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天黑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一七章 瞞天過海,卒舞,我等天黑,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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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鏡最擔心的情況果然來了,他不怕丹頂豹輕兵冒進甚至傾巢而出,怕的就是對方堅壁清野的死守,因為他手中的王牌最缺乏的就是時間。
雖然他也不想讓賀難覺得自己是個無能之輩,但任天鏡不是一個喜歡無視客觀事實的人,那一文一武就是決定勝利與否的強援,如果任天鏡真能在離開他倆的情況下就幹掉丹頂豹,哪還至於每天低三下四地藏匿著找機會?或許蕭山也不會丟。
當然,強援中負責“強”那一部分的主要還是魏潰,比起一個軍師來說,任天鏡所需要的還是一個可以孤身一人便撕裂整條防線的無雙猛將,但基於目前的情況考慮,看來他得問問魏潰是否對攻城有充足的經驗了。
不過無論如何,任天鏡都不想讓人看扁了自己,無論是誰——他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已經經歷了太多白眼,而鹹魚翻身的機會就在面前。
…………
“我們縣令讓我上山來問問,這個月你們是不是該‘孝敬’了?”那替縣令傳話而來的年輕捕快神情傲慢的緊,左手扶在腰間的刀柄上,挺著鼻樑看人。
“這個……自然是要孝敬著的。”這小捕快看著面生的很,但既然帶著縣令的手墨,定然是個親信,沒準兒還是縣令的外甥之類的親戚,丹頂豹自當是不敢怠慢。
儘管那尋常捕快只需一巴掌就能拍死,但畢竟人家是官,自己是賊,自己能風光多久還得靠著人家,所以心中哪怕有怨氣,也不是該現在發洩出來的時候:“不怪兄弟你提醒,給楊縣令的孝敬我們是早就準備好了——但最近我們碰上了點兒麻煩,所以一直都沒來得及下山……能否再寬限點兒時間?”
“麻煩?什麼麻煩?”年輕捕快轉了轉眼珠子,忽地露出了一絲貪婪:“你倒是說出來讓我聽一聽,沒準兒我們大人能給你擺平呢!但是……”
“得加錢?”
“得加錢。”
兩人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語氣卻是不太一樣,但在短暫愣神之後又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所以說,多出來的這一份兒……”丹頂豹的手指卷在大紅色的髮絲之中,他通常都會用手擋住自己的半張臉,以便暴露出不該出現的表情。
年輕捕快的左手依然把持在刀柄上,但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已經搓在了一起,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當然要給我姨父……不對,楊縣令。但兄弟你也不能讓我這個傳話的白跑一趟不是?”說罷,年輕捕快示好似的拍了拍丹頂豹的手臂側面,聽起來好像是這年輕捕快說漏了嘴,實際上就是在拿自己和縣令的關係來給丹頂豹寬心。
“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的。”看丹頂豹那有些猶疑不定的眼神,年輕捕快繼續補充道:“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可以當上蕭山縣最年輕的捕頭,到時候有我的一份兒就有你的一份兒。”
對於這個承諾,丹頂豹基本上就當他是放屁添風,他倒是沒有不相信年輕捕快所做出的保證,只不過他嚴重懷疑以對方這種不知收斂的態度,過不了幾年就得把他那個姨父一起坑死,沒準兒還得連累上自己。
丹頂豹站了起來,也拉了年輕捕快一把:“吃不吃虧倒是無所謂,但兄弟你準備怎麼把東西帶回去?”
