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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

徐宴時。

姜嫿的睡意消失了一瞬,隨後徹底將頭埋在了手上。

橘糖詫異地望著面前的小姐,怎麼她講八卦像是在唱安眠曲一樣。還未等橘糖反應過來,就聽見了腳步聲。

橘糖一愣,發現是謝欲晚。她猶豫了一瞬,喚了聲‘公子’。

謝欲晚的眸同橘糖對上,眸色很淡,凝了一瞬,隨後便移開了。他徑直走向昏睡過去的姜嫿,夏日的光輕輕灑在少女的素衣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先下去吧。”

他輕聲說道。

這話自然是對橘糖說的,橘糖望了一眼睡過去的小姐,轉過了身。走了一半路的時候,橘糖還是忍不住回了身,她望向遠處,公子垂著眸,靜靜看著趴在石桌上睡著的小姐,隨後將人抱了起來。

橘糖忙轉過身。

姜嫿是在被謝欲晚放在床榻上的時候醒的。

她怔了一瞬,依稀記得是橘糖在同她言徐宴時的八卦。

她迷茫地望著身旁的謝欲晚,然後才惶然發覺到了自己的房間。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青年已經望向了她的身側。

姜嫿睡意頓時去了不少,忙擋住了謝欲晚的眼神。

她望著謝欲晚,似乎想說什麼,可下一刻青年只是將被褥為她拉上:“趴著睡會不舒服,在床上睡吧。”

昨日一夜沒睡,姜嫿原本是很困的。

但是現在......

她看著青年的背影,以為他要走了,想說什麼,卻發現他沒有走,只是為她燃好了香。窗戶灑進來些許光,隨後也被青年關上了。

姜嫿捏緊被子,還是有些抵不住睡意。模糊之中,她只聽見了青年輕聲的一句:“睡吧。”

她緩緩睡了過去。

謝欲晚也沒有離開,只是尋了一本書,守著她睡。

還未等他翻頁,床上的少女突然輕聲翻了身,輕聲呢喃了一聲:“......於陳。”

青年捏著書的手一頓。

因為關上了窗,房間裡很是昏暗。

銅鏡對著青年僵硬的背影,許久之後,青年唇角變得平直。他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思緒卻不在書上。

像是這些日他用欺騙為自己建築的一個夢,在這一刻,終於碎了。

很輕易地就碎了,像是那日少女用皂角洗手在手上洗出來的泡沫一樣,他望著那水中的泡沫,明明風只是輕輕地吹了一下,那鼓起的泡泡就沒了。

那本書許久都沒有翻動一頁。

青年望著眸下昏暗的一片,就那樣望了許久。

*

姜嫿再醒過來的時候,房間中已經沒有青年的身影了。

她有些無暇顧及,因為適才在夢中她又夢見了於陳。

那日月色下,於陳那一頭雪白的長髮,像是最上等的綢緞。她抓緊被褥,知曉自己不能再如此閒暇下去了。

要想解決於陳的事情,先要解決姜家的事情。

她心中有了一個法子,但——

姜嫿望向掩上的窗戶,決定去同謝欲晚說一聲。她掀開被褥,從木盒中拿出那日手寫的罪證,向著謝欲晚的房間而去。

敲門時,她猶豫了一瞬。

謝欲晚一直未對姜家出手,必然是有理由的,她並不知曉,他能否將其中緣由告訴她。姜嫿垂著眸,手許久未敲上前。

似乎是不忍她如此猶豫糾結,門從裡面開啟了。

青年眸色有些淡:“進來吧。”

姜嫿一怔,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還是先進去了。她將手中的東西放到青年身前,直接說道:“謝欲晚,這是我尚記得的姜家犯的事情。”

青年看著手中的冊子,一頁一頁翻了起來。

少女的字跡娟秀,用的不是當初她在姜府自己的字跡,也不是後來他教她的筆觸,而是一種新的有些生澀的寫法。

看起來似乎算是周全。

直到看到最後一頁,青年淡聲說了一句:“很詳細。”

姜嫿望向謝欲晚,眼眸停住,輕聲道:“謝欲晚,你怎麼了?”她走到他身前,拉住他的衣袖,探了探他的額頭。

“生病了嗎?”

