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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垣初終於掀眼,寂靜的殿內響起他一聲輕嗤,他不鹹不淡道:“的確僻靜。”
摘月樓內不住主子,在那裡見面,根本不會有人打擾。
冷冷淡淡的一句話,卻是讓許順福悄無聲息地嚥了咽口水。
談垣初抬眼透過楹窗看向殿外的暗色,在許順福問他要不要起駕時,他靜了許久,才起身:
“走吧,看看咱們的雲婕妤到底要做什麼。”
雲姒會和宮人有染?
談垣初承認,他初聽見這番話時,的確是不可抑制地覺得怒火中燒。
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洶湧翻轉,讓他有一瞬間喘不過氣來,但當他想到雲姒時,談垣初那一腔惱意頓時煙消雲散。
甚至覺得有點一言難盡。
說得難聽一點,雲姒和他歡好都是有所求。
她和宮人有染,能得到什麼?
雲姒虛榮且自卑,只恨不得往上爬得越來越高,怎麼可能允許發生這種事情拖她後腿?
恰是因此,談垣初才越發好奇她為何要半夜去見陸淞?
談垣初在踏出養心殿時,還在漫不經心地想,她是腦子壞了麼?
雲姒不知道有人在腹誹自己,她已經到了摘月樓,陸淞比她來得早了一點。
皇子所和摘月樓的距離其實比盼雎殿遠一點,但陸淞去了皇子所後,明顯要比在翊和宮的束縛小了很多。
也因此,他才能來得這麼快。
秋媛手中拎著燈籠,照亮了殿內,也讓雲姒越發看清了陸淞。
他臉色還有點白,他本生得算是清雋,這般脆弱反倒給他添了許多風姿,令人覺得些許不忍心。
雲姒對此無動於衷,她甚至覺得陸淞是故意如此。
陸淞輕咳了幾聲,臉色越發蒼白些,他似乎有點不安,最終他跪下請安:
“奴才給雲婕妤請安。”
在他跪下時,雲姒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松福,她冷淡道:“我可擔不起你的請安。”
陸淞一頓,面上苦笑:
“是我太沖動,險些連累了你,你怪我也是應該。”
他口中的敬稱消失,無形地拉近了二人的距離,雲姒皺眉,明明他是故意擺她一道,現在卻是做出這幅模樣,真是令人作嘔。
她今日選的地方倒是沒錯,如果陸淞是戲班子中的一角,怕是早成了名角。
雲姒大可欣賞一下陸淞的表現,聽聽他還能編出什麼說辭來,但云姒沒那麼多耐心。
她不知道怎麼的,自從行宮回來後,她情緒格外有點敏感,也不想忍著情緒。
雲姒冷聲打斷了陸淞的話:
“別假惺惺的了。”
“你故意引我前去,不過是想把德妃一事誣陷在我身上,你我相識多年,再是做戲,你覺得能騙過我麼?”
陸淞倏然啞聲,他抬頭看向了雲姒,在四目相視間,他瞬間瞭然,雲姒不會相信他任何的話。
陸淞心底陡然湧上一抹不好的預感。
雲姒如果一點都不會信他,今日和他見面的目的又是什麼?
不等陸淞想明白,他就看見雲姒垂眸看向他,許久,她諷刺地扯唇:
“陸淞,你和你父親可真像,一邊表現得愧疚不安,一邊又恨不得將人置於死地。”
陸淞臉色一變,他陡然抬頭,打斷了雲姒的話:
“我和他才不一樣!”
陸淞想要抑住心底的情緒,卻是終究忍不住道:“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我只是想把一切撥回正軌!”
他怎麼可能和他爹一樣?!
雲姒臉色驀然難堪,她下意識地想要攔住陸淞的話,卻是沒有攔住:
“要不是他,你我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我們早該成為夫妻了!”
殿外一直無動於衷的人在這時終於掀了掀眼。
許順福朝他看了一眼,似乎在他眼底看見了刺骨的冷意,不由自主地打了冷顫。
陸淞話音甫落,殿內驟然想起一道清脆的巴掌聲,力道之大人,讓陸淞不得不偏過頭去,嘴角溢位殷紅。
雲姒厭惡道:
“你還嫌你陸家給我添的麻煩不夠多麼?!”
察覺出她的牴觸和排斥,陸淞忽然低笑出聲:“麻煩?”
