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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謝欲晚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他不嫌棄她的一切,她不相匹配的出生,她得到報復的手段,她一無所知的人生。
與之相反,他把她從前對這世間陌生的一切,都教給了她。
他給了她這般虔誠的愛意。
*
成婚第八年,第九個月,第十三日。
族中帶信的人領著一個一身白衣的細瘦小姑娘,拜到了她面前。
小姑娘縮在帶信的族人身後,被族人催促著向她行禮。但小姑娘慌亂極了,手顫顫半天,才極不端正地行了個禮。
等到小姑娘行完禮,帶信的族人忙跪下:“夫人仁善,這小姑娘名為謝魚婉。父母原是南下經商,只是不幸回家途中遭遇悍匪,一家人啊,除了這小姑娘,盡數被那悍匪屠|殺,族中長老見小姑娘實在可憐,一家人又被悍匪屠個乾淨,無人託付,就想給小姑娘安排個住處。”
說完,謝魚婉也被帶信的族人一把拉著跪下。
姜嫿向小姑娘望去,只見她連指尖都在顫抖,開口便磕巴,學著那族人:“夫人仁善,魚婉,魚婉……謝過夫人。
一句話像是用盡了小姑娘所有的力氣,姜嫿看著那張稚氣未脫的臉,看著她顫抖的指尖和發慌的眼眸,突然想到了早死的姨娘。
當年,外祖父一家被山匪屠|殺,只留下姨娘一介孤女。姨娘被迫從江南來到長安,投靠姜家,寄人籬下,那時候,姨娘也是如此處境嗎?
姜嫿怔了一瞬,不過很快反應過來,眸中的溫婉,像是從未變過一般。她向橘糖望了一眼,示意橘糖將人扶起來。
無論族人將這小姑娘送來是欲作何,如此跪著,不合規矩。
橘糖輕哼一聲,上前將謝魚婉攙扶起來。心中不由暗諷,還能作何,族中那些老頭子的心思,昭然若揭。
這般身家清白、容貌極佳的年輕女子特意派人送入府中,不就是看著娘子多年未有子嗣,想給公子納個妾嗎?
呸,一群人,真噁心。
平日送來那些人,就算了。今日還偏送個這樣家世的。不就是吃透了娘子因為季姨娘的事情,不忍心拒絕。明知這是娘子的傷心事,這些人還拿此作文章,等她閒暇些,定是告到公子那去。
想到這,橘糖眸中暗含了幾分惱怒,連對著謝魚婉都遷怒了幾分。
看著橘糖的失禮之舉,姜嫿無奈搖了搖頭,輕聲道:“橘糖。”
隨後望向送信的人,接過信件:“妾這邊知曉了,府中人雖多,但空屋子還是有的。橘糖,等會將魚婉姑娘安置到南苑那邊的院子。”
隨後,她手指尖下意識摩挲手中的信,笑容溫婉:“待到夫君回來,妾這邊會將長老們的意思和信,一併傳達給夫君。小哥也舟車勞頓了,今日便在府中客房歇下吧。橘糖,你現在便去安排,小哥和魚婉姑娘,一定安置好。”
她笑容溫婉端莊,安排得合情合理,教人挑不出一絲錯處。就連來送信的小哥,也驚訝了幾分。要知道,這小姑娘送來,可是要給大人作妾的……
橘糖將人都領下去後,姜嫿依舊是人前那番溫婉平靜模樣。等到橘糖再回來時,見到橘糖眼中掩不住的憤慨,她溫婉一笑,牽過橘糖的手:“適才橘糖,不合規矩,惹人笑話。”
橘糖輕聲一哼:“那娘子這般拉著我的手,也不符合規矩。”
自稱“我”,看來還沒太氣。
姜嫿唇角帶了些笑意,衝橘糖招了招手,示意橘糖低下頭。
橘糖見四下無人,便乖乖將耳朵湊到姜嫿唇邊,就聽見姜嫿笑道:“左右,夫君也不會同意的。”
說這話時,姜嫿眸中,笑意燦爛,像是漫日的春花,任誰見了,都是幸福的模樣。
橘糖也被逗笑,嘀咕了一聲:“也是,之前族中那些人送來那麼些姑娘,公子一個都沒要。就連皇上賜的,公子都拒絕了。這些人真是不長眼,公子和娘子恩恩愛愛的,他們偏要塞個人進來。”
看橘糖模樣,竟是比姜嫿本人還氣惱。
姜嫿唇畔含笑,她相信夫君,所以多少個,都沒關係,她不會再因為這種事情肚子生悶氣了。
第七章
也正是因為這樣,族中送來那個同姨娘身世相近的少女,即便她知曉族中人的意思是想讓那少女為妾,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即便族中人目的不純,但少女的確家世悽慘,因為姨娘,她又多憐愛了幾分。丞相府客房很多,想留在長安,留下來便是了。
等過些時日,她去問問謝魚婉的想法。少女到了適婚年紀,若是族中那邊未作安排,她可以為少女安排。
橘糖進來時,就看見姜嫿翻看著長安城適婚的男子。
橘糖眼睛一跳,走到姜嫿身前,小聲嘀咕:“先說好,我不嫁。”
姜嫿又好氣又好笑,敲了敲她的頭:“誰說給你找的了?”
橘糖福至心靈:“噢,那是給謝小姐尋的嗎?”
