮書抬起頭,一雙明亮的眼眸看著陸政安帶著不自知的笑意。“我們也沒想到她們會突然登門,更沒想到蔣婆婆介紹的竟然……”說到這裡,宋淮書打了個磕巴。“竟然是你。”
最後幾個字從宋淮書嘴裡說出來的時候聲音幾不可聞,不過陸政安從他的口型依舊辨認了出來。
“所以說,這就是我們的緣分。”陸政安笑著說了一句。
待陸政安說完,宋淮書回想起兩人從認識到現在,深以為然的點了下頭。
此時頭頂的烈日已經升至當空,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蔭縫隙灑落在兩人身上。空曠寂靜的小院兒除了頭頂風吹樹葉的響聲外,便再無別的聲音了。
或許是因為關係與情感的變化,兩個人相對而立並沒有先前那般無話不說,反倒彼此都有了些侷促之感。
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怪異氣氛,陸政安輕笑一聲,指了指院子裡樹下的石桌,開口道:“咱們還是坐下說話吧,從家裡趕過來還挺累的。”
聽到陸政安這話,宋淮書這才想起兩人是一直在院子裡站著的。手忙腳亂的安置陸政安在石桌旁坐下,自己又去灶屋裡泡了一壺茶過來。
陸政安看著端上茶水,又要去給自己拿吃的宋淮書,有些好笑的伸手拉住了對方的手腕。感覺到對方身體一顫,但仍舊乖順的任由自己握著,心中不由得一軟。
“別忙活了,咱們坐下說說話就可以了。”
看著樹蔭下宋淮書白皙俊秀的臉,陸政安覺得兩人既然彼此情投意合,且又都是奔著成家去的,有些話還是需要提前說在前頭。
待宋淮書坐下之後,陸政安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我家條件一般,日後我們成家後,怕是要辛苦一些。我不敢說日後一定能大富大貴,但是隻要我還在,就一定保證你不餓肚子。”
陸政安的聲音很是嚴肅,但說出的話卻聽得宋淮書心裡一暖。
宋淮書能感覺到此刻陸政安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他的臉,瞬間熱意蔓延了他整張臉。無所適從的雙手狠狠地揪著衣袖,直恨不得將衣袖揪出個洞來。
見狀,陸政安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將衣袖從他的手裡解放了出來。
“我說的這些既是一個保證,同時也是一個你需要思考的問題。畢竟人都是很現實的,一旦時間久了,生活裡柴米油鹽這些瑣碎問題就凸顯出來了。”
“我不怕的!”陸政安的話音剛落,鼓足了勇氣的宋淮書立時反握住了他的手,抬頭看向了陸政安的眼睛,“我明白你什麼意思,但是你放心,我不怕吃苦的。”
……
從宋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申時初了。此時陽光正盛,街上的行人都沒有幾個。
陸政安悄悄地覷了眼一旁的宋希仁,心裡忍不住猜測對方頂著大太陽也要藉口送他一程,究竟要與他說什麼。
不過,作為長輩的宋希仁不開口,陸政安也不好開門見山的去問。就這樣,兩人一直到鎮子口,宋希仁這才停下了腳步。
當宋希仁停下腳步面對著他的那一剎那,陸政安知道重頭戲終於要來了。於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向宋希仁。
對於陸政安這個人,宋希仁起初並不是太看好。小夥子人雖然不錯,但家境著實差了些。所以在髮妻想讓陸政安和自家孩子結契時,宋希仁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宋希仁看著淮書和陸政安在一起的那種愉悅,以及陸政安此人種種的優點。原本的抗拒,也不禁慢慢軟化,甚至嘗試接受。
只是,看著眼前比自己高出半頭的俊朗青年,宋希仁一想到對方日後就要成為自己的兒婿了,心裡仍是五味雜陳。
“你和淮書的事,我和淮書娘都沒什麼意見。只是,我們老兩口只有淮書這一個孩子,而淮書自來又性子怯懦,日後若遇上什麼事,你多多擔待。”
陸政安原本還以為這未來的‘老泰山’要給自己個下馬威,心裡本來還有些忐忑的。不過在聽到對方的話後,心裡便只覺得宋淮書幸運,能遇上這般體貼的父母。
