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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謝欲晚想見她嗎?

但是以謝欲晚的性子,定然不會直接說,所以這尋了姜嫋嫋,甚至尋了橘糖一同做藉口。晚風溫柔地吹拂少女的碎髮,她坐在小院的鞦韆上,輕輕地蕩著。

鞦韆上的少女掰著手指,算著還有幾日她會同他一起去釀酒。那日他雖然只是隨口提了一句,但是她還是記住了。

還有五日,五日後再見面的話,似乎是有些遙遠了。想到這,她不由從鞦韆上下來,提著裙襬去了屋內,像是一陣柔和的風,吹開了書桌上的紙墨筆硯。

少女彎下身,寫著一封小信。

她倒是沒有謝欲晚那些心思,也沒有藉著橘糖的意思,而是直截了當。落下筆的那一刻,她望向一旁的晨蓮,輕聲道:“讓寒蟬送過去吧。”

寒蟬一直在她身後守著,她是知道的。只是她知曉寒蟬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所以她平日就算有什麼事情也一般麻煩晨蓮。但是現在在青山這邊,雖然謝欲晚未說,但是姨娘身邊也一定有保護的人,這般時候讓寒蟬離開一段時間就不打緊了。

晨蓮接過小信,姜嫿未遮掩,她也就看見了全貌。小信只有短短一行。

“謝欲晚,不知道遠山寺那片竹林如何了,明日我們去看看吧。

——姜嫿”

晨蓮應下,出去吩咐了。

姜嫿又坐到了鞦韆上,開始想為孃親開一間鋪子的事情。她從前已經將圖紙都畫好了,如今垂著眸,心中算著要多少銀錢。

既然已經開了一間鋪子,那隻要有銀錢,再開一件也不是什麼難事。姜嫿垂著眸,想著再開一間什麼樣的鋪子比較好。

得能賺錢的......畢竟她覺得孃親的鋪子可能會入不敷出。這般想著,姜嫿輕聲笑了起來,鞦韆慢慢的搖晃著,想著明日要同謝欲晚見面了,她抬眸望向了天晴之後的黃昏。

昨日下了好大好大的雨,今日這般晴朗,明日也應該是個好天氣。懷著這樣的念頭,到了夜間,少女早早地睡了。

*

小信最後不是寒蟬送去的,上次的事情之後,若非必要,寒蟬一般不會離開姜嫿的身邊。晨蓮隨便從身邊尋了一個暗衛,讓暗衛送了過去。

商陽的事情解決之後,暗衛營就徹底到了她手中了。晨蓮彎著眸,她當時還在好奇,那些長老都蹬鼻子上眼了,公子為何還要如此‘仁慈’。直到後來看見小姐,她才明白原來公子那時退後的一切都是為了小姐。

只是公子真的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如若要騙小姐,便要騙到極致。要麼就不要騙,明明騙了小姐,又生生留下如此多的破綻,還一次一次地向小姐展露和引導。她有時都看不懂公子,到底是想讓小姐發現呢,還是不想讓小姐發現呢?

晨蓮的世界沒有這麼矛盾的事情,就像那日她手中的寒針入了寒蟬的手臂。意識到她差點殺死他的那一刻,她心中對寒蟬那些本就淡如煙的恨,那一刻就消散得乾淨了。

知曉兩不相欠,寒蟬於她而言,就只是一個下屬。

晨蓮搖著頭,她看不懂公子,明明公子也知道,從那日她被他送到小姐身前,她滴血認主之後,這世間她最重之人,此生便只有小姐了。意思是,如若有一日,有個山匪綁了公子和小姐兩個人,她犧牲自己也只能救一個,那這個人永遠只會是小姐。

至於公子,如若她未死,她會為公子收個屍。

想著這些被莫懷知曉了就會被‘打’的事情,晨蓮眸中笑意更深了些。她望向不遠處的小姐,眸色格外地柔和。

*

用早膳時,姜嫿第一次破了‘食不言寢不語’的律令,望著對面一身素衣的孃親,輕聲道:“孃親,我今日要去遠山寺。”

她將自己今日一日的打算乖乖報備,隨後小聲道了一句:“同謝夫子一起。”

季窈淳有些驚訝,卻又不大驚訝。她倒不是驚訝女兒和謝大人的事情,只是驚訝女兒如今會同她說這些。

姜嫿垂著頭,難得生出了些侷促。

面對孃親,她不想撒謊。更何況,她不覺得謝欲晚有什麼見不到孃親的。這般想著,少女輕輕抬了眸,望向對面的孃親。

孃親正目光柔和地看著她,見她看過來,輕聲應了一聲:“孃親知道了。”

姜嫿怔了怔,隨後嚥下了一口粥,待到用完早膳後,她半臥在季窈淳懷中:“孃親不多問小嫿些什麼嗎?”

