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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嬪妾……嬪妾無話可說……”

雲姒輕眯眸,不著痕跡地看向劉御女。

劉御女經常出入翊和宮,這不是個秘密,她一直都知道劉御女是德妃的人,但也從來沒有關注劉御女。

其一,劉御女位份低,其二,她一直受德妃指使,往日恩寵甚低,宮中沒幾個人把她真正瞧進了眼底。

但今日,雲姒才終於意識到為何宮中這麼多妃嬪,劉御女卻能得到德妃的接納。

瞧瞧劉御女這幾次遇事的說法,不論是盧才人當時小產,還是如今她落水,劉御女一貫都是差不多的說辭。

看著不顯山露水的推脫之詞,卻是能夠很好地替她洗清嫌疑。

人不論做什麼,至少要有一個出發點,如劉御女所說,兩人無冤無仇,她害了雲姒,對她也沒有一點好處,她幹嘛要替別人清楚障礙?

表面上的確如此,只是一旦她是受人指使,上面的說辭也就無用了。

如今事情出現轉機,容昭儀的貼身之物出現在這裡,相較於劉御女,眾人更願意相信是容昭儀設計了這一切,劉御女根本不需要說什麼,容昭儀就很難洗清嫌疑。

而且,多說多錯。

於是,劉御女什麼都沒說,卻是不動聲色地讓眾人更加懷疑容昭儀。

雲姒若無其事地覷了眼容昭儀,要是她一點反擊之力都沒有,也活該她被算計。

她不得不說,要是沒有陸淞,她恐怕也會相信今日一事是容昭儀所為,而且,即使她不信也無所謂,德妃給她擺了一條路——給容昭儀添堵的機會就在眼前,她究竟要不要放過?

雲姒必須得承認,如果今日真的動不了德妃,她不介意容昭儀在這件事掉一層皮。

容昭儀陡然攥緊了手帕,她當然也能聽出劉御女的言下之意,她轉頭冷然地看向劉御女,不給劉御女任何含糊其辭的機會:

“劉御女是承認了,是本宮指使你收買這個奴才?”

劉御女又哭了兩聲,她啞聲許久,才驟然崩潰道:“娘娘!嬪妾什麼都不想說,可證據擺在這裡,您讓嬪妾怎麼辦?!”

容昭儀冷聲:

“在宮中時,誰不知你經常出入翊和宮,如今一出事,反倒成了本宮指使你?”

“本宮倒是想問問,本宮在什麼時候讓你做的這件事?!”

容昭儀已經顧不得雲姒了,也不在乎是否有證據能證明這件事和德妃有關係,她直接將德妃扯了進來,沒有再放任德妃躲在背後。

在她說出翊和宮時,殿內驟然陷入一片安靜,眾人忍不住地驚愕。

雲姒也彷彿身子一僵,談垣初察覺到什麼,他垂下視線看了一眼女子,女子低著頭,什麼神情都看不清。

談垣初卻是一點點收緊攬在女子腰肢的手。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女子哭著說的那一句——您一走,她們就再也容不下嬪妾了。

一點錯都沒有。

這次來行宮避暑的妃嬪,只有兩位妃嬪位份比她高,卻都牽扯到這件事情中。

——誰都想讓她死。

而這件事還沒有結束,劉御女似乎沒想到容昭儀這麼絕情,她陡然睜大了雙眼:“不是娘娘您讓嬪妾假意投靠德妃娘娘的麼?”

話落,德妃皺起眉頭。

容昭儀卻是冷笑一聲:

“既然如此,本宮都讓你假意投靠德妃,這種關鍵時候,你怎麼會指認本宮,而不是德妃?”

“難道本宮讓你費盡心思地假意投靠德妃,是在鬧著玩麼?”

容昭儀一口一聲“假意投靠德妃”,咬得格外重,莫名透著股諷刺。

劉御女被撲面而來的嘲諷笑得渾身一僵,她木然地閉眼,落下淚水,她衝談垣初磕頭:

“皇上,都是嬪妾的錯,是嬪妾鬼迷心竅地害了雲婕妤,和旁人無關!”

這時,有人低聲嘀咕了一句:“但不論怎麼說,這玉簪都是容昭儀的貼身之物,出現在這裡如何解釋,難道是容昭儀殿內又出現了內鬼?”

聲音不高不低,卻是讓眾人都能聽清。

雲姒瞥了一眼,當看見安才人時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這就是個攪屎棍,她未必是要故意針對誰,但就是什麼事都忍不住地要摻和一腳。

事不關己時,雲姒倒是樂得看她給別熱添堵。

容昭儀攥了一下手帕,安才人一個又字,讓她內心忍不住地難堪,先有秋凝一事,如今又有玉簪一事,她宮中到底還有多少德妃的人?!

容昭儀怒瞪向她:

“你閉嘴!”

安才人被一斥,渾身哆嗦了一下,臉色臊得通紅,她想要反駁卻又顧忌著容昭儀的身份而不敢,只能忍氣吞聲。

容昭儀再惱,但安才人說得不假,她再能和劉御女辯解,她的貼身之物出現在這裡都是一個不可爭辯的事實。

雲姒輕眯了一下眼眸,她忽然抬眼看向一個方向,邱寶林和她對視了一眼,下一刻,邱寶林低聲道:

“其實,容昭儀的話也有一些道理。”

她話落,眾人視線都不由得轉向她,但看清邱寶林時,眾人又是一個納悶,今日是怎麼了,往日都安靜低調的人卻一個個地露了頭?

