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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孃親醒了的的意思,姜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隨後向著裡面走去。竹傘被丫鬟收了起來,姜嫿在門外輕喚了一聲:“孃親,小嫿來了。”

季窈淳從裡面開啟門,望著明顯不太尋常的姜嫿,笑得很溫柔。姜嫿上前挽住了她的手,半個身體靠在她身上:“孃親,今日下了雨。”

雨聲淅瀝,季窈淳摸了摸女兒的頭:“嗯,那謝大人可能上山會慢一些。”

姜嫿才準備說出口的話突然停住了,她臉慢慢變紅,輕聲撒嬌:“孃親......”

季窈淳同姜嫿一同坐下,她望著面前的女兒,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她神情溫柔,語氣認真,反覆確認:“是小嫿喜歡的人嗎?”

姜嫿同往日一般,應得很快。她望著孃親,輕聲道:“嗯。”聽見這一生,季窈淳突然眼眶有些紅,她將女兒抱在了懷中:“那便好。”

姜嫿摟緊了孃親,小聲道:“孃親是在捨不得小嫿嗎?”

這一聲讓季窈淳完彎了眸,她摸了摸女兒的長髮:“孃親自然是捨不得小嫿的,但是能看見小嫿出嫁,還是嫁給喜歡的人,孃親很歡喜。小嫿日後也可能會成為一個孃親,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可孃親總是覺得,小嫿還是孩子。”

姜嫿眼眸停了一瞬,輕聲道:“小嫿不想成為孃親,小嫿有孃親就夠了。”說完這一句,她將自己整個人埋入季窈淳懷中。

季窈淳輕輕摸著她的頭,輕聲道:“好。”不管是胡話還是真話,她從來都只希望小嫿按照自己想法去做。生老病死是這世間常態,有萬般倫理,有萬般規矩,可是季窈淳從來都覺得,她的女兒開心便好。

嫁人或者不嫁人,生孩子或者不生孩子,都只是一個選擇。作為一個孃親,她有私心,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兒永遠開心。

姜嫿還在輕聲說著什麼,季窈淳認真聽著。

外面的雨依舊在下著,淅淅瀝瀝的,偶爾大了一些,偶爾又小了一些。姜嫿抱著孃親,只覺得孃親的一切柔軟又溫熱,她趴在孃親的肩上,輕聲道:“孃親,我之前去了一趟江南,遇見了一位老婦人。那位老婦人似乎認識孃親,如若我們去了江南,孃親遇見那個老婦人會不開心嗎?”

季窈淳笑著搖了搖頭:“應該是從前族中的人,無關緊要。”

姜嫿猶豫著,最後還是沒有將當年的真相一併向孃親道出。對於她而言,真相已經很殘忍,更何況是作為當事人的孃親。

當年,外祖父外祖母死後,姜家怕貪了孃親銀錢的事情敗露,暗中搞垮了將孃親趕出來的季家。外祖父外祖母死後,季家本來就只剩下一個空殼,那時姜家都沒有怎麼動手,季家就垮了。這般,才會出現她在江南遇見的那一幕。

*

姜嫿同孃親用過早膳後,還是回去打扮了一番。

就算在自己家,一身素衣待人還是不太合適吧。她這般想著,開啟衣櫃,準備挑一身合適的衣裳。才開啟,就看見衣櫃裡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好多衣裳,她實在不怎麼熟的衣裳。

她手輕輕地碰了兩件,隨後望向一旁的晨蓮,笑著道:“什麼時候送來的?”

晨蓮彎了眸:“許久了,隔幾日公子會派人送過來一件,然後奴就放在衣櫃中。奴一直未說,想看看小姐什麼時候能夠發現。”

“又同人打賭了嗎?”姜嫿看著晨蓮的模樣,笑著說道。

晨蓮馬上否認:“沒有,不過奴可以和小姐打個賭。奴猜小姐會選......左邊第三件衣裳。”

姜嫿順著數過去,是一件鵝黃色的衣裙,像春日開在野草中間的鵝黃的花。衣裙上面綴著些珍珠,整體看上去很簡單婉約。

姜嫿將衣裳取下,笑著道:“那選這一件,晨蓮贏了呢。”晨蓮服侍姜嫿穿上這件鵝黃色的衣裙,彎了眸:“小姐好漂亮,那時奴看見這件衣裙就覺得小姐穿起來一定很好看,果然很好看。”

晨蓮彎腰為姜嫿上著妝,輕聲道:“小姐出嫁的時候一定更美。”

姜嫿其實已經有些記不清上一世她是如何出嫁的了,她抬手摸了摸晨蓮額上的疤,只有淡淡的一層了,過個半年應該就能消掉了。

晨蓮任由她摸著,抬眸亮晶晶地望向她。姜嫿溫柔笑了一聲:“還會疼嗎?”