“伯父的意思我懂,不過,請您放心,我同淮書在一起決計不會虧待他。”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宋希仁原想告訴他宋淮書身體異於常人,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不過,就這個空檔陸政安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於是開口對宋希仁道:“對了伯父,最近園子和地裡事情不少,我可能來鎮上的次數就少了。我和淮書的事情可能得等到農忙結束之後,才能正式定下來。”
陸政安家裡有田有地,而陸家又只有他一個人,自然是要忙一陣子的。加上還有數十畝的果園,怕是不到寒露清閒不了。
不過,農家娶妻結契一般進門之後就要為新家勞心勞力的,宋希仁不捨得自家孩子受苦,結契的時間能晚一些最好,加上淮書的身體情況他還沒勇氣跟陸政安坦白,聽他這麼說自然是求之不得。
“家裡的活兒當緊,我們又不是老糊塗,分得出輕重。”
見狀,陸政安便放下了心。“多謝伯父體諒,等到家裡的活兒忙個差不多了,我便請媒人上門提親。”
做了保證之後,陸政安便要告辭離開。就在他離開之際,背後的宋希仁卻突然叫住了他。
“今日我特意去了趟百果齋,特意把你今天帶來的桃幹給他們看了。百果齋的掌櫃覺得成色和味道都還可以,就是如果口感更甜一些就更好了。”
陸政安沒想到宋希仁竟然真的去幫自己問了,一時間心裡感動萬分。立時回過身一揖到地:“謝謝伯父!我回去再想想辦法改進一下。”
宋希仁見陸政安一臉驚喜交加的模樣,臉上也忍不住添了幾絲笑意。
“舉手之勞而已,客套什麼。不過眼下這東西賣不上什麼價格,真想賣高價的話,需等到過節前,若是能夠儲存,就最好到過年前再出手,這樣價格也能賣得更高一些。”
有了宋希仁的話,陸政安心裡便有了主意。不過家裡的砂糖已經不多了,陸政安辭別宋希仁後,轉去鎮上的鋪子又稱了二十斤砂糖這才回家。
……
之後的幾日陽光燦爛,原本溼的陷腳的田地也慢慢幹了,園子裡的果子也開始大面積成熟了。陸政安既然決定了要將園子裡的桃子都製成桃幹,那僅僅陸鐵栓兄弟幾人便顯得人手不足了。
好在現在每家每戶基本都已經給麥子脫完粒了,只等曬乾之後等有風的時候把麥糠揚出來入倉就行了。於是,陸政安便託村長又在村裡找了些人手幫著摘運果子。
而晾曬這些活計並不繁重,便是家裡的小孩子都能做,如今有能補貼家用的活計,自然是不肯錯過的。
眾人熱火朝天的忙了兩天,園子裡的桃子基本上也就沒剩下什麼了。
等桃子陸續送進院子,陸政安瞧著灶屋裡那口只有四五十公分的鐵鍋有些犯了愁。
做桃幹上鍋蒸煮是很重要的一個部分,若是量少一些也就罷了,如今院子裡少說也得有上萬斤的桃子,想把這些桃子全部處理好,只靠家裡的那口鍋怕是要燒到冬天去了。
思來想去後,陸政安便託陸鐵栓找了一個會支鍋的師傅過來。
支鍋的師傅是個年僅甲子的老漢兒,穿著白色的粗布坎肩兒,看到陸政安後衝他點了點頭。
陸政安連說帶比劃的跟師傅說了自己需求後,對方捋著花白的鬍子吁了口氣。“鍋臺按照你說的尺寸支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這麼大口徑的鍋一般鋪子裡都不會有的。一般屠夫殺豬用的鍋也不過用的口徑也只是兩尺多一些,你這都要接近六尺……我估計你怕是不好買。”
老師傅是常年做這個的,他說不好弄,怕是真的困難。這個時代對鐵器管制並不嚴格,可大口徑的鍋並不常用,鎮上的鋪子怕是沒有人會賣。
兩人交流一番後,老師傅磕了磕手裡的煙鍋子,建議道:“你要的這種需要專門去鋪子裡定做,但是眼下你桃子都摘回來了,怕是等不及定做的鍋子到了。不如先湊合一下,先忙過這一波你在考慮其他的也不遲。”
桃子這東西不禁放,便是八成熟也放不了幾天。陸政安思考片刻,覺得老師傅說得沒錯。與其在買鍋子上耽擱時間,倒不如先把事情解決掉。等到後續有時間了,他再慢慢尋摸。
在陸政安決定好之後,老師傅便立刻帶著傢伙式開工了。
老師傅是個老手藝人,別看年紀不小,可幹活的速度卻是絲毫不比年輕人遜色。和泥,壘磚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灶臺的底座便已經初具雛形。
見狀,陸政安也不敢再耽擱時間,叫了陸鐵牛一起拉著架子車一路往鎮上的雜貨鋪走去。
只是陸政安要買的鍋一般人家並不常用,兩人拖著架子車走了好幾家雜貨鋪都沒有買到合適的尺寸。
酷暑天氣讓奔波了許久的兩人都溼了衣衫,陸政安見陸鐵牛被曬的黑紅的臉,只得先到街口的樹蔭下暫時先休息一下。
