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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北王府隱隱有皇宮的建制。
雕欄畫柱上金龍五爪雖只未描金,卻著實張牙舞爪。
單從這一點,說孫乾沒有什麼野心,路過的大雁都要唾上一口。
而孫幹為人則顯得極為內斂,似與王府格格不入。
一襲蟒袍籠蓋不住鐵骨,嬉笑間眼底盡是無情。
“法師遠道而來,孫幹未能出城遠迎,還望見諒。”
幽川屹立三十七年未破,孫幹居功至偉。
牧南一路走來,商賈繁華、安居樂業,一片欣欣向榮。
雖然霧氣大了些,但這般政績,確實不可小覷。
“王爺客氣。”
牧南微微頷首。
在禮節上他只點頭並無不妥,可孫幹身邊的將軍王留卻有些不悅。
他已經把孫幹當成帝王一般。
無論你是護國法師,還是當朝天子,都要客客氣氣,點個頭,算怎麼回事?
他準備做出頭鳥了。
“法師細皮嫩肉的,平日裡只念些經書便可高高在上,不像我等粗野漢子,為了寸功尚要上陣殺敵。最終,守得江山還靠我等血肉。”
王留的話初聽有理,實則極為不堪,隱隱在罵牧南欺世盜名。
“確如將軍所說,道人平素裡只學了些許禮義,不似將軍,除了禮義廉恥修習,還要上陣罵戰。”
牧南自然是不慣著這等粗野之人。
言語間更是直接諷刺王留不知禮義廉恥。
不懂尊卑。
只有口舌的功夫。
“不知法師舌尖嘴利,可比得起小將手中巨斧?”
“哐!”
鳳頭斧落地。
牧南看來,王留心眼屬實有些不夠。
這種人要是留在皇宮,怕是就活個電視劇的開頭,連專門的鏡頭都不該有。
自己身為護國法師,便是司馬睿見了也要客客氣氣,一個偏將軍便要做勞什子出頭鳥?
不是犯賤?
“啪!”
牧南側身,一個清脆的耳光將王留抽翻在地:
“再敢聒噪,定斬不饒!狗東西,擺不清自己的位置,就去狗窩窩著!”
孫幹全程都在看熱鬧,任由王留胡鬧。
此間見王留受辱,眼神一冷。
他萬萬沒想到,護國法師竟直接動起手來,當著自己的面抽了王留一個耳光。
且看王留在地上晃著腦袋半天無法回神,想必這一巴掌動了全力。
“法師,何必為了一個不懂規矩的下人,動了肝火?”
牧南怎聽不出他弦外之音?
說王留是下人不懂規矩,不就是說他也不懂規矩?
“賊廝何等地位,焉敢造次!是誰給了他的膽子!”
孫乾笑的意味深長。
眼前人看似年輕,可鋒芒畢露,不是善茬。
踢了一腳還在地上打轉的王留,道:“法師,本王已在府內設宴,請移步膳客居。”
“不必了!”
牧南語氣凜冽:“有何妖物作祟,權且講來,道人尚有他事,不願與不懂尊卑之蠅營狗苟為伍!”
孫幹涵養的功夫不錯。
他開始就聽出了牧南話裡的指桑罵槐。
現在仍舊不依不饒的指雞罵狗。
但他仍舊不動聲色:“既然法師有此意,就恕本王招待不周之罪!徐匡,且給法師講一講來龍去脈。”
“且慢!”
牧南伸手止住了就要上前的徐匡,取出一個小盒遞了上去:“王爺,受故人所託,將此物轉交於你。”
說罷,轉身走出拒北王府。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把小盒轉給孫幹,他是一刻都不想在拒北王府滯留。
如芒在背。
徐匡呆立在原地,不知該追身上去還是等待孫乾重新下令。
孫幹不屑的開啟小盒,瞟了一眼玉佩,閃出一絲慌張。
忙蓋了回去:“莫要跟來!”
說罷,幾個箭步追上了牧南,拱手道:
“法師,不知此物是何人託付於你?”
牧南見他口氣變得柔軟,態度恭謹,放緩腳步道:“太后王慧英。”
“啊!”