晨蓮搖了搖頭:“開始用藥膏有一些疼,後面就不怎麼疼了。”她知曉小姐的關心,所以也沒有說這般的疼於她而言根本不算疼這種事情。她望著身前的小姐,無端想起前日在山寺之中寫的紅布條。

晨蓮想,像她的小姐這般好的人,一定要一世平安。沒關係,無論神佛有沒有聽見,她都會讓她的小姐一世平安的。

*

算著應該快到了時辰,不知為何,姜嫿覺得自己有些緊張。她開啟櫃子,拿出裡面的木盒,木盒裡面裝著那方修復好的九連環。

她輕聲吐著氣,手輕輕地摸了摸九連環。上次因為發生的事情太多,到最後她都沒有機會將這方九連環拿出來。

今天......謝欲晚同孃親吃完飯後,她可以‘短暫地’邀請謝欲晚來她的房間看一看九連環。畢竟管家已經準備好了新的房間讓謝欲晚住,她還是不能在孃親眼皮子底下同謝欲晚一間房的。

雖然即便一間房,向來都是她睡床,他睡窗邊的小榻。姜嫿向著自己房間的小榻望去,手又摸了摸九連環。

要見孃親,謝欲晚應該不會緊張吧......

緊張應該也尋常,如果他很緊張的話,她就......姜嫿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到她能做什麼,而且‘新奇’地發現,緊張的這個人似乎變成了她?

這不對!

姜嫿將木盒閉上,起身推開了窗,任由清涼的風打在自己微紅的臉上。明明只是一日未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跳得這麼快。

很快院子外面傳來了響聲,她像是做賊一般忙關上了窗戶。晨蓮在一旁笑著道:“小姐,只是僕人路過。”

姜嫿輕聲‘哦’了一聲,看見晨蓮出去準備東西了。她其實也不知道晨蓮準備的什麼東西,但是為了讓自己的心靜一些,開始繼續畫自己想的鋪子的模樣。

心靜沒靜下來姜嫿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現在畫的這張是張廢紙。等到孃親身邊的丫鬟來喚她過去用午膳時,她手中的筆一頓,心停了一瞬。

真的不合理吧......為什麼她這麼緊張,這是她的孃親,孃親也不會為難人。她今日還穿了好看的衣裳,化了好看的妝,怎麼也應該不怕見人才是......

一路到了庭院中,姜嫿幾乎抬眼就看見了院子中的人。

青年依舊如往常一般一身雪衣,正同孃親交談著。她走近,乖巧地坐在孃親身邊。她小心抬眸望向對面的謝欲晚,發現他也正在看著她。

姜嫿一驚!這可是在孃親面前。在她微微發怔的眸光中,青年將一杯茶遞到了她身前。姜嫿接下,隨後望向了孃親。

......孃親沒有看她,孃親在同謝欲晚說什麼事情。

她又看向謝欲晚。

......謝欲晚也沒有看她,謝欲晚在同孃親說什麼事情。

她眨了眨眼,準備喝一口茶緩解一下自己的‘尷尬’,然後就被青年止住了手:“茶燙,等會再喝。”

說完這一句,青年又若無其事同孃親交談了起來。

姜嫿眼眸睜大了一瞬,他都沒有看她,是如何注意到她的動作的。而且,她看著自己適才被牽住的手,這不是在孃親面前嗎?雖然現在已經鬆開了,但是剛剛牽住了吧......

好吧,好像只有她在意。姜嫿輕輕吹著茶,過了一會再喝茶時,那雙手沒有再牽住她了。她望著謝欲晚,又看著孃親,輕輕地眨了眨眼。

過了一會,午膳就都被端了上來,姜嫿偷偷看了一眼謝欲晚,發現青年如平常也沒有什麼兩樣。她還以為他會緊張,但是緊張的人似乎變成了她?

姜嫿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下意識夾了一塊茄子,她咬了一口,眼眸停了一瞬。

......好鹹。

一杯茶又被遞了過去,姜嫿抬眸,發現謝欲晚和孃親一同望了過來,她硬生生將茄子嚥下去了,垂下頭喝了口水。

這到底是在見她孃親還是謝欲晚娘親呀......姜嫿心中這般想著,又飲了一口茶。後面再用膳時,她倒是有些心不在焉,只想著一定要弄清楚那道茄子是誰做的。也沒什麼,她要告訴那個人下次少放些鹽。

孃親用完膳走的時候,姜嫿才反應過來。她想跟著孃親一起走,被孃親指了指碗中的飯:“還沒吃完呢。”

對哦......姜嫿這般想著,輕聲道:“那我吃完了去找孃親。”

季窈淳溫柔笑笑:“孃親要午睡了,晚些時候再來吧。”

姜嫿一怔,再反應過來時,大堂已經只剩下她和謝欲晚兩個人了。雖然也很正常,但是姜嫿總覺得有哪裡不正常。

她垂眸吃著自己的飯,然後看著碗中源源不斷的菜,輕聲道:“吃飽了。”

青年幫她擦了手,隨後將乾淨的帕子遞給了她。姜嫿擦乾淨了嘴,轉身望向一旁的青年:“謝欲晚,你同孃親......好像很熟?”

