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天黑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羈旅 第九十章 網破終有時,卒舞,我等天黑,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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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平三年,即六年前,水寒郡爆發了大旱災,近兩年顆粒無收,全郡百姓飽受饑荒之苦,屍橫遍野,餓殍載道,起先你對此亂況不以為然,甚至許多要遷徙的百姓也被你用‘妖言惑眾、誇大其詞’的名頭給扣押,而在訊息傳到朝廷,戶部開倉放糧賑濟災民的時候你又第一時間撇清責任,到了邀功的時候你的名字倒是寫在最前面。”

“同年,因大旱與饑荒的緣故,匪寇作亂兵燹四起,時任水寒郡郡尉的夏安國本欲率兵剿匪,作為郡丞的你也應負責好後勤補給工作,但你卻以無糧為由,不許夏安國出兵,導致盜賊猖獗殘戮頗多,而你們二人也因此事結下宿怨。”

“望平六年,水寒郡北部雲胡作亂,邊境子民不勝其擾,夏安國率大軍於水寒關外抵抗敵軍,但本來答應好要徵兵增援的你卻因為私怨而置若罔聞,甚至還命人撤出水寒關,直接導致了夏安國被圍於關外,最後兵敗被殺,若不是最後煊陽、鐵寒二郡發兵,水寒關差點兒就拱手讓人。”

“但最後你寫給陛下的奏章中卻聲稱夏安國剛愎自用、一意孤行,反倒把你自己不增援兵、不發兵糧這件事摘得乾乾淨淨……”

“還要我繼續說下去麼?”賀難的表情說不出地憎惡。

沒想到在聽完對於自己的控訴之後,王隗面不改色地說道:“呵,我當是什麼呢……當年大旱一事乃是無法預料的天災,當時並無徵兆,為了防止百姓心生恐慌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而為什麼我排在功勞簿的第一位……老夫在賑災時的表現可是有目共睹的。至於三年前的邊關大戰,那夏安國的固執己見已經是蓋棺定論,我下令撤出水寒關也是為了防止徒增傷亡的權宜之計,過了這麼多年反倒成了我的責任?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哎……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雖然我早就猜到了你不會承認。”賀難翻了翻白眼,似乎早有準備,“來人,去把劉鐵匠等人請來。”

站在不遠處等候的獄卒領命而去,賀難也見縫插針地從懷中掏出半張泛黃的、已經有些年頭的紙片。

“為了防止你銷燬證據,我就不交到你手裡了,你是讓我讀出來呢?還是你隔著籠子仔細回憶一下?”賀難抓著黃紙的手對著王隗晃了晃。

這張紙上面的內容說來並不複雜,就是當年王隗寫給夏安國的信件,其中王隗表示當前國家社稷為重、個人恩怨為輕,自己可以摒棄二人之間的嫌隙,幫助在水寒關駐軍的夏安國絞討大敵。信中又稱雲胡遊騎狡獪非常,建議夏安國先率大軍出關將雲胡軍分割開來,自己立刻在後方徵兵徵糧送往前線,形成內外夾擊之勢一鼓作氣包剿殆盡。其中態度之坦誠、言辭之懇切令夏安國頗受感動,便聽取了王隗的建議,但他萬萬沒想到——最後被包剿的竟然是自己。

不過這封信似乎因為年代稍久,所以儲存的並不完整,許多地方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不清,而紙張的下半部分也不知因何緣故而毀壞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王隗突然大笑起來:“你憑什麼說這就是我寫的?你可有證據?

我還說是你為了栽贓我而偽造的呢!再退一步說,難道是個人謊稱是我給夏安國寫了這封信,責任就要由我來承擔麼?”

“王老先生,這封信上的字跡與您的字跡毫無二致,且以這張紙的陳舊程度來說也並非是近日所偽造的。”

“笑話,這天底下能臨摹他人筆跡的能人並不是沒有,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偽造書信來陷害我?”王隗怒極反笑道,但滿頭白髮卻似鋼針一般根根豎立。

“啊……這……”賀難的臉上突然青一陣紫一陣的,表情極不自然,而片刻後又像是惱羞成怒一般喝道:“老匹夫休要抵賴,這也不成那也不算,那你倒是說說到底什麼樣的證據才算有效?”

“哼,虧你還是當差的……”王隗冷笑了一聲:“當然是要有官印蓋上去的紅泥大印作為憑證才算是有效了,我盛國除了天子之璽乃是龍紐玉質外,五品以上官員所持的官印都是朝廷發放的、特製的龜紐沉銀大印,斷無人敢仿造,也無人能仿造。”

為什麼王隗敢這麼自信地說出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當時蓋上的印章在書信底部,而此時這封書信的下半部分已經缺失掉,所以無論如何自己蓋上的印章也不會成為證據了。

“哦……”賀難像個在庠序中聽先生唸書的小童一般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

站在一旁沉默了許久的周獠“適時地”掏出了半片黃紙,遞給了賀難,而後者惡狠狠地把東西拍在了鐵欄杆上:“睜大你的狗眼看一看,這是不是你的印?”

