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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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瑩看著父親離去，嘟著嘴用力剁了一下腳，嘴裡輕哼了一聲，白了一眼，不再理會。

轉過頭看到櫃檯上掛著的雞毛撣子便挽起袖子從後院打了一桶水，桶邊搭著一塊抹布，放在飯桌邊。轉身一手手持雞毛撣子，一手拿起抹布，桌子上面擦擦，櫃檯上掃掃。

其實酒樓裡面每天都會打掃，客人吃完一桌之後也會立刻打掃而不是等有客人來了之後才去清洗桌面，故而一大早起來的店內並沒有什麼灰塵。可是王瑩嘴裡哼著不明的小曲，仔仔細細的打掃著店裡的每一個角落。

過了一會，後院的門簾被拉開，一胖一瘦兩道身影打著哈欠從後院走出，雙手還在揉著惺忪的睡眼，猛然看到自家大小姐正在打掃衛生，一聲驚呼脫口而出，三是步並做兩步趕到王瑩的身邊，一把拿過王瑩手中的抹布和雞毛撣子，說道：“大小姐，大清早的你在這裡作甚！這要是老爺看到還不得扒了我等的皮。”

王瑩沒好氣的把抹布摔在較為瘦小身影的男子身上，說道：“好你個瘦猴，這說話的好像我們家平日多欺負你們似的。”

瘦猴嘿嘿一笑，“哪能呢，老爺對我們可好了，只是平日哪裡有見過您做這些事，我跟胖狗還以為沒睡醒夢遊呢。”

王瑩一把揪起瘦猴的耳朵，故作惡狠狠的樣子說道：“按你的意思，我就是百無一用的花瓶唄！哦~不對，應該惡地主家裡的惡醜女兒才對是吧！”

瘦猴耳根吃痛，雙腿下曲，趕緊求饒道：“哪能呢大小姐，整個蘇州城誰不知道您釀酒一絕，長相容貌亦是一絕，瘦猴兒還沒睡醒，嘴上胡言亂語還望大小姐放過小的。”

王瑩咧嘴一笑，鬆開了手，其實也沒有怎麼用力，瘦猴故作誇張的樣子讓她本就高興的心情又愉悅了幾分，然後從腰間掏出幾枚銅錢，丟給瘦猴說道：“行了，別演了，我也不逗你了，拿著這些錢去劉大嬸兒那裡買一些拜祭的東西過來給我。”

瘦猴笑嘻嘻的接過王瑩手裡銅錢，在聽到王瑩的話之後立馬換上一張苦瓜臉，“果然還是沒睡醒，我還以為大小姐今日大發善心給我賞錢。”

王瑩聽後，氣笑著，右手握拳放至耳邊，瘦猴見狀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王瑩看向旁邊的胖狗說道：“後院的水燒開了嗎，有的話我先拿一些用著，你再燒一點。”

胖狗笑盈盈的說道：“有的呢，咱哥倆一起來就把水燒著呢，現在估摸著也差不多了，小姐您先去歇著，我跟您打來就是。”

王瑩捏了捏後頸，一夜未眠又接著忙活了一番，這一會歇了下來倒有了幾分疲憊，低聲嗯了一聲“那就麻煩你了。”，說罷便向樓上走去。

胖狗彎了下腰，“小姐您客氣了。”說罷便向後院走去，不一會便提著一桶熱水和一桶溫水放在王瑩的房門前，轉身離去，回到店內忙活起自己的事來。

過了一會，瘦猴提著一堆東西跑了進來，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王瑩的身影，便向胖狗問道：“東西我買回來了，小姐怎麼不見了蹤影？難道是嫌棄我太慢了，自個去買了？”

胖狗咧嘴一笑，“你也知道你回來的晚了？店裡的事都快做完了，你倒好趁著跟小姐買東西的時候在外偷懶。”

瘦猴嘿嘿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裹，“哪能呢狗哥，我這不是順道路過季老闆的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才耽擱了一點時間，絕無拋下兄弟，獨自逍遙，你看這包子熱氣騰騰的，我可是一刻也沒有耽誤，自個都還沒吃呢！來，狗哥，咱們一起嚐嚐。”

胖狗接過包裹，撿起一個包子吃了起來，笑罵道：“算你小子有良心。”

瘦猴拿起一個包子就往嘴裡喂，結果被燙的齜牙咧嘴，嘴裡還嘟囔著：“好吃好吃，就是太燙了，季老闆的包子果然是咱們蘇州城一絕。”

只見胖狗不緊不慢的拿來一個碗，將包子放在碗中，用筷子破開包子的頂部，一股湯汁順著包子皮流到碗中，先是喝掉碗中的湯汁，然後再夾起包子放到口中細細品嚐起來，吃完一個之後才對瘦猴說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熱包子也是一樣。像你這般吃法，天下美食都被你糟蹋乾淨了。”

瘦猴沒有搭話，生怕自己一說話就少吃一口包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對著胖狗說道：“哎，狗哥，今兒又不是老夫人的祭日，小姐買這些東西這是要拜祭誰啊。往年也沒有這檔子事啊？”

胖狗似乎知道一些什麼，只是淡然的說道：“老爺小姐的事你少打聽，安心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操心那麼多事幹嘛，你看你瘦的，就是瞎操心多了。”

