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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楊峰看來,除非劉媛媛知道這一點時已經很晚了,甚至已經晚到讓她來不及要求劉靜更換家裡的沙發或地板,就被警方「請」進了警局。

也就是說,極可能直到最近幾天,劉媛媛才知道何雙喜被杖斃在了劉靜家裡。

由此可見,當時打電話給劉招娣,讓她幫忙處理何雙喜屍體的,肯定就不會是劉媛媛,而應該是劉家老太太。

這說明,老太太殺害或者參與殺害何雙喜的假設,極可能是為事實。

所以,沙發底部木架上的血跡,大機率就是老太太所留。

老秦似乎看出了楊峰所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急著下結論,還是等dna對比結果出來之後再說吧。」

接著,老秦走到解剖臺前,開始就袁家兩兄弟的兩具屍體口述屍檢結果:

「袁世文的左大腿根部有一環狀切(創)口,周圍面板、肌肉均已切開,僅剩一股骨和肢體相連,創口無生活反應,主要表現為創面沒有出血、創緣面板沒有捲縮,也就是說,這個創口是死後形成。」

「創口底部的股骨上可見密密麻麻的細小切割痕,並且環創口底部的股骨都有。」

「再看創口形態,創緣整齊,細細麻麻,說明致傷工具銳利,體積不大。從創口底部股骨上的切割痕上判斷,說明致傷工具質量不大。」

「也就是說,袁世文死了以後,兇手拿著一把銳利的小刀,反覆切割屍體大腿根部,幾乎就快要把大腿切下來了,應該是想對屍體進行分屍。」

「但是兇手不具備醫學常識,或者說不具備解剖常識。他(她)之所以在大腿根部切割,應該是想把大腿肢解下來。但是大腿根部並不是股骨頭與骨盆連線的地方,這裡僅是股骨的中上段。」

「當兇手分屍分到股骨的時候,就切不動了。股骨很粗,並且非常堅固,兇手用來分屍的小刀明顯不可能將股骨切斷。所以,兇手乾脆不切了,直接將屍體裝進麻袋,沉入水庫。」

法醫一邊指著臺上袁世文屍體的左大腿根部,一邊向楊峰等人解說。

這一認定結果符合劉招娣和劉靜所述:他們都說自己最先想到的處理屍體的辦法,是對屍體進行碎屍後再進行掩埋,但是才切了幾刀就發現屍體太難切了,索性就放棄了這個辦法。

劉媛媛本身就是一名醫生,對於人體構造和人體解剖自然不陌生。但是她聲稱自己當時突然來了生理期,肚子痛得厲害,實在沒有精力和心思來幹這個分屍的精細活,所以在袁世文的大腿根部割了幾刀後就打消了分屍的想法,轉而想到將兩具屍體都沉入水庫,這一簡單易行的辦法。

但是老秦的這一結論讓劉媛媛的這部分口供變得很不可信:她作為一名醫生,不可能不知道從大腿根部下刀會很難將大腿肢解下來,這和她的醫生身份不符。

也就是說,真正動手嘗試對袁世文的屍體進行分屍的人不是劉媛媛,並且分屍發生時,她也應該不在現場,不然就會提出專業性指導意見。

由此可見,殺害袁家兩兄弟的很可能不是劉媛媛,並且至少在分屍發生時,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或妹妹想要分屍掩埋,甚至有可能在這時還不知道袁家兩兄弟已經死了。

再結合劉媛媛並未及時要求劉靜更換家裡的沙發或地板來看,這三姐弟之間真正實現「資訊共享」,將杜鵑、何雙喜、袁家兄弟四人的死亡過程及相關資訊全部拿出來進行交流溝通的時間,或者說他們「串供」的時間至少發生在分屍失敗以後,這離警方將帶他們「請」進警局的時間沒幾天。

在這樣匆忙的「串供」中,他們在就「到底由誰來扛下所有的罪名」這一串供目的上,還沒有達成一致時,就突然被警方一鍋端了。

楊峰當時指示辦案人員暗地裡蒐集劉家三姐弟的相關資訊,明面上則大張旗鼓地調查袁家兩兄弟的失蹤,這明面上的調查毫無疑問讓他們感受到了壓力,所以就此聚在一起做好最壞的打算:

萬一警方發現了我們就是殺害袁家兄弟的真兇,甚至順藤摸瓜查到了何雙喜和杜鵑的死,與其讓一家四口(包括老太太)都摺進去,不如只折一個。

當然,做好這一「打算」的前提就是這一家四口的身上都背了人命。

也正因如此,接下來就出現了三姐弟一進警局就都搶著大包大攬,一口咬定所有的犯罪行為都是自己一人所為的這一局面。

此外,按照劉家三姐弟的交代,負責打撈屍體的民警在水庫邊上找到了一條小木船,這本是相關人員用來定期清理水面上的白色垃圾或其他生活垃圾時所用,所以平時就停靠在岸邊上,沒想到卻被人用來拋屍了。

