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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糖小聲道:“公子和寒蟬,他們其實......對我很好的。小時候,公子為了我第一次同長老們反抗,被罰了幾十仗。因為公子替我受了罰,我才留住了命。我只是......只是......看見他們,總會想起暗衛營裡面的生活,我沒有......沒有討厭他們。”

橘糖眼眸顫動著,望著姜嫿。

但姜嫿看著,裡面已然沒有一絲神色。她上前緊緊把人抱在懷中,垂眸道:“對不起,橘糖,如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做那些事情。”

橘糖哭著,依舊搖頭:“是公子的錯,將小姐囚在院子中,是我的錯......”她抹了抹淚,手顫抖地開啟了寒蟬丟給她的包裹。

裡面的東西很簡單,江南一方庭院的地契,和一沓厚厚的銀票。

夠她一生無虞。

*

遠處的庭院中。

莫懷帶著路:“大夫,我家公子突然昏過去了,還吐了血,煩請您看看,若是要用什麼藥,直接同我說就好。”

老大夫被莫懷催促得腳都要冒火星子,無奈地將藥箱又提了提,快步向前走去。

莫懷推開門,老大夫看見了裡面沉睡的公子。

他放下藥箱,以為就是一個尋常病人。直到手搭上去開始把脈,老大夫把脈把了整整一刻鐘,眉頭越蹙越深,隨後手放在謝欲晚脖頸處。

又是一刻鐘後,他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鬍子。

莫懷在一旁很焦急:“大夫,我家公子如何了?”

老大夫搖搖頭,莫懷臉色都綠了,他才又搖搖頭:“公子臉色很蒼白,按照你所言,適才還吐了血,如今亦還在昏睡,但是老夫把脈,並未瞧見有任何病症。”

如若平時,把脈未瞧見任何病症是好事。但是明明有病狀,還很嚴重,卻察不出病症,就不是好事了。

老大夫和莫懷一籌莫展之際,床上的人淡淡抬起了眸。

他悠悠轉醒,望向了床前的兩個人:“......莫懷。”

莫懷忙走過去:“公子醒了,可有哪裡不舒服,大夫在這裡。”

老大夫也忙走回去,又把起了脈。

謝欲晚垂眸,輕聲搖頭:“沒有哪裡不舒服,莫懷,將大夫送出去吧。”

“可是公子你適才吐了血,還昏倒了,不可能......”莫懷難得不遵守吩咐,可抬眸看見謝欲晚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說出的話慢慢嚥了下去。

他轉身:“大夫,我送你出去吧。”

大夫緊鎖眉頭,放下手,臨走之時,望著病床上的謝欲晚:“公子,老夫查不出公子的病症,但一定不是無事,公子一定要注意些。”

謝欲晚輕聲應了聲,隨後就看見大夫搖著頭走了出去。

他清淡地垂下眼,掀開床,為自己斟了一杯茶。茶香在室內散開的那一瞬,謝欲晚眸深了一瞬。

莫懷出現在他身後,他輕聲吩咐道:“準備一下,賣了那處院子,明日回長安吧。”

莫懷猶豫了一瞬:“那裡面的......”

謝欲晚手指僵了一瞬,輕聲道:“燒了吧。”

莫懷許久才應了一聲僵硬的:“是。”

*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姜嫿輕輕拍著橘糖的被子。

看見橘糖終於睡了過去,她一怔,心中輕輕鬆了口氣。這幾日發生的一切都太亂了,冷靜之後,她發覺自己昨日的確有些遷怒了。

於陳身上發生的一切,不是因為謝欲晚,甚至,謝欲晚還......

只是,為什麼於陳已經發生那麼多不能接受的事情了,謝欲晚還要將他們的事情同於陳言。

他衝她便算了,為什麼還要這般對於陳。

姜嫿垂著頭,眸中神色不明。

想了想,她撐了一把傘,推開了院門。在雨中惶然之際,她才發覺,她似乎......並不知曉謝欲晚住在哪。

隔壁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她一抬眸,就對上了莫懷面無表情的臉。

他看了她一眼,從她身邊走過,向她隔壁的院子去。

她記得隔壁的院子,是滿室滿室各式各樣的花,那日她爬了牆,恰巧看見了對面院子中的春日,那幾乎是她想象之中江南的模樣。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向著隔壁院子走去,透過門,就看見莫懷正將一盆盆花小心地搬到屋子中去。

她一怔,輕聲問道:“這是莫大人的院子嗎?”

莫懷看了她一眼,搖頭:“小姐不用喚的如此客氣,我算不得什麼大人。”

關於院子的,卻一句不說。

姜嫿放下了手中的傘,也冒入雨中,去幫莫懷一起搬花。風大雨大,這些花被淋一日,嬌弱些的的確受不住。

見她丟了傘來搬花,莫懷一陣頭疼,忙從一旁拿了傘遞過去:“小姐就別搗亂了,今日這花若是您搬了,可就真得燒了。”

“......這般厭惡我了嗎?”姜嫿一怔,覺得謝欲晚有些太不講道理了。她捏緊手中的傘,就聽見莫懷無奈說道:“小姐今日要是因為這些花冒了雨,好不容易被這雨救下來的花,明日可真就得燒掉了。”

說完,莫懷望了她一眼:“小姐,我知曉你不在意公子心意。但這些花都是公子一株一株自己栽的,小的來搬就好,小姐這般嬌貴的人,在旁邊好好坐著,就算盡了一份力了。”

姜嫿無言,她從前怎麼不知莫懷這麼會諷刺。

轉過身之後,她腦海中才開始緩緩放映莫懷的話:“公子一株一株種的。”

她一垂眸,這同她有什麼關係。她好心幫他搬花,他還能又怪罪他不成。她背對著莫懷,輕聲問道:“莫大人,謝大人在何處?”