“雲姒,你借住我家,口口聲聲應下會嫁我時,怎麼不覺得這件事會是麻煩?”
雲姒頭一次見到陸淞撕下那張面具後露出的真面目,他抬頭,眼底全是偏執和陰暗,或者說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只是他一貫遮掩得很好。
雲姒聽出他話音中的質問,險些氣笑了。
陸淞還欲說什麼,松福卻是按住了他:“主子,不必聽他胡言亂語!”
松福一臉狠色,他和婕妤是一條船上的人,這個陸淞要真和婕妤曾經有過什麼,留下陸淞根本就是個隱患。
秋媛也扶住了她,低聲:
“遲則生變。”
雲姒閉了閉眼,今日本來就只是想讓陸淞死,她沒必要與陸淞多費口舌。
她轉身要走。
陸淞的聲音卻在她身後艱難響起:“在來之前,我已經留下字條,說是您要見我,一旦我今日沒有回去,雲婕妤,明日皇長子該是要去向您要人了。”
雲姒驀然回頭,陸淞被松福勒住脖子,臉色憋得通紅,他一手用力攥住松福的手臂,一邊衝雲姒笑:
“您這麼聰明,哪怕有德妃在前做誘餌,您都不肯信我一次。”
“你我彼此瞭解,在知道您不信我,您怎麼會覺得我會一點準備都沒有就來見你呢?”
他一口一個您,彷彿格外尊敬,卻又透著說不出的諷刺和惡意。
松福遲疑地看向雲姒。
雲姒攥緊了手帕,陸淞察覺到殿內氣氛變化,他低笑一聲:
“雲姒你瞧,你我誰都不信,天生該是一對。”
身後的殿門忽然被推開。
殿內眾人都是一驚,松福正對著殿門,一眼就看見了來人,他駭得立即鬆了手,砰一聲跪地:
“奴才見過皇上!”
雲姒渾身一僵,連被陸淞噁心得夠嗆的感覺都被她忽視掉,她甚至不敢轉頭去看談垣初。
她腦子有一剎間空白,等回過神來依舊混亂至極,談垣初怎麼會在此?
他什麼時候來的?
又聽見了多少?
雲姒緊緊咬住了唇。
談垣初一進來,抬眼就看見渾身緊繃的女子,她似乎被釘在了原處,哪怕聽見宮人請安後,也不曾回頭看他一眼。
就這麼點膽子,也敢出來做壞事?
須臾,談垣初抬眼,聲音不鹹不淡:
“他就這麼好看?”
讓她轉身看他一眼都捨不得?
秋媛拉了一下雲姒,雲姒咬唇,她一點點挪過身,抬起一雙杏眸看向談垣初,他眼底情緒極淡,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雲姒也看不清。
她砰一聲跪地,膝蓋砸在地上生疼,傳來悶響:“皇上……”
她跪得太快,讓人來不及阻止,低眉順眼,不安得不敢抬頭看他,談垣初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眾人噤若寒蟬。
雲姒過於緊張沒察覺出談垣初的不對,陸淞卻是看出了什麼,他在被松福掐住時還能保持鎮定,但現在終於覺得些許慌亂。
談垣初彷彿終於注意到他,陸淞很難形容這一記眼神,是居高臨下,也是不曾將他看在眼底。
談垣初已經彎下腰,攥住雲姒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拉起來。
陸淞仿若無聲地被扇了一巴掌,臉頰上火辣辣得疼。
如果剛才談垣初在的話,他還敢說出那一句“他和雲姒天生一對”的話麼?
陸淞不知道。
但在四周噤聲的時候,他張了張嘴,卻是沒敢說出一句話。
雲姒一驚,她頗有些怯生生地看向他,杏眸中藏著無措和不安,談垣初從見她第一面時,她就敢噎他,這還是頭一次見她這麼小心翼翼的模樣。
談垣初不覺得高興,甚至有點心煩意亂。
他嬌養她許久,才養出來的一點嬌氣和氣性,見了這個狗奴才一面,他這麼長時間的功夫就白費了。
談垣初掃了一眼她的膝蓋,聲音冷淡:
“不疼麼?”
雲姒驀然一怔,她杏眸不斷輕顫,不敢置信地看了談垣初一眼,他沒生她的氣?
他聲音再冷淡,也改變不了話中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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