季窈淳安靜地撫摸著女兒的頭,她想了許久,柔聲問了一句:“是小嫿真心喜歡的人嗎?”

姜嫿陡然紅了臉,但還是在孃親懷中,堅定地點了點頭。這是一個不需要猶豫的問題。

少女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像是夏日的風:“嗯,是我喜歡的人。他很好。”她沒有再多說,只是輕聲抱住孃親,乖乖地在孃親的懷中。

季窈淳看著女兒,溫柔地笑了笑,她手輕輕地撫摸著女兒的頭。她沒有再問別的,她即便不太能識人,也知曉謝大人是好人。

過了半刻鐘,季窈淳輕聲道:“去換身衣裳吧。”

意思是提醒她‘也到了時間下山了’。姜嫿眨了眨眼,抱緊了孃親,她想了許久,卻還是覺得確定關係之後,孃親和謝欲晚再見面的時候第一次應該正式一些。

*

馬車直接下了山,路過熱鬧的街道時,姜嫿算了算時間,還有兩日她便可以去取九連環了。

待到釀梨酒的那一日,她要不要帶上修復好的九連環呢?姜嫿想著這個問題,一直到馬車停在了遠山寺前。

馬伕掀開馬車的布簾,她在馬車內才起身便看見了謝欲晚。她望著他,眸中含了淺淺的笑意。

青年一身雪衣走到了她身前,將她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少女望了望周圍擁擠的人群,輕聲道:“我要戴面紗嗎?”說話的時候,她有些小心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姜家的事情才過去不久,雖然大多數人都不認識姜家的三小姐,但是她也參加過幾場宴會,若是被別人家的小姐認出來了,她怕給謝欲晚招惹麻煩。

青年對著她搖了搖頭:“不用,以後都不用。”

從佈下那些謀劃開始,他所為的便是讓她終身自由。既然如此,現在又如何會因為一個姜家,就能讓她受眾人眸光之裹挾。

他向來淡漠守禮,但此時卻在眾人面前牽住了她的手。

那層柔軟的雪衣覆蓋住少女的手,青年像是做了一件尋常的事情一般:“走吧。”

因為昨日下了雨,上山的路有些難。此時已經是日午,泥土還是有些軟。姜嫿一邊爬著階梯一邊看著,想著今日應該是很難下山了。

她的手被他牽著,她走的並不快,他便一直默默跟著她的腳步。姜嫿望向遠處,發現什麼都看不見。就在這時,山寺的鐘響了起來,響聲貫徹山上山下。

姜嫿原本想問什麼,聽見這一生鐘聲,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

她望著遠處,一旁的青年一直看著她。

到了山上,帶他們的僧人恰好是上次那個小僧,小僧見到是他們,又見他們牽著手,一奇,時下雖然民風開放,但其實在外非夫妻還是會避諱些。小僧不由道:“兩位施主是來求姻緣的嗎?”

姜嫿搖了搖頭:“不求姻緣,我們想去看看後山那片竹林。”

小僧道了一句‘阿彌陀佛’,輕聲道:“兩位施主同小僧來。”

一路都是熟悉的景色,姜嫿看見茂密些的梧桐樹上許多紅布條還是溼的,看著搖搖欲墜。果然,下一刻,他們不遠處的一片枝丫就落了下來,上面纏著的三四個紅布條,也都滾入泥中。

小僧像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輕聲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就走過。

姜嫿望著泥裡面的紅布條,下意識牽緊了身旁人的手。

謝欲晚平靜地看著身旁的少女,許久之後,看向了一旁的莫懷。莫懷心中知曉,待到他們走後,上前去將掉落的紅布條清洗乾淨,再重新系在了高處。一時間,一陣風吹來,樹上的紅布條全都飄向風吹的方向。

莫懷眸色深了一瞬,洗乾淨了手。

*

姜嫿並不知曉這些,她同謝欲晚一同隨著小僧到了後山。再走了約莫半刻鐘,一行人終於到了目的地。

姜嫿抬眸,便看見了面前的一片竹林。

看見竹林的那一瞬,她不由輕鬆了手,整個人有些呆愣住。她面前那一片竹林,一半郁郁青青,一半枯黃得恍若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言語這種感覺,只能茫然地望向謝欲晚。