反正交談的模樣看著不太像陌生人,姜嫿不知為何自己心中有些別捏,她明明以為謝欲晚會很緊張,然後她願意幫他緊張一些,但是好像緊張的人只有她。

一身雪衣的青年走近兩步,牽住了她的手。兩個人對視間,她聽見謝欲晚輕聲道:“嗯,從前同季夫人見過幾次,小嫿會因為這個同我生氣嗎?”

什麼胡話......

姜嫿抬手捏了捏青年的臉,彆扭道:“才不會......”

第一百一十七章

雖有嘴中說著‘不會生氣’,但是少女神態顯然不是這個意思。謝欲晚將臉湊近了些,額頭抵住了少女的額頭,一時間,有些無言的親密。

“別生氣。”青年輕聲哄著。這一句話順著鼻息傳入少女耳中,因為距離太近,她紅著臉垂下頭:“我沒生氣。”

謝欲晚低聲一笑:“嗯,小嫿沒生氣。”

明明都是很尋常的話語,但是姜嫿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她向後退了些,覺得距離謝欲晚太近會影響她的思考。但是她退一步,他進一步,雖然永遠留著一步,但是就這樣一步一步間,少女終於有些受不住了。

她聲音大了些,微微紅著臉:“謝欲晚!”

青年停在原地,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嗯,我在。”

姜嫿望著他含笑的眸,只見青年那雙向來淡漠的眸中此時滿是笑意,她原本要說出口的話一停頓,最後變成了四不像的一句:“下次不能這樣了。”

謝欲晚明明同孃親相熟,那日還在她面前故作擔憂,引得她反而成為了最緊張的一個。那般溫柔的孃親,因為見了她這般緊張的模樣,走的時候眼中都有三分取笑。

姜嫿有些怨不過,抬手又捏了青年一下:“你明明知道我會擔憂,你知道還這樣做,你,你過分。”

青年沒有辯駁,而是輕聲詢問:“小嫿在為我緊張嗎?”

少女一雙眸抬起,有了三分怨,輕聲一哼:“下次肯定不是了。”她側過臉,滾燙的臉頰暗示著什麼。如若不是剛才才放了‘狠話’,姜嫿現在已經向轉身就跑了。她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總覺得好像又落入了謝欲晚的圈套。

光從一旁的窗邊映入,灑下明亮的一片。和室內的燭火一同,照亮了少女微微泛紅的臉。少女看似做著生氣的樣子,但是那些‘怒’、‘氣’都像是淡淡的霧一般覆在表面。青年走上前去,將人抱住,溫柔道:“下次不了。”

青年倒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未曾想到,今日少女會為他如此緊張。至於有些少女還未反應過來的事情,他自然也沒有提醒。

被抱住的那一刻,那些有關‘怒’、‘氣’的霧就全然退散了,姜嫿垂著眸,也伸手將人回抱住。青年的雪衣上有很好聞的松雪的味道,清清涼涼的,很適合夏日。

姜嫿輕嗅著,想起適才的一切,臉頰還是紅的。她垂著眸,輕聲問著:“是因為孃親的病嗎?”這可能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謝欲晚和孃親的交集。

謝欲晚輕聲應了一聲:“不全是。”

聽見這一句,姜嫿不由好奇。她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孃親和謝欲晚產生交集,不由抬眸望向他:“還有什麼?”

青年也就那樣看著她,姜嫿見他許久不說話,以為他沒有聽清,準備再問一遍。可當她抬起唇時,卻在他愈發明晰的眸光中明白了青年的意思。

還有她呀。

她一怔,隨後縮排了謝欲晚懷中。她輕輕說著:“那下次也不能這樣,如果要做什麼事情,你要告訴我。不告訴我的話,因為這個人是你,我會擔心,會胡思亂想,會做一些不那麼理智的事情。”

她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唇:“謝欲晚,長了嘴是要說話的。”青年輕聲應了一聲,將她的手牽住:“下次不會了。”

這般話姜嫿已經不太信了,不過她們之間並非朝夕,所以她倒也不太在意。望著他的眼睛,姜嫿輕笑了一聲,就這麼放過了謝欲晚。她牽著青年的手,一路走出門外。

外面的雨已經很小了,是朦朦朧朧的細雨絲。青年撐開了竹傘,遮住了兩個人。雨絲輕飄地留在竹傘上,許久之後才會順著傘的邊沿向下落下一滴。

一路上少女輕聲說著什麼,青年一聲一聲應著。步過蜿蜒的小道,經過池塘邊的假山,又繞過一個庭院,姜嫿將謝欲晚帶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有過許多個房間,謝欲晚大多都去過。但是這一個,謝欲晚還沒有。兩個人停在門前,謝欲晚摸了摸她的頭:“要午睡了嗎?”

姜嫿一怔,雖然......一起午睡也沒什麼,但是為什麼偏偏在青山這裡一起午睡呀,在青山一起午睡的話,孃親會知道的。雖然孃親什麼都不會說,但是......姜嫿眸睜大一瞬,一時間覺得謝欲晚的癖好真......

她遲疑了一會,還是問道:“你要同我一起午睡嗎?”

青年摸了摸少女的頭,看見她的神色,一瞬間也明白了她在想什麼。他低頭,溫聲哄道:“我自然是送小嫿回來午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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