姜嫿含笑:“嗯,不管族中人那邊什麼主意,小姑娘也的確到了適婚年紀了。這般身世,如若不好好挑挑,日後怕被婆家人蹉跎。”
橘糖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家娘子,見姜嫿情緒沒有異樣,才放心下來。她之所以不願意讓謝魚婉留在府中,就是因為怕娘子看見謝魚婉,就想起姨娘。
這些年娘子好不容易走出來了,她如何都不願意娘子再傷心了。
現在見到娘子這般模樣,也放心了不少。
這般想著,橘糖環著姜嫿,也對著冊子開始指指點點:“這一家二公子我知道,不能嫁,之前賭錢直接把小妾拿去當賭注了。”
姜嫿也小聲道了一句:“陳家的七公子也不能,聽旁的夫人說,性格陰鬱,動不得就打人。”
姜嫿其實很忙,每日都沒有多少時間,能真正餘下。
因為午時和橘糖多翻了會冊子,導致今日的事物,處理完時,天色已經完全昏暗了。閉上賬本,姜嫿推開窗,月色迎著她嬌美的臉,映上些許光華。
她能如此閒暇的原因,自然是因為——
夫君不在府中。
前些日子,夫君被聖上派去淮南了。之前送回來的書信,只說不知何時回來,現在還未啟程。那算算書信到的日子,即便隔日便啟程,最快也要兩日後了。”
她這些天就多忙碌忙碌,總不能到時候夫君忙碌了半月回來,她這個做娘子的,反而沒時間了。
這般想著,姜嫿坐到了書桌前,翻開了一本新的賬本。
“橘糖,再點盞燈。”
橘糖搖頭,也知道勸不動,點好油燈,便下去準備夜宵了。
*
隔日,姜嫿正在書房看賬本。
橘糖推門,有些氣喘吁吁,歡喜道:“娘子,公子回來了。”
姜嫿閉上賬本,眸中七分歡喜三分訝異:“不是明日嗎?你此時來報,豈不是夫君已到了府中。”
姜嫿聲音多了幾分懊惱,忙閉上賬本,向大廳走去。走到途中,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想起了這幾日為了省些時間,她未施脂粉的模樣,一陣頭疼。
橘糖笑著打趣:“公子才不在意這些呢,況且娘子花容月貌,天仙之姿,不施脂粉,在公子眼中,也是世間最好看的娘子。”
一邊說著,橘糖一邊裝模作樣幫姜嫿扶正了青玉簪。
半月未見,姜嫿步子已經邁得比平日急。但禮數擺在那,她還是沒有提著裙襬跑起來。
雖然已經快十年,互相什麼模樣都見過,但想到馬上就要見到謝欲晚,姜嫿還是紅了臉。
剛到門外,就聽見一道怯弱又嬌柔的女聲:“表哥。”
橘糖蹙了眉,姜嫿卻沒什麼反應,只是慢了步子踏進去,看向那個坐在主座之上,正在飲茶的清冷公子。
“夫君。”
“怎麼今日就回來了,上次寫的書信,按理說應該是明日的。”她上前一步,因為有旁人在大廳中,她也沒有直接過去。
適才對謝魚婉清冷疏離的公子,此時唇邊卻帶了笑意,上前一步牽住了姜嫿的手:“走的水路。”
橘糖歪頭,輕笑一聲。
公子還是這德行,明明就是想早日見到娘子,偏只說走的水路。
被牽住手的姜嫿指尖微紅,禮數使她並不會將這半月的思念訴之於口,她只是用微紅的指尖輕輕摩挲著謝欲晚的虎口,唇邊是婉約的笑意。
見狀,橘糖走到謝魚婉身前。
“謝小姐,這幾日娘子繁忙,未來得及帶小姐熟悉丞相府,小姐隨奴來。”
謝魚婉像是還想說什麼,看見面前的一對璧人,眼尾微紅,怯弱地同橘糖走了。
一時間,大廳中就只剩下謝欲晚和姜嫿。
橘糖意圖,昭然若揭,姜嫿羞紅了臉:“橘糖就這樣,夫君莫見怪。”
芝蘭玉樹的謙謙公子輕笑著,如冰雪一般的清冽嗓音,少了平日對旁人的幾分冷:“嗯?”
姜嫿將人送入他懷中,手小心捏住衣袖,等到能隔著錦服聽見他躍動的心跳聲,才小聲道:“夫君,半月未見,我很想你。”
謝欲晚將抬手,將她纖細的腰摟住,隨後輕輕撫摸著她烏黑柔順的長髮,輕聲“嗯”了一聲。
*
身為丞相,謝欲晚平日有諸多公務。
淮南的事情,並沒有天子預想的那般簡單。同姜嫿纏綿片刻後,謝欲晚也去了書房,準備將淮南的一切整理成文書,明日去上呈。
姜嫿自然也回去書房,處理府中事物。
橘糖見到姜嫿不到一個時辰就回來了,小聲嘀咕了幾句。
姜嫿隱約聽見,羞紅了臉:“橘糖!”
橘糖眨了眨眼,立即做了一個捂嘴的手勢,然後馬上溜了出去。
姜嫿臉上熱度未消,只能開啟賬本,讓自己冷靜冷靜。她不是夫君,白日做這般事情,她會......會......害羞。
賬本的邊角被她扣緊,她鼓著臉,手摩挲著。
心,還是跳得好快。
怎麼回事,今日賬本也不管用了?
*
隔日。
“砰——”
姜嫿抬眼望去,橘糖正氣鼓鼓走進來。
隨後又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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