青年也正看著她,見狀,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沒有說什麼。

姜嫿鬆開他的手,徑直走到了那枯黃的一片,她沒有太管顧衣裳,直接蹲了下來看竹子的根。她又用手摸了摸竹子旁邊的土,可一番看下來,她尋不到問題。

她從前只養過些嬌貴的花,不太懂如何養樹。

謝欲晚走到了她的身後,見她眉目之間滿是擔憂,等到做了許久事情之後,抬眸望向他:“謝欲晚,他們是不是病了。”

他怔了一瞬,隨後淡聲道:“......可能。”

姜嫿手輕輕地撫摸著,她有些不懂,為何獨獨病了這一片,那一片卻又好好地,明明都生長在一樣的地方,一樣的土壤一樣的陽光一樣的雨水。

現在卻一邊郁郁青青,一邊滿目枯黃。從遠處一眼看去,只覺得涇渭分明。

姜嫿有些心疼地望著面前的竹子,輕聲道:“謝欲晚,我們明日去山下請個大夫吧,給竹子看病的大夫叫什麼,花匠,尋個經驗豐富些的,如此怪異,一定是患病了。可能是蟲,或者......”

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目光柔和地又摸了摸。

這一次他們沒有住在竹林後的庭院中,姜嫿心中想著明日尋花匠,謝欲晚則轉身望了竹林一眼。就這一眼,青年向來平靜的眸多了一分波瀾,適才小嫿撫摸的那一處枯黃,葉子......變綠了。

小僧也發現了,才想出口,被他用眼神止住。

他前面的姜嫿還是輕聲說著去哪裡請花匠的事情,他手輕微顫抖地牽住了她的手。

“謝欲晚,鬆開,我沒有洗手,沾了泥土。”少女笑著輕聲道。

聽了這句,他不但不鬆開,反而將她的手扣緊。姜嫿垂下眸沒有說什麼,唇邊卻含著笑意。

兩個人漫步在山上,一直到了小溪那裡。

帶路的小僧適才便走了,晨蓮同莫懷去安排寮房的事情了。此時就只有姜嫿和謝欲晚兩人。

可能因為前兩日下了雨,今日雖然天氣晴朗,但是也不太熱。看見小溪,姜嫿牽著謝欲晚走了過去要洗手。

沾著泥土,雖然淺淺一層,甚至看不出來,但是還是不太乾淨。

她蹲下身,望向身前的人,洗乾淨手之後,突然笑著將一捧水灑了過去。他絲毫未躲,水溼了他一部分的雪衣,他溫柔地看著她。

姜嫿本來在輕笑,看見他的衣裳真的被他灑溼了,不由笑得大聲了些。

她一邊笑,一邊打趣:“原來謝夫子也有這麼不聰明的時候。”說著,她將他拉了過來,認真地將他的手也放入小溪中。溪水清清涼涼的,很適合夏日。在水中,姜嫿的手指輕輕敲著謝欲晚的手。

青年的手修長、骨節分明,有一種如玉一般的蒼白。

平日裡他的手本來就涼,如今浸在溪水之中,更是冰涼了些。姜嫿的手指輕輕點著,水流從他們兩個人的指縫間穿過。

姜嫿輕聲笑著,同青年那雙眸對上。

遠山寺來往的人很多,今日不熱,所以後山溪流這一處的人並不多。她們的身旁,只有四五個小孩,正玩著捉迷藏的遊戲。

不遠處,一個小孩口中正倒出著:“十五、十四、十三......”

周圍還有小朋友的嬉鬧聲。青年低頭,用乾淨的帕子將少女的手上的水珠擦乾淨。

小孩還在蒙著眼睛數著:“十、九、八......”

溪水邊傳來清涼的風,吹起了姜嫿額邊的碎髮,一身鵝黃色衣衫的少女俯身撿起了被吹落在地上的帕子。

數數的小孩有些耍賴,聽不見同伴的聲音後,便放下了矇住眼睛的手:“六、五.....”

不遠處,夏日燦爛的陽光下,少女抬起眸望向身側的青年,輕聲數著:“三、二、一......”

遠處突然綻開了煙火,像是放錯了一般。

青年俯身吻住了心愛的少女,像是遠處那錯落的煙花。他們在嘈雜和吵鬧聲中,共享有關這世間一切的躍動。

一聲又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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