孫幹怔在原地,緩過神小跑兩步追趕上牧南的腳步:“法師是說,此物一直在太后之手?”
牧南第一次以正視的眼神打量著他。
眉宇間似曾相識。
再端詳片刻,其眉毛臉盤與司馬睿有七分相似。
牧南心中生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難道司馬睿實則姓孫?
“當年的風流債,是該償還了!”
牧南只是象徵性地誆詐他一句,只語氣顯得意味深長。
其實他的內心也不確定。
人間黎民億萬,有相似之人,巧合也多。
孫幹苦著臉。
或因內心的驚濤駭浪而失了分寸,直言道:
“當年酒後得了失心瘋,闖下禍事,一直……”
牧南見孫幹遲疑,知道心中猜想已對了十分。
便不著痕跡的說道:“大奉朝姓馬還是姓孫,於道人而言並無不妥,但國泰民安才是萬民福祉。”
孫乾麵無表情,卻充分理解了其中含義。
他一直以為自己僅有一子孫無忌,還是個到處惹事的主。
當然,以他拒北王的權勢,就算孫無忌揭竿造反了,他也能保得住孫無忌性命無憂。
可孫無忌被怨魂坑殺了!
還是在護國法師鎮守的建康都城。
能坐到這個位置的,都不是頭腦簡單之輩。
他隱隱感覺,此事並不是怨魂復仇那麼簡單,恐怕護國法師也在其中有所縱容。
因此,藉著潁河邪祟作惡的時機,他想見一見護國法師,探個虛實。
甚至,做好了假借他人之手報喪子之仇的準備。
可一塊玉佩,卻掀起了他塵封的記憶。
那年,他掘開潁河,坑殺十七萬北魏將士,獲得征戰大捷。
朝堂上一時風光無兩。
慶功宴上多喝了幾杯,便藉著酒勁冒冒失失地“誤入”後宮。
魚水之歡的掙扎中,腰間玉佩遺失……
十幾年間,他一直心有慼慼,小心翼翼,生怕風流一夜東窗事發。
又怎知,這麼多年的有心栽花花沒開,趕不上無心插柳。
那個在朝堂之上位列九五的年輕帝王,竟是自己的兒子!
端的狗血!
“法師……”孫乾的態度瞬間恭謹了許多,如同一個臣子。
“賊道,讓你嚐嚐爺的利斧!”
王留緩過神,第一個想法便是拿鳳頭斧,要與牧南拼命。
生生打斷了孫幹接下來的話。
卻沒成想,他還未到端著贅肉跑至牧南身前三尺,就被孫幹一個跨步攔截半路。
“啪!”
這個耳光,不比牧南下手更輕。
“偏將軍王留,不遵法紀,目無法師,著五十軍棍!”
孫幹惡狠狠地下著命令。
原來手下動不動就想搞一出黃袍加身的戲碼。
現在不行了。
朝堂上坐著的可是自己的親兒子。
牧南見狀,才把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如果王留仍舊不知死活,他準備,讓王留下半輩子在床上躺著,就不用下地了。
“法師!”孫幹小步地跑到牧南身前,拱著手:
“手下不懂規矩略施小懲,多有怠慢之處,還請法師莫要介懷。”
“無妨!”
牧南說的風輕雲淡,可心中卻無限感慨。
前世酷愛看宮鬥劇,總覺得其內劇情狗血到無以復加,卻忍不住好奇之心。
在這一世,倒把其中手段用得純熟。
威逼利誘,喜怒不形於色,還見證了一段曠世的狗血劇情。
不白看。
“多謝法師發恩!”孫幹代王留告罪一聲,接著說道:“法師至拒北城,還未領略其中瑰麗,莫若讓我盡一份心意,定不讓法師失望。”
牧南看了一眼,孫乾的話確實是誠心誠意,但他仍舊拒絕道:
“王爺有心了。且讓徐匡帶道人去往潁河,莫要多加耽擱。”
圈子不同,不必強融。
“那就由本王親自引法師前去!”
孫幹不管牧南是否同意,喝道:“來人,備千里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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