劉家三姐弟都聲稱將屍體運到水庫邊上後,接著便將屍體背到這條小木船上,最後將船劃入水庫,從船上將屍體沉入水中。

楊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明白了,讓法醫接著往下說。

「兩具屍體的頭髮長短不一,髮型表現為坑坑窪窪,應該是被人故意剪成這樣。同時,屍體都赤身***,胸前和背後,甚至在頭部位置都有大面積條形傷痕,應該是生前遭受過皮帶或皮鞭一類抽打。」

「兩具屍體的頭部都有幾處點狀創口,不同的是袁世文頭部的點狀創口為三處,而袁世傑的頭部創口為四處。這些點狀創口形態一致,距離相等,有明顯生活反應,為生前傷。」

「這應該是耙頭這樣的農具所致吧?」楊峰插嘴問道。

法醫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兩具屍體的頭部位置還有幾處頭皮裂傷,為鈍器擊打所致,但是沒有造成顱骨骨折,僅為頭皮損傷。也是生前傷。」

「被人用磚頭拍的?」楊峰又問。

「磚頭擊打後的傷口,符合這一特徵。」法醫給出一個十分嚴謹的回答。

目前為止,三姐弟的口供都符合老秦對屍檢的檢驗判斷。

「皮帶、耙頭、磚頭,致命傷到底是哪一處?」楊峰丟擲了自己最大的疑問。

老秦卻不慌不忙地首先指了指兩具屍體的身體:

「在解剖中,發現兩名死者胸前背後有多處皮下出血,這些損傷符合皮帶抽打死者所致的特徵。皮帶抽打也的確能致人死亡,比如擠壓綜合徵,但擠壓綜合徵需要身體大面積的皮下出血。兩名死者身上的這點皮下出血,遠遠不足以致人死亡。」

這就是說,劉靜不是殺害袁家兩兄弟的真兇。

接著,老秦又指著兩具屍體的頭部:

「這幾個血窟窿,也就是這些點狀創口,顱骨上連個印痕都沒有留下,這樣的損傷完全不能將人打死。」

得,劉招娣也不是真兇,總不會是劉媛媛吧?

「鈍器造成的頭皮裂傷,我剛才就說過,並未造成顱骨骨折,頂多只能算是皮外傷,也不足以致人死亡。」

不但王星和吳小軍傻了,就連楊峰也聽得一頭霧水:「這三姐弟沒有一個是兇手?袁家兩兄弟總不會是自殺吧?」

老秦搖了搖頭,拖住其中一具屍體的腰部,將它往上提了提,讓大家能看到他的腰背部:

「兩具屍體的屍斑都呈現片狀,位於腰背部未受壓處,在腰背部面板表面,可見很多細小的類似於小石頭一樣的壓痕。都看到了吧?」.

三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同時,兩名死者雙上肢外側可見廣泛的皮下出血區,雙手可見很多細小的表淺劃傷,傷口內可見疑似鐵鏽樣異物。」

接著,老秦又拿出一堆照片資料,遞給楊峰。

「這是對兩名死者生前關押過他們的豬圈,也就是對案發現場的鑑定結果。」

「豬圈緊靠山體,位於居民房的後方,位置極其隱蔽,為磚木結構,窗、頂齊全,空間封閉,僅在南側有一厚重木門可供出入。」

「雖然名為豬圈,但並未養豬或圈養其他動物牲畜。」

「進門後,便是人行通道,通道右側為1米高的圍欄,將通道與豬圈隔開。過道和豬圈內的地面有一層碎石,豬圈中心有一處大面積血跡。分屍的刀就在血跡旁邊,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用這麼一把刀就想分屍,這人明顯是個‘業餘的。」

「地面血跡和水果刀上的血跡,經對比後是為一致,所以這一處血跡應該是分屍時所留。」

「豬圈北側有一個窗戶,為了儘量讓豬圈的採光、空氣對流更好,所以這一扇窗戶開得較高、較大,距離地面約有兩米,窗戶的窗欄是生鏽的螺紋鋼。」

「窗戶下方的牆面上有登踏的痕跡,為赤足形成的足跡。窗戶窗簷可見多處灰塵手掌印,兩側窗簷也發現有登踏赤足印。」

最後,老秦又將手指向死者頭部:「兩名死者的枕部都有一塊約核桃大小的挫傷區,創口內可見有碎石附著,這些碎石和地面碎石基本一致。」

「兩名死者枕部的這一擦挫傷,對應的額部有一對沖的腦挫傷。這種損傷多見於摔倒、失足,或者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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