“你他媽的……算計我!”沉默了半響之後,王隗橫眉怒目暴喝一聲。

“你該不會要說這印章是我們拿大蘿蔔刻的仿製品吧?”賀難舔了舔下嘴唇:“順便告訴你一聲,這張紙就是我撕成兩半的,就是為了讓你自己承認什麼才是所謂的‘有效證據’。”

這位年過七旬的老人在賀難的愚弄之下氣得瑟瑟發抖,幾次乾咳險些要咳出血來。而正當雙方在此僵持之時,獄卒們已經賀難吩咐帶來的人帶到了。

“還記得這幾位麼?”賀難把來客拉到王隗的面前讓他一一辨認:“郡城裡的劉鐵匠和他的兒子,以及玉蘭縣的胡寡婦。”

“雖然其他當年被你扣押進大牢的百姓們要麼早已遷至他處,要麼不方便到場,但我想有這三位已經足夠了吧。”

“胡寡婦是因為縣裡鬧了旱災向你上書稟明的,而劉鐵匠一家則是帶頭要進行搬遷的……你要不要聽聽他們要說點兒什麼?”

劉鐵匠一言不發,似乎在躊躇著,眼神裡滿是悲傷與憤怒,而胡寡婦和劉鐵匠的兒子則是對著王隗一陣痛罵。

當年劉鐵匠和大兒子被王隗扣進了大牢,劉鐵匠的妻子在將小女兒託付給偷偷跑出城的鄰居之後便在家苦苦等待丈夫與兒子被釋放的訊息,但她還沒等到朝廷的賑災糧便已經餓死在家中了,劉鐵匠父子被釋放後面對著她的枯瘦到皮包骨頭的屍體嚎啕大哭,草草埋葬了妻子的屍骨之後劉鐵匠便帶著兒子踏上了尋找女兒

的生涯,但歷經數年未果之後又心灰意冷地回到了故居。

胡寡婦的故事與前者大同小異。胡寡婦當年並不是寡婦,她是十里八鄉出了名仗義的奇女子,在發現地裡乾死了不少莊稼之後便去往縣衙向縣令報告此事,縣令推脫之後她想到了進郡城往郡衙裡稟告,但卻被王隗以“禍亂民心”的由頭扣押,直到朝廷的命令下達到水寒郡她才被釋放,卻得知了自己的丈夫死於趁火打劫興風作浪的盜匪手中的訊息,房屋也被付之一炬。

“我從你的事蹟中沒有找到任何你貪汙錢財的證據,你的所作所為顯現的全都是怠政瀆職,你年事已高,害怕自己在為官末年陰溝裡翻了船所以不敢貪汙,同樣你也不敢承擔任何責任。”賀難罕見地很有耐心的等待劉鐵匠的兒子與胡寡婦罵累了才開口道:“但是為政之惰的危害絲毫不比為政之貪的危害小。如你所見,你為了表面安穩堵上了劉鐵匠、胡寡婦等人的嘴,造成了他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後果;你因為個人私怨,假手外敵害死了一腔熱血保家衛國的夏安國郡尉,而其他的事例雖然不像我列舉出來的那麼有代表性,卻是一件又一件小事積少成多、聚沙成塔,最後演變成了全郡上下都唯你是瞻的歪風邪氣。”

“我曾經百思不得其解你的目的是什麼,或者說你做的這些事到底對你有何利益可言——直到前幾日我對一名叫做侯如明的貪官嚴加審訊才得到了這樣一份供狀。”

“這份供狀中關於你的部分雖然簡單,但在結合了其他一些人的供詞之後,你身上的疑問迎刃而解——你所要的並不是錢財,而是權勢,是哪怕你年老式微、辭官休致之後還能有人把你奉為上賓的權勢。”

“侯如明曾經在郡衙中做負責統計財政收支的計官,而從那時起他便嘗試著做假賬撈贓銀,你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說還把他明降暗升地調到了縣城做主簿,而對他孝敬你的好處卻分文不取。”

“你在編織一張以你為中心的關係網,就如同陰暗牆角處的蜘蛛一樣,捕捉著所有可以為你所用的官員。儘管你並不是貪官,但是你掌握著水寒郡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几乎所有官員的‘罪證’,而作為交換就是他們會聽從你的吩咐與命令,乃至絕不會違揹你,如果我說得沒錯,就連當時的郡守也被你牢牢控制在手裡——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你作為郡丞,但是卻能越俎代庖地下達很多命令,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一些超出你職權的事情——比如撤走水寒關的駐軍。”

“那些貪官以你為尊,甚至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是被你拉下水的,而有些不願意與你同流合汙的人也不得不選擇保持沉默、袖手旁觀。”

“你幾乎以一己之力腐化了水寒郡,你操縱人心的本事不得不令人驚訝。”

“但你碰到了鐵板,這個鐵板不是我,而是律法。”

“你會因此而付出代價,就是告別你苦心孤詣經營數年的權勢,當然還有你的性命。”賀難在一口氣說完這一大段話後閉上了雙眼,他神情肅穆地為這個罪魁禍首宣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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