就在兩人一籌莫展之際,陸政安突然想起想起一個人來。
於是,陸政安忙從地上站起身,拍了拍陸鐵牛的肩膀說道:“鐵牛哥,走,我知道找誰能買到鍋了。”
……
當陸政安帶著陸鐵牛來到蔣媒婆家的時候,蔣媒婆正坐在院子裡的樹蔭下納涼,正準備洗把臉出去溜達溜達的時候,忽聽得外面有人叫門。
蔣媒婆搖著手裡的蒲扇來到門口,見來人竟然是陸政安,驚訝的手裡的蒲扇都停了。
“嗨喲,陸家大侄兒怎麼有空來,你們這可真是稀客啊。快進來,快進來。”
陸政安順路買來的西瓜遞給蔣媒婆,笑道:“瞧您說的,前陣子勞您勞心勞力的,想要親自上門來感謝您一趟,但一直不得空,今兒正好有事路過就過來看看。”
西瓜價格並不便宜,縱是蔣媒婆這等人家也不捨得經常吃。如今送上門的好處,自然是不收白不收。
蔣媒婆笑得一臉褶子,一手搖著蒲扇,一邊笑道:“都是自己人,客套什麼呢。不過這麼大熱的天兒該歇歇就得歇歇,也不能一直忙叨啊。”
陸政安等的就是她這句客套話,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苦笑一聲道:“莊戶人家有活兒就得幹吶,況且園子裡的果子都已經下來了,這東西不能存放,實在是讓人發愁。這不,有人給我支了個招,把果子做成果脯,我就來鎮上買兩口大鍋。誰知道這東西不好賣,我們兄弟倆正要回去呢。想起來您家就在這兒住,就和我兄長過來瞧瞧。”
聞言,蔣媒婆瞄了一眼陸鐵牛身後空空如也的架子車,忙問道:“鍋怎麼還會買不到?鋪子裡不有的是麼?”
陸政安苦笑一聲,“我要的鐵鍋尺寸有些大,尋常的鋪子裡都沒有。要定做也來不及,只能先回去另想辦法了。”
蔣媒婆一聽陸政安竟然沒有買到,當即揮了下手裡的蒲扇,“嗐!就這點兒事兒就難住你了?婆子這會兒剛好也沒什麼事,走,我給你找找路子去。”
此話一出,一旁早已經不抱希望的陸鐵牛頓時激動了。“哎喲,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們哥兒倆走了半上午了,再買不到我們就真得回家了。”
陸政安也是歡喜,歉意滿滿的對蔣媒婆道:“給婆婆添麻煩了。”
“你這太客氣了,不過是費些腿腳的事罷了。行了,你們事急,我也不招呼你們進屋休息了。你們容我回去換套衣裳,咱們這就走。”
待蔣媒婆進屋之後,一旁早已樂開花的陸鐵牛當即拍了下陸政安的肩膀,低聲讚道:“行啊你小子!平時看著悶不做聲,沒想到主意這麼多。”
陸鐵牛說完,忙抬頭看了眼蔣媒婆的大門,見沒人出來,立時又說道:“我記得沒錯的話,剛剛那位一直是給人保媒拉縴兒的蔣媒婆吧?你買不到鍋竟然來找她,你是怎麼想的?”
待陸鐵牛的巴掌落到肩膀上時,陸政安不由得暗想這位老兄,真對得起他爹孃給取的這個名字。這一巴掌落到肩膀上,半個膀子都是麻的……
陸政安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生怕對方一興奮再給自己來這麼一下子。
“蔣婆婆這人經常在外面行走,我估摸著她認識的人肯定多,說不定真的能幫我們找到門路也說不定。沒想到我運道好,竟然真的給碰上了。”
兩人正說著,裝扮一新的蔣媒婆也捏著帕子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兩人乖乖站在門外等著,蔣媒婆揮了揮手,帶著兩人一路往化龍鎮的雲龍街走去。
“婆婆,咱們不去鋪子裡買麼?”陸鐵牛拉著架子車看蔣媒婆越走越偏僻,心中不禁疑惑。
而蔣媒婆在聽到他的問題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們方才都已經去問過了,還去鋪子裡幹啥。既然是大尺寸的,那去屠夫那裡問問指定錯不了。鐵鍋這東西尋常人家沒有人會多準備,但屠夫就不一定了。但凡有點兒什麼意外,若是沒有兩手準備,那他們當日的生意怕是開不了張了。”
說罷,蔣媒婆揮了下手裡的帕子,表情有些鄙夷。“你這小子可學這點兒吧。”
三人一邊說,一邊走,莫約一刻鐘的功夫就來到了張屠夫家。
不出蔣媒婆意料,張屠夫家正好有備用的新鍋。聽聞陸政安要買,便有些不樂意。畢竟如蔣媒婆所說,家裡那口當用的鍋有個什麼好歹,那他家這天的生意就甭開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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