莫懷被她一口一個‘莫大人’喚得發慌,偶然聽見,怔了一瞬,隨後說道:“公子沒有說我可以將住址透露給小姐,小姐見諒。”

姜嫿很難聽見莫懷如此情緒化的發言,帶著一絲對她的......怨恨。

她轉身,望向莫懷:“他不也沒說不能告訴,告訴我吧,今日橘糖莫名被他趕了出來,還讓寒蟬將文書給了我,又莫名其妙留下一大堆錢......反正,橘糖很傷心,我見不得橘糖傷心。”

“小姐是因為橘糖的事情去尋公子?”莫懷感覺自己的心都滯了一瞬。

姜嫿詫異抬頭:“要不呢?”

第三十七章

莫懷頓時不知該如何說話了。

他不說話,也無需她幫忙,姜嫿就默默站在屋簷一角,看莫懷一盆花一盆花向屋裡面搬。平日裡沉默不語的人,對上這些花,倒是能瞧見兩三分溫柔。

她撐著一把傘,偶爾看一看院子中還未被搬進去的花。

......謝欲晚種的。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眸怔了怔。等到莫懷再次出現在庭院時,她向著莫懷望過去。莫懷已經收拾東西準備鎖門走了,她忙道。

“還有數盆呢?”

莫懷向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了,聲音中倒是不再帶姜嫿聽不明白的情緒:“淋了半日的雨,這些花已經活不下來了,搬到屋中也無濟於事。”

姜嫿蹙眉,有些心疼地望著那些花。

莫懷不再言語,已經拿了門鎖到了門邊。他沒有催促,姜嫿也知道這是趕人的意思了,最後看了一眼那些花,也撐著手走出去了。

路過莫懷時,她輕聲道:“莫大人還懂這些呢?我從前還以為莫大人只會......”

莫懷垂下頭,像例行公事一般:“從前的確不會,前些日公子尋花匠學的時候,屬下聽了一兩嘴,也就會了一點。小姐是要去見公子嗎,隨屬下來吧。”

姜嫿握住傘的手一怔,小聲道:“是為了橘糖的事情。那件事情說到底橘糖是為了幫我。謝欲晚這是遷怒。遷怒是不對的。”

莫懷在前面帶路,聞言回應道:“小姐,橘糖犯下的事情,如若不是因為她是橘糖,這件事情不會是‘遷怒’這麼簡單。即便只是按照府中規矩,依舊是背叛者死。橘糖只是被趕出府,僅僅因為她是橘糖。”

“當初橘糖放走小姐,小姐任由橘糖放走您。您和橘糖兩個人,不就是認為公子不會怪罪橘糖麼。”

說完這些,他沒有再說話。

姜嫿眼眸怔了一瞬,她望著莫懷,輕聲道:“你為什麼字字句句都在怪罪我,難道你家公子無緣無故將我關起來這件事情,錯全在我嗎?”

莫懷身子一頓,小聲道:“公子他只是不想小姐捲入於家的事情。長安如今形勢複雜,於家的事情牽涉到的東西沒有小姐想的這般簡單。小姐這些日子同於家走得太近,公子雖然盡力將訊息攔截了下來,但是恐怕會有漏網之魚。日後小姐如若回到長安,有人拿於家的事情做文章,對小姐不好。”

姜嫿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塊絆了一下,幸好她一直看著地面,才沒有摔倒。

莫懷見身後久久沒有人說話,向後望去。就看見她垂著頭,認真看著地面的水坑。再抬起頭時,她眸中的神色很淡。

“我為什麼一定要回到長安?”她細細想著適才莫懷的話,心突然有些煩躁。即便真如莫懷所言,又如何呢?

一言不合將她關起來,一聲不吭要帶她回長安,一句不解釋要她去猜,她是同他前世做了十年的夫妻,但她終究不是他,憑何她要去包容甚至感恩?

雨幕之中,莫懷止住了腳步,他望向身後的小姐,想起病榻上的公子。

他不知道他究竟能夠對這位小姐說多少,公子這些日的安排,看著也並不準備再對小姐坦白真相了。

雨絲順著傘面飄到地上,一陣沉默之後,他轉身向遠處的馬車走去:“小姐若是想知道,自己去問公子吧。”

姜嫿沒有再說話,沉默不語地上了馬車。

馬車在雨天晃晃悠悠行著,一路停到了一小巷深處的院子前。莫懷開啟了車簾,扶她下了馬車。

他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姜嫿,再顧自向前走去,敲響了門。

門很快開了,開門的人是寒蟬,見到他身後還有一個姜嫿,寒蟬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讓開了身子。

莫懷轉身望向姜嫿:“小姐請進吧。”

姜嫿步入院子,才發現這院子中只有他們三人,連一個多的奴僕都沒有。她將傘收在了一旁,輕聲問道:“謝欲晚呢?”

莫懷望向了寒蟬:“因為橘糖的事情來尋公子的。”

寒蟬才開口:“在書房中。”

莫懷臉色頓時有些變了,寒蟬眸色平靜地望著他:“你最好先去請示一聲。”

姜嫿垂著頭,也沒有隨意打量院中的景色。

莫懷為她遞了一杯茶,她接過,是一杯溫熱的茶,輕抿一口,味道有些熟悉。她抬眸,看著莫懷離開的身影,轉身看見了一旁沉默不語的寒蟬。

她望向寒蟬,輕聲道:“這兩天橘糖很傷心。”

寒蟬眸色很冷,望向姜嫿時,不加掩飾。

姜嫿並不懼怕,直直對視著。

前世她同寒蟬打過的交道並不少,十年後寒蟬甚至因為橘糖的自由‘背叛’了謝欲晚,替她瞞下了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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