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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嬪妾快要難受死了……”

談垣初低斥了一聲:“整日說什麼渾話?!”

死不死的整日掛在嘴邊,也不嫌晦氣。

常太醫終於診脈結束,他問:“雲婕妤暈馬車?”

雲姒一懵,半晌,才遲疑地回答:

“也許?”

她沒坐過馬車,年少時,坐的也是驢車,馬是貴重的東西,買了她的人還沒奢侈到這種程度。

而且,那時她整日都只顧著擔心害怕,根本沒心情在意這些反應。

後來她連宮門都沒出過幾次,自然是不瞭解這些。

常太醫確認她的情況,開了藥方,立即有宮人去抓藥,臨走前,常太醫交代了一句:“保持房間通風散氣,直到婕妤反應過來。”

談垣初掃了眼房門口堵著的一群人,他什麼都沒說,但意思不言而喻,眾人心底再不是滋味,也不得不有眼力見地趕緊散了。

等廂房內沒了人,宮人煎好藥送回來,談垣初喂她喝下,低聲:

“一點不讓人省心。”

她這般狀況,不如留在宮中,這一趟下來,等到了行宮,不得折了半條命進去?

雲姒無力反駁。

事實上和談垣初猜想得一樣,半個月的路程,時不時就要停下來,雲姒吐得昏天黑地,人肉眼可見地憔悴下來,她這般情況,沒再去過鑾駕,只能談垣初來看她。

等到了行宮時,雲姒被秋媛扶著下了馬車,兩條腿都是軟的。

談垣初越過眾人過來,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摸到一手冷汗,低聲:

“還是不舒服?”

雲姒難受得一直吸著鼻子,她趴在他懷中悶悶點頭。

談垣初沒耽誤,於是,不論后妃還是朝臣都看見皇上打橫抱起女子,徑直進了行宮,住處在來時都早已分配好了,宮人在前面領路。

雲姒不舒服,只知道一路上彎彎繞繞的,她有瞧見湖水,彎橋,甚至在湖面上看見了畫舫,樹蔭避暑,透著令人舒適的清涼,但一路都是遮掩不住的奢侈和精緻,被抱進住處時,雲姒沒看見住處叫什麼。

等談垣初把她放下後,她才慢半拍地問:

“您當著朝臣的面這樣抱著嬪妾進來,是不是不好?”

她無力地仰著臉,問出這個問題時有點遲疑,似乎怕惹出禍端,她忍不住又咬住唇。

女子一雙姣姣黛眉輕蹙,彷彿攏著許多愁緒,讓人恨不得替她撫平,談垣初垂下視線,輕描淡寫道:

“輪不到你操心這些。”

這話真不好聽。

雲姒忍不住仰頭惱了他一眼。

見她還有力氣瞪他,談垣初眉眼鬆開,這時,藥被端了進來,女子一臉牴觸地要躲起來,被談垣初攔腰勾住,沒好氣:

“朕瞧你還是不夠難受。”

雲姒被迫喝藥,皺著一張臉,杏眸中都是苦惱:“嬪妾喝了半個月的藥,都要醃入味了。”

沒人安慰她,只有人湊近她聞了聞,頷首:

“是有點味。”

雲姒的埋怨聲戛然而止。

四周沒了聲,談垣初抬起頭,漫不經心道:“不是你說有味了?朕只是幫你確認一下。”

雲姒氣得胸口不斷起伏:

“您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她一日換數次衣裳,怎麼可能有味?

談垣初沉默了片刻,再出聲:“等你喝完藥,讓宮人替你打熱水,多沐浴兩次。”

殿內倏然安靜下來。

許順福和秋媛都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皇上,心中覺得頗有點一言難盡。

許久,雲姒不想理某人,她端起藥碗一飲而盡,期間,她自覺隱晦地拉起衣袖,偷偷地聞了一下,什麼都沒聞見,她還自我懷疑地蹙了蹙黛眉。

談垣初將一切盡收眼底,他沒忍住偏頭,勾了一下唇角。

第76章渝州城

雲姒最終還是沐浴了兩次,秋媛瞧不過眼,搖頭:“主子,皇上擺明了是在逗你玩。”

雲姒蹙了蹙鼻尖,小聲嘀咕:

“但我也覺得有味了。”

吐了那麼久,又整日要喝藥,哪怕真沒味,她心底也有點膈應,能沐浴一番也是好事。

秋媛見狀,不再多說。

外間一陣溪流聲傳來,雲姒披著輕紗從淨室中出來,青絲溼漉漉地披散在肩頭,臉頰被熱氣氤氳出淺淡的緋色,她好奇地勾頭朝外看去,楹窗外有一池塘,建了假山,溪流順著假山四周緩緩流淌,池塘中恰盛開著幾多蓮花,出淤泥而不染。

雲姒終於想起來問:“這院落叫什麼?”