瘦猴撓了撓頭，嘿嘿一笑正欲說些什麼，只聽見樓上傳來一聲開門聲，二人應聲望去，只見王瑩身著一身白色淡雅長裙，裙襬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絹紗，腰繫一條白腰帶，顯得身段窈窕，氣若幽蘭。二人皆被王瑩這身打扮看的目瞪口呆，在二人印象中自打第一次見到這位大小姐開始就從來沒有看到過這身衣服，甚至沒有過這種穿搭。平日大大咧咧比男人更有力氣的小姐此刻宛如從畫卷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王瑩看著二人呆滯的樣子，柳眉微微皺起，有些不耐煩的問道：“看什麼呢瘦猴，我讓你買的東西你買了嗎？”

“啊？買了買了，小姐我買了，門柱旁放著呢。”瘦猴連忙回答道。

“讓你買東西，你放門外幹嘛？不說被人拾起撿走了，萬一被風颳走了，豈不是又要趕著風去撿？”

“大清早的哪來的大風啊，再說了這東西不吉利，咱們開店做生意的讓人瞅見多不好。”瘦猴一字一句的說道，看著王瑩不善的眼神只是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蘇州城是建立在無數屍骨上面的，多少年來的征戰廝殺，長安城內只知道夜夜笙歌，百姓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誰又知道千萬裡之外有一座蘇州城，城內男兒十室九空，立下的陵園又佔領了多少山頭，故而城內之人對於生死鬼怪不吉利這方面倒是看的很淡。身後便是守護蘇州城的無數英魂，哪裡還會怕山精鬼怪來作怪。

“哼。”王瑩輕哼一聲並沒有多說些什麼，其實二人關係並非尋常主僕一般，只不過平常喜歡鬥嘴罷了，時間一長二人見面必然鬥嘴掐架，彷彿不懟上幾句心裡就不痛快一般。

王瑩走到門外拾起包裹在手裡掂量了幾下，感覺分量還不錯，滿意的點了點頭，從馬廄裡牽出一匹馬，一手拉住韁繩，左腳一蹬便上馬離去。

瘦猴偷偷摸摸的躲在門後看著王瑩離去，腰間還繫著兩壺酒，那酒瓶卻是店裡面從來沒有見過的，瘦猴連忙對著胖狗招了招手，“狗哥，狗哥，你快過來看看，小姐腰間繫的酒瓶可不像咱們店裡日常賣得酒，難不成是私藏的什麼好酒，要不咱們......”

話還沒說完，胖狗一個抹布直接帥瘦猴臉上說道：“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還真不要命了，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吧，瞎想什麼呢！”

二人正說著，只見到背後輕咳一聲，王有財不知何時來到身後，二人一激靈，立馬站到一邊，微微低頭。

“小姐出去了？”

“回老爺話，小姐剛出去，騎著馬走的，還帶了不少東西。”

“行了，你們去忙吧。”

王有財聲音平淡，看不出喜怒，二人低頭稱是便走到一旁開始忙碌起來，王有財站在店門口看著馬蹄聲遠去的方向，低聲嘆了一口氣，怔怔的看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縱使自己家財萬貫，人脈佈滿天下，可是唯有情字一事，卻是自己無可奈何，可憐天下有情人。

王瑩策馬揚鞭，一路奔襲，不多久便來到了陵園。下馬之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手拿著酒，一手拿著包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像山上走去。

山並不高，路也並不遠，可是她的每一步都走的極為沉重。不多時，雙頰泛起微紅，呼吸也變得些許急促，也不知是走的太累還是越走越緊張。

良久，王瑩終於走到了蘇站的墳前。泥土鬆動，翻過的樣子還依稀可見。這一路來，王瑩在心裡想了千遍萬遍如何開口，可是終於走到面前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她跪在墳前，點上兩根香燭，將黃紙一疊疊的摺好放在一邊，藉著燭火將其點燃，取出酒瓶開啟一瓶緩緩的倒在地上。

做完這一切，王瑩並沒有起身，又從包裹裡拿出許多黃紙，摺好後一疊一疊放入火堆中。

“蘇叔叔，別人都叫您大將軍，而我小時候便是這般叫您，現在這般想您也不會生氣，阿青這一走，前路曲折，極為艱難，還望您在天之靈能夠保佑他平平安安。”

“他從小身子骨便不好，我是知道的。您是希望他能留下來的對吧，可是他要走，他要為您報仇，我沒有理由攔著他不讓他去，甚至如果可以，我也會跟著他一起去。”

“可是他這個人啊，就是寧願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肩上，不願讓別人擔心，我若是跟他說要跟他一起去，他也不會讓我去或者說撇下我，獨自離去。”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他，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很喜歡他了，看著他走的時候的樣子，我真的心疼死了。我好想告訴他，讓他帶上我，我想幫他分擔一點，可是我只是一個累贅，除了釀酒我什麼都不會，我不像其他女子會琴棋書畫，甚至出謀劃策，我真的很沒用......”

“蘇叔叔，您說這個世上真的有仙人嗎？如果有，您應該也算是仙人吧，您一定是了，您一個人還有王妃帶領著蘇家軍讓城外的匈漠至今無法越過城外千里那道防線，除了仙人還有誰能做到呢？”

“蘇叔叔，他會沒事的......”

“蘇叔叔......”

說著說著，豆大的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原本堅強的女子在這一刻變得脆弱不堪，哭的泣不成聲。

良久，就在她碎碎念之時，自山頂之上，吹來一陣清風，像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拂去她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