謝欲晚垂頭,恰同她的眼對上。

他怔了一瞬,輕聲道:“沒有。”

有些東西在被無形地放縱,他望向了手中的冊子,淡聲道:“這裡面的確是姜家所犯的事情。”

姜嫿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他沒事之後,才猶豫說道。

“嗯,我是知曉這些事情,但是我沒有證據。所以如若要扳倒姜家,我需要向別人尋求合作。我原本想的是王尚書,想個法子將冊子中的內容告知王尚書。但是......上次靜王府的事情讓我遲疑了,我懷疑王尚書同姜家,都是太子這一邊的人。”

青年應了:“是。”

姜嫿怔了一瞬,望向了謝欲晚。她認真問到:“所以我想的是對的嗎?”

說完,不等謝欲晚說話,她輕聲呼了一口氣:“還好,我之前差點就要將東西給出去了。”

許久之後,她終於發現了青年的沉默。他沒有看她,而是在看她寫的那方冊子。她莫名有些忐忑,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青年的手摩挲著冊子的最後一頁,聲音很平靜:“之前,之前是什麼時候?”

姜嫿一怔,‘之前’是她見於陳的那日。

只是她不太想在謝欲晚面前提起於陳的名字,因為那樣會讓謝欲晚想起船艙上面的事情。

於是她隱去那日在長安城見到於陳的事情,將時間大致描述了一下。

謝欲晚的手止住,輕聲望向面前的少女。

他沉默了許久,最後將人抱住。

姜嫿沒有太察覺什麼,只是也環住了青年。她繼續說著這些日的事情,青年偶爾會應一聲。

屋內有些昏暗,只是亮著一盞燈。

青年淡淡地垂著眸,輕聲聽著面前人一句又一句的謊話。

他將人扣緊。

沒有戳穿。

手冊上面有關姜家的罪證一直寫到他們前一世成婚後第二年,如今按照時間線不過他們成婚後第一年,說明她在寫下這些罪證的時候心中所想的絕不是在現在去將這些事情披露出來,因為她也知道,這樣有風險。

是什麼讓他的小嫿決定這個時候冒著風險將這些事情披露出來的呢?

青年眸緩緩垂上。

是於陳。

是他的小嫿在夢中依舊在呢喃的‘於陳’。

“一定要做嗎?”他輕聲問。

有那麼一瞬,他想,只要她否認一聲。

但少女的聲音很堅定:“一定要做,姜家做了如此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想讓它付出代價。”

青年的手指僵了一瞬。

他甚至有些想問她,如若沒有於陳的事情,她今日會拿著這些冊子來尋他嗎?

他將人抱住,輕聲問:“但是姜府的背後是太子,你準備如何做?”

姜嫿垂下了眸,她的確也未算都想好了。

三皇子同五皇子從前針鋒相對,如今五皇子造反被囚,爭奪皇位的人就只剩下三皇子和太子。姜府是太子的人,只要她能把寫滿姜家罪孽的手冊交給三皇子,三皇子便會出手去對付姜家。

其實不算是一個很差的法子。

只是......到底還是有風險。

姜嫿遲疑了一瞬,還是輕聲道:“交給三皇子。”

比起王尚書,同太子有對立爭奪關係的三皇子明顯更適合做這個持刀人。如若能夠扳倒姜家,太子就會失去一大助力,這對三皇子而言一定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青年沉默了一聲。

姜嫿從他懷中出來,同他對視:“不能交給三皇子嗎?”

謝欲晚怔了一瞬,像是松雪一點一點滑下枝丫,只是滑落的速度很緩慢,凌遲著痛感。他望著她,少女眸中有一絲猶豫。

從前她從來不會來問他這般問題。

如今相問,卻是因為於陳。

他垂下眸,發現少女牽住了他的手。

謝欲晚一瞬間有些厭棄自己,是他卑劣地將人留在了自己身邊,然後又在因為她更在意別人而心生遷怒。

想到他留住她的卑劣,適才那些情緒就都被壓抑住了。

他將人轉過身,讓姜嫿能夠看見身前的冊子。

他將冊子翻到最後一頁,手指向不該出現在這本冊子中的幾處。

“空霜三年,三月,四月,九月,這幾處是還未發生的事情。”

青年的聲音溫和清淡,又將冊子向前翻了數頁。

“空霜元年,三月,七月,這裡的事情牽涉太廣,不適合寫出來。”

姜嫿認真聽著,看著青年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他的手如白玉,在雪白的宣紙前毫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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