秋媛猜到她要問,早在進來時就特意看了牌匾,她和雲姒對視了一眼,低聲:

“頌雅軒,皇上直接帶您過來了。”

頌雅軒,就是之前在坤寧宮中,陸嬪故意和雲姒提起的那個院落。

和皇上平時待的勤政殿離得最近,諸位妃嬪心心念念不過就是想住進這裡。

但她話落後,沒見主子眉眼有欣喜,秋媛有點不解:“主子怎麼了?”

秋媛疑惑,難道是這頌雅軒有什麼不妥?

雲姒攬了一縷青絲,還在滴著水珠,秋媛接過,替她一點點地擦拭,她瞥向楹窗外的蓮花:

“往年來行宮時,都是容昭儀住在這裡的吧?”

她是在疑問,但話音卻是肯定,根本不需要別人給她答案。

秋媛噤聲不語。

她和主子不同,她往年跟在御前伺候,自然是來過這行宮避暑的,往年的確都是容昭儀住在的頌雅軒。

她不說話,但沉默早就說明了答案。

雲姒收回視線,繼續擦拭青絲,銅鏡中映出女子姣姣的眸眼,她輕斂下眉眼,誰都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秋媛看了她一眼,遲疑地問:“主子不喜歡那些蓮花的話,明日奴婢叫人拔了去。”

她說得一點沒有猶豫,才不管那所謂的蓮花是專門替誰種下的。

聞言,雲姒忍不住笑了聲:

“沒有必要,她喜歡的東西,我就要討厭不成?”

“留著吧,挺好看的。”

再說,往年都是容昭儀住進的頌雅軒,她一來就得騰出來給她住,難道還不夠給容昭儀添堵?

只要能給容昭儀添堵的事情,雲姒都樂意去做。

雲姒瞧了眼沙漏,外間天色都快暗了下來,半個時辰前,談垣初被朝臣叫走,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雲姒等了許久,等得都餓了,懨懨道:

“不等了,擺膳吧。”

她這半個月不舒服,路上都吃不下什麼東西,這時人舒坦了,在胸口的那股憋悶消失不見,便開始覺得肚中空落落的。

頌雅軒在擺膳,但別的院落卻是不平靜。

容昭儀跟著宮人進了行宮,這個行宮和京城離得最近,談垣初懶得浪費時間在路上,往年也常是來這個行宮,等瞧見宮人領的路和往年是截然不同的路徑時,她就徑直皺了皺眉:

“這是要去哪兒?”

“娘娘的住處是綏鈺苑。”

容昭儀一聽這個名,就打斷了她的話:“頌雅軒呢?”

宮婢愣了一下,隱約意識到她話中的意思,含糊回答:“回娘娘的話,所有主子娘娘的住處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奴婢也是按照吩咐行事。”

銅芸不著痕跡地扯了一下娘娘的衣袖。

來時途中,皇上都只要雲婕妤伴駕,如今頌雅軒中住的是誰,根本不言而喻。

娘娘何必多問?平白叫旁人看了笑話。

容昭儀攥緊了衣袖,她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往年來行宮時,她住的都是頌雅軒,如今卻得讓給雲姒,她心底可能樂意?

一到綏鈺苑,領路的宮人忙忙離開,銅芸見狀,心底嘆了口氣。

猶記得上次來行宮時,不論是宮妃還是行宮的管事都是對娘娘格外殷勤,一副恨不得替娘娘鞍前馬後的模樣。

銅芸仔細打量了一番綏鈺苑,她輕聲安慰:

“娘娘,這綏鈺苑環境靜美,和皇上的勤政殿離得不是很遠,奴婢瞧著也是個不錯的住處,娘娘住了那麼久的頌雅軒,如今便當是換個心情。”

容昭儀沒什麼情緒地進了殿內,她不願又能怎麼辦?難道還能強制雲姒和她換回來不成?

唯一叫容昭儀順心的就是,殿內擺設精緻,院後是一片竹林,竹林被風吹過沙沙作響,竹簾輕晃,一瞧就知是個納涼的好地方,她抿唇坐了下來,等銅芸把帶來的行禮都整理好,冷聲道:

“去打聽一下,德妃她們都分別住在哪兒。”

銅芸抿唇,她心底清楚,娘娘這是沒有聽到確切訊息就不死心,什麼打聽德妃住哪兒,根本就是想知道雲婕妤是不是真的入住了頌雅軒。

銅芸恭敬地應下。

一去一回,將近半個時辰才回來,銅芸把所有妃嬪都說罷,最終提到頌雅苑時,她停頓了一下:

“……頌雅軒住的是雲婕妤。”

容昭儀倏然閉眼,哪怕早猜到可能是這個結果,但聽見答案時,她還是覺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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