捕快抖了抖自己的官袍,對於丹頂豹的問題滿臉的不在乎,只有精打細算的急切:“給我姨父自己一箱,剩下的一箱我們這些打下手的分一分……我自己單獨拿的那份兒你就不用給我往裡裝了,我揣身上就行,這樣你就派上兩三個人押車就差不多了。”
聽完年輕捕快這番安排,丹頂豹差點兒給氣笑了,要是放在別人敢這麼跟他說話早就被他一掌拍死了,但還是那句話——民不與官鬥,所以只能任由這毛頭小子在這撒潑犯渾,丹頂豹卻只能在後面陪笑臉,到最後也只能聽從這年輕捕快的安排了。
“兄弟,誰來負責押車,用不用你親自挑一挑?”趁著手下去裝車的工夫,丹頂豹領在捕快一步半左右距離的前方,檢閱著山寨裡的部分兵卒。
那年輕捕快懷中銀子已經到手,看來心思也不在誰來押車上——這兩箱東西就是丟了,也不用自己去補,再說了整個蕭山的匪徒現在都聽丹頂豹的哨子響,誰還敢來不長眼的劫他的車?於是便輕描淡寫地說道:“豹兄,這事兒全憑您做主,小弟就不亂摻和了,不過我建議您找兩個熟悉縣衙門、機靈著點兒的——別到時候在我姨夫他們面前給說漏了嘴。”
此話有理,年輕捕快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從中雁過拔毛的事兒,而丹頂豹也得穩穩當當地把本月的孝敬交到縣令手裡——他可不想讓這個招風的關係戶把這事給辦砸了,搞得自己還得多賠進去不少錢——要知道,山賊這行看起來是無本萬利,但失敗一次的結果就有可能是把命給搭進去,每一筆錢都可以說是用腦袋換來的。
…………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從山寨到縣城,這一來一往路上再磨蹭也不過就一天半的光景,但這兩人卻把這個時間又延長了一倍。
這倆人彼此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不敢欺瞞,或者說是用了個婉轉的方式解釋道:“大哥臨走之前不是讓我們交給縣令一封信麼,我們就把這封信隨著孝敬一起送過去了,但是第二天臨走之前那個捕快大哥又來找我們,讓我們再多留一天等他們拿個主意……”
那信中內容,自然就是丹頂豹拜託縣令替他解決的“麻煩”了,看樣子姓楊的也不算不靠譜,至少拿了自己的錢就辦事——丹頂豹心中如是想著。
“那既然你們回來了,是不是也把楊縣令的主意給一起帶回來了呢?”丹頂豹問道,但接下來兩個嘍囉的回話就讓他感覺到不淡定了,甚至想破腦袋都沒想通這個行為之中究竟包含了什麼意義。
二人多等了那一天的確是沒有白等,但讓他們帶回去交差的東西卻不那麼尋常——那年輕捕快居然原封不動地給他們退回來了一箱銀子,但卻也只有一箱而已。
要說是兩份禮物都收下了,丹頂豹這心裡也算有了個底兒,姓楊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甭管能賣多大的力氣,這筆錢肯定是物有所值;要說是兩箱子白銀全給退回來了,意思就是我幫不上你的忙,甚至有可能意味著楊縣令都開罪不起那個賀難,那丹頂豹領會這意思之後就繼續閉鎖山門耗著再說,起碼也算有個思路。
但邪門就邪門在,收一半退一半這是個什麼操作?
念及此處,丹頂豹連忙問道:“你們倆就沒問問,退回來這一份是什麼意思?至少也得說說是誰退回來的啊?”
嘍羅們也是誠惶誠恐:“我們倒是想問,但那個捕快大哥讓我們不該問的別亂問,把東西帶回來就行……他說您會知道什麼意思的。”
“我說……該不會是姓楊的把兩箱錢全退回來了,但你們從中私吞了一箱之後回來騙我吧?要是讓我知道了……非得將你們活剮了方能解恨!”丹頂豹突然又意識到了一種可能性,綽起一把解腕尖刀在手。
“大哥!您息怒!千萬別衝動!”二人見丹頂豹震怒,當即便跪在地上磕頭:“我們哪敢啊!而且我們倆要是真有那個膽子,那乾脆帶著兩箱子錢跑路不再回來不就得了?您罵我們倆蠢也就算了,可別懷疑我們蠢到這種程度啊!”
話聽到這兒,丹頂豹差點就氣背過氣去,怒道:“你們兩個飯桶在縣城裡都幹什麼了?”
本來他也沒想打聽那麼多細節,就是單純的發洩情緒罷了,但這對哼哈二將也是被罵昏了頭,囁嚅著說道:“那捕快大哥請我們逛了兩天窯子,我們倆也是盛情難卻……”
“滾!趕緊給我滾!”丹頂豹咆哮著把面前的茶几朝著兩人扔去,兩個活寶也是連滾帶爬地逃離了老大的房間。
那麼,這收一半、退一半的操作究竟包含了什麼樣的意思,要讓丹頂豹“自己去領會”呢?
