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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當地計程車族、望族、豪右大多是百年之家,很多家族在光武帝劉秀成勢於河北之前就已經存在,一代又一代的積累,一代又一代的聯姻,一代又一代的兼併良田隱匿私農,使他們在本地成為了超越了皇權的存在。

朝廷的三互法一出,冀州之地甚至選不出身份符合的官吏前來就任,可想而知當地望族的底蘊會有多麼深厚。

他們操控著冀州的產業,用以鉗制官署,讓每一任的刺史,亦或是各郡的太守國相拿他們沒有辦法,只能平心靜氣的與他們合作。

但是,最難纏規矩最多的勢力和人,往往只需要最簡答規矩最少的人就能夠擊潰!

皇權打不敗的郡望,那些受盡了苦難的黎庶能!

被世家望族盤剝壓榨,欺壓了百年的底層之民,如今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

底層人民打著“天補均平”的口號,狠狠的痛擊著那些習慣於站在金字塔頂層的吸血之家族!

本以為在黃巾起義之後,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但豪右們這一次真的算錯了。

黃巾起義,似乎只是一個開端。

那些平日裡被他們稱呼為“野人”的氓首流民,竟是可以動搖他們的存在。

所有習慣於站在頂端,俯瞰野民的家族都沒有想到,一句簡單的‘均平’竟然可以調動出被欺壓了百年的沖天怒火,且有越演越烈。

黑山軍的成長速度以及他們吸納流民的速度,遠遠超出了豪右的想象。

對付皇權,他們可以活用人脈經濟和政治。

對付地方官吏,他們也可以活用人脈經濟和政治。

但對付那些瘋了一樣,只是要他們死,要他們交出財富的氓首叛軍而言,他們對付皇權朝廷官署的手段都是狗屁。

沒有什麼比連命都不要的人,更加的可怕了。

不知道其他州郡的望族面對這種情況當如何處置,但對於魏郡、趙國、鉅鹿、清河等地的郡望豪右而言,能夠解決他們眼下困擾的人,只有這位新上任的劉使君了。

可劉儉此刻偏偏沒有任何動作。

冀州很多人都知道,劉儉昔日曾與田豐有幾分交情,他當初處置真定三家豪族之時,就是靠著田豐遊走於鉅鹿和常山國,替他說服了幾家主要的家族。

冀州之內,旁人跟劉儉沒交情,只有田豐有這個面子。

所以,在四郡諸豪的請求下,才有了今日田豐來見劉儉的這一幕。

便聽田豐開始一頓語言炮轟:

“使君,如今魏郡和趙國,受黑山軍流寇襲擾甚重,各縣百姓不堪其擾,本地很多大族的鄔堡私產為賊所奪,州治動盪,當此時節,正是使君用武安定萬民之時,”

“可使君每日卻只是高坐堂上,對兵荒戰禍,蒼生疾苦皆不聞不問,置若罔聞。”

“請問使君,這是一方牧守所應該做的事嗎?這是賢明之人所應該做的事嗎?”

“這是一位受陛下信任的重臣,所應該做的事嗎?”

“這是一位國之棟樑,州郡之屏障所應該做的事嗎?”

田豐連珠炮似的對劉儉好一番追問,盡顯其直男本色。

劉儉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這個田豐在歷史上會被袁紹賜死了。

或許他是個智者,或許他是一個直諫之人。

但他說話,是真不給人留面子啊。

這還是劉儉身邊沒有別人呢,劉儉都覺得彆扭。

你說適才的話,若是當著一眾手下人直接質問,劉儉的臉往哪放?

劉儉都覺得掛不住臉,你說袁紹不更得覺得顏面掃地?

若不是劉儉多少知道一些田豐的性格問題,他其實也挺想弄死他的。

有些事,真的不怪袁紹。

他說話是真的氣人。

劉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躥起的那股火苗。

隨後,便見劉儉站起身,向著田豐長長的施了一禮。

“先生一番話,令儉茅塞頓開,慚愧無地。”

田豐看到自己“如此耿直”的噴了劉儉之後,對方還能做出這般誠懇的態度,也不由吃驚了。

他其實已經做好了被劉儉轟出去的準備了。

但著實沒想到……

田豐也站起了身:“慚愧慚愧,田某活了四十餘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使君一般謙遜知禮的人,田豐慚愧……”

劉儉聽田豐說了這話,露出了微笑。

但是,卻聽田豐繼續道:

“只是使君縱然為人謙遜,田豐還是要說,使君此番來冀州的行為,實在是令人大失所望,其實豐也能理解,年紀輕輕驟得高位,難免會有志得意滿,然大丈夫處世說話不可失口,得意不可忘形啊!請使君細思之!”

劉儉真想給田豐一腳。

你還好意思說我“不可失口?”

你看看你自己在這叭叭的。

卻見劉儉輕嘆口氣,道:“元皓先生,實不相瞞,非我不想做事,只是我眼下初到冀州,手中暫無兵馬,又無可用之人,縱然有心討賊,保境安民,卻也是有心無力。”

田豐道:“使君執掌四郡,轄民兩百萬口,豈能言無可用之人?”

劉儉道:“民眾雖在,然冀州去年剛剛經過張角之亂,刺史部和各郡兵馬皆耗損殆盡,如今朝廷方面的主要兵將又都在涼州討伐北宮伯玉,我無法上書請陛下調兵來援。”

田豐道:“難道使君身為一州之首,尚不能自行招募萬餘精壯以為用?”

劉儉嘆息道:“元皓先生,你也是冀州本地人,自然知曉,黃巾之亂,張角侵略諸縣,奪取倉廩武庫,昔日各地之太守不是被殺,就是棄城而逃,冀州諸郡縣的倉稟皆被掠奪一空,如今朝廷太倉物資皆用於西征,我縱然上書陛下,也無錢糧供應,我這牧署自行週轉尚缺糧少錢,請田公教我,我拿什麼去徵兵?我其實只想等到明年,帶收足了口算,攢夠了米糧,再行處置諸事。”

田豐長嘆口氣:“使君啊,若只是沒有錢糧,您何不直接張口?非要遷延到現在!你需要多少錢財,多少糧谷,由田某去問冀州諸家,替使君討要便是!”

劉儉言道:“如此厚顏之事,儉誓不為之!”

田豐何等睿智之人。

劉儉若真是“誓不為之”,也就不會在這裡跟自己說這些了。

欲擒故縱之法,他田豐活了四十多歲,他自然是能夠看的出來。

但以劉儉的角度來說,這是個禮數問題,也關乎著他一州之牧的面子。

田豐只能配合他。

於是,劉儉一個勁的推。

田豐則是一個勁的要幫忙。

就這樣拉扯了半天,劉儉最終還是“無可奈何”的接受了田豐的好意。

“既如此,那劉某人便只能厚顏懇請先生,去替某籌措糧餉建軍了。”

田豐點頭道:“好,只是不知使君招募兵將,需要多少錢糧?我去替使君籌措。”

劉儉左手握拳,衝著田豐道:

“不多,我粗算了一下,初期只要十億錢便可勉強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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