邱寶林抿唇,似乎被眾人看得有點不適,德妃見狀,她隱晦地打量了邱寶林一眼,再覷向劉御女,她記得劉御女曾和她提起過這個邱寶林。

德妃抬眼,臉上不見惱意,溫聲問:

“邱寶林有什麼高見?”

邱寶林彷彿被問住,有片刻啞聲,許久,她才悶悶地說:

“說一千道一萬道,不論是誰指使了劉御女,都得給這件事提供一個時機。”

她沒有明確地說什麼,但德妃卻是在她話落中不動聲色地沉下眼眸。

容昭儀眼前一亮:“皇上!難道您忘了,今日遊湖一事就是德妃提出來的,甚至,去水榭遊玩也是德妃提出的意見,如果今日德妃不提出遊湖一事,劉御女口口聲聲說是臣妾指使她,但縱是本宮有天大的本事,如果雲婕妤不出現在湖邊,都是白搭!”

她驀然扭頭看向劉御女,給這番說辭補上了漏洞:

“莫說什麼即使沒有今日遊湖一事,也會有別的時機,哪有這麼巧的事,德妃今日要遊湖,這行宮上下這麼多宮人,這個奴才就恰好出現在了水榭上?!”

雲姒恰到好處地拽住了談垣初的衣袖,低聲:

“皇上……”

她只喊了一聲談垣初,就倏然咽聲,她黛眉輕蹙,什麼都沒說,卻是明顯被容昭儀說動了。

眾人也面面相覷,一時覺得德妃有嫌疑,一時又覺得容昭儀證據確鑿,根本分辨不出誰才是真正的主謀。

談垣初的視線沉沉落在德妃身上,德妃跪了下來,她不見慌亂,語氣不卑不亢:

“皇上,遊湖一事的確是臣妾提出,但臣妾也當真不知這件事,請皇上明鑑。”

德妃的宮女歸秋也皺眉道:“娘娘邀眾人遊湖一事,昨日傍晚就吩咐了下去,只是今日才派人邀請眾位主子娘娘罷了,要是有心人得了訊息,趁機安排一個人上水榭伺候,也不是一件難事。”

容昭儀冷眉:“你什麼意思?”

歸秋恭敬低頭:

“奴婢只是就事論事,若有冒犯,還請昭儀娘娘恕罪。”

雲姒抿唇,歸秋一句話就把德妃的嫌疑降到最低,說到底,懷疑德妃才是主謀不過是猜測,根本沒有任何證據。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想給膝下有皇長子的德妃降罪,本就難於登天。

雲姒歇了心思。

她闔上眼眸,輕輕靠在談垣初懷中,不舒服地低聲:“皇上,嬪妾難受。”

談垣初看向地上跪著的三位宮妃,眼底神情冷淡,懷中扣住女子,但談垣初還記得在水下看見女子時的慌亂,至今心有餘悸,他聲音冷沉:

“拉下去杖斃。”

許順福瞥了眼路元,路元立即上前,和宮人一起拖下春翠。

春翠不敢置信地聽著杖斃二字,在被拖下去,她不斷掙扎:“饒命!皇上饒命啊!奴婢知錯了!皇上饒命啊——”

春翠已經被拖到殿外,再不見身影,但聲音久久徘徊在殿內,淒涼驚懼無比,讓眾人無意識地皺了皺眉,有點不適地偏開頭。

談垣初再看向劉御女,劉御女對上他的視線,渾身打了個冷顫,皇上的眼神太冷,不知為何,她心底驟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劉御女立即否認,她再如何也是宮妃,當初盧才人小產,她也只是被貶了個位份,而且雲婕妤不是什麼事都沒有麼?

她已經是御女,降無可降,再貶低位份,也只有一個官女子可貶。

官女子和御女有什麼區別?

皇上眼中看不見她,她在宮中只能倚仗著德妃生存。

只是不知為何,不論劉御女怎麼安慰自己,那股不安的預感越演越烈。

很快,這種預感印證——

“覺得她是奴才,而你是主子,即使發錯,也罪不至死?”

似乎察覺到她的心裡想法,談垣初淡淡地反問,但話中意思讓劉御女心中驀然咯噔了一聲,她驚恐地抬頭:“……皇上?”

談垣初眼底冷淡,看都沒再看她一眼,聲音漠然:

“劉氏謀害上位,奪位份,貶為庶人,既然這麼喜歡行宮,就一輩子留在行宮吧!”

劉御女驟然抬頭,難以置信:

“皇上——!”

她在家中時,聽說過有人家兒女被送到莊子上,過的是什麼日子,劉御女根本不願多想。

如今皇上讓她日後留在行宮,而且無名無分,只是一個庶人,行宮之人知道她惹了皇上的厭惡,會怎麼對她?

劉御女渾身打了個冷顫。

她滿臉驚恐,抓住談垣初的衣襬,不斷磕頭求情:“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嬪妾知錯了,嬪妾真的知錯了,求您原諒嬪妾一次啊!”

談垣初踢開她的手,許順福讓人把她拖走,劉御女被拖出去時,下意識地想要去求德妃娘娘,但在接觸德妃視線時,她陡然理智回攏,話音全部被堵在喉間,驀然,她渾身癱軟在地,不斷哭著被拖出了殿內。

和春翠相比,劉御女起碼留了一條性命,但眾人卻覺得這個懲罰才是讓她們遍體生寒。

劉御女身份和她們相同,才越讓她們能夠代入,只消一想劉御女日後的處境,就忍不住打了寒顫。

在拖下去兩個人後,殿內忽然陷入一片死寂,眾人噤若寒蟬,視線隱隱覷向殿內跪著的另外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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