答案很簡單,卻又很難猜,就是“沒有什麼意思”。
一個連出題者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提出來的問題,所有合理或者近似合理的答案都是毫無意義的,就像決定把一半銀子送回來的任天鏡本人都不去深究他的行為究竟會給丹頂豹帶來什麼樣的“提示”一樣。
任天鏡只知道,他這麼做會引來丹頂豹的胡思亂想,而越是胡思亂想就會距離真相越來越遠,這被退還的一箱白銀就像是兩軍陣前突兀地亂入了一個為雙方助興的馬戲團一樣,在劍拔弩張的戰場上載歌載舞,不合時宜。
和齊駿那樣喜歡謹慎規劃大局的派系有所不同,也區別於關凌霄那織網一樣的精巧連環,任天鏡和賀難在“即興發揮”的道路上一拍即合,同時也更加擅長在不矚目的細節中出其不意。
任天鏡的本意是讓陳公子角色扮演一下捕快去給山上的兄弟們傳遞資訊,讓他們在合適的時機充當內應,但丹頂豹的疑心的確很重,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捕快走,哪怕對方表現的很有誠意,到最後陳公子心裡也有些發怵怕被看出破綻,所以才沒有點名讓任天鏡的同夥兒跟著自己一起下山。
本以為還要拖延個一段時間才能想出下一步,但在看到下山押送的嘍囉所攜帶的某一件事物之後,任天鏡突發奇想。
的確,只退回一個箱子這個行為本身可以說是幾乎毫無意義,充其量也就算是在混淆視聽罷了,但真正藏著秘密的東西——是負責押送贓物的推車。
因為山路崎嶇難走,為了防止貨物掉落遺失、提高運輸效率,所以山寨中的運輸工具採用的是“廂鬥”式的推車而非平板車,貨物擺放方式是被“盛”在鬥裡而非堆積在板子上。
也就是趁著哼哈二將花天酒地的時間,任天鏡找了個會木工活兒的兄弟給這車斗的底部添上了一個“夾層”。
這個夾層的角度很小,空間也十分狹窄,想藏進去一個成年人是絕對不可能的,但要說藏進去一個蜷縮成一團的小孩子……如果不嫌一路上硌得慌的話,勉強可以靠“塞”的。
若是你要問,難道那哼哈二將就這麼糊塗,連車子被人動過手腳、裡面藏了一個人都不知道嗎?那我也只能回答你,如果你是一個負責在黑白兩道之間送貨的人,在高高興興地度過了吃喝嫖賭還不用自己出錢的兩夜、又被告知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回信,而且在返程之後很可能被老大問東問西的情況下,會有閒心一直盯著車廂裡面看嗎?
不過有一點,任天鏡必須得由衷地感謝他們倆,那就是這兩人對丹頂豹還算挺忠誠的——要是半路上兩個人突然意識到自己可以偷偷瓜分掉這箱子錢,無論是兄弟倆把錢窩藏起來隨便找個山溝子把車一扔,還是推著自己一起捲款跑路,任天鏡都得栽在這種變數上。
這一手或許並不精妙,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詭異,但就在丹頂豹還在撓著自己的紅頭頂思考“自己究竟該知道些什麼”的時候,任天鏡已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靠著自己靈光一閃的奇思、視死如歸的勇氣以及異於常人的骨骼……來了一出“瞞天過海”。
怪不得賀難非常欣賞任天鏡,這哥倆兒甚至連“把人塞進幽閉空間來發揮作用”這一點都一模一樣。
是夜,任天鏡蠕動在狹窄的牢籠之內,用藏在懷裡的匕首將製造夾層的釘子慢慢撬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最後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庫房。
他的腦袋因為顛簸蹭脫了一大塊皮,胳膊上也有淤青,不過現在還不是該咿呀叫喚著疼的時候。他也不因為自己成功地混了回來而感到興奮,現在為自己而歡呼也太早了點兒。
這是個大將之才,相當沉得住氣,但任天鏡卻也並不為此感到沾沾自喜——那不是他從孃胎裡帶來的天賦,而是從旁人異樣眼光中積累下來的經驗,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不要這份經驗,畢竟不是每一次表演之後他都能笑得出來。
或許有機會的話他和公孫怒真該見一見面。
子時正刻,萬籟俱寂,山門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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