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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在宗祥貴眼前的路有兩條:要麼等朱保國回來,然後在他的興師問罪中幹掉他,或者被他掃地出門;要麼現在就跑路。

但是想到殺了前妻全家後,過了很長一段東躲西藏、豬狗不如的日子,宗祥貴就有些發愁。於是,他就選擇了比較穩妥的方式:跑路。

既然是跑路,那就肯定得帶上自己所有的個人物品。

毫無疑問,在宗祥貴眼裡,胡月梅也是他的個人物品之一。

當年,他以將前妻殺害的方式宣告自己對前妻擁有神聖不可侵犯的永久所有權,現在,他要以私奔的方式,宣告他對朱保國的妻子胡月梅同樣擁有神聖不可侵犯的永久所有權。

於是,宗祥貴不作任何思考,要胡月梅趕緊收拾東西,跟自己跑路,其言語神態,完全就將這當成了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時常遭受家暴的胡月梅,早就忍受不了朱保國的一身壞毛病,不止一次幻想過要離開丈夫重新生活。再則,和宗祥貴搞破鞋的事已經被鄰居發現,就算自己恬不知恥地留下來,多半也逃不了要被丈夫打個半死。

猶豫片刻後,胡月梅便火速收拾好東西,跟著宗祥貴一起跑了。

她本想把10歲的兒子朱大偉也帶走,但這樣一來朱保國肯定會窮追不捨,再說跟著宗祥貴一起跑路,免不了要風餐露宿,帶著朱大偉只會讓他遭罪,還不如將他留在家裡好吃好喝,還能和女兒有個照應。於是,胡月梅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這時,距離祖寶山殺害前妻一家的案發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年多,對祖寶山的追捕完全沒有了當時的緊羅密佈,這為祖寶山的再次逃亡提供了條件。

原本以為自己跳出火坑,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會是幸福的二人世界,慢慢地胡月梅才發現屹立在自己前方的居然是一座火山,而她卻已經跳進了滿是岩漿的火山口,再也沒有回頭路。

起初,二人輾轉多地,居無定所,生活條件很差。天為被、地為床,風餐露宿,吃了上頓沒下頓是為常態。

最後,二人歷盡千辛來到沿海某地棲身。

因為沒錢,宗祥貴和胡月梅就睡在橋洞下,或者偷偷摸摸進入建築工地,睡在還未竣工的樓房裡。

為了餬口,胡月梅去車站給人擦鞋,宗祥貴則去當小工,幹一天活,掙一天工資。

這種艱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好幾年。

他們的故事警示我們,私奔之後要想過上沒羞沒躁的幸福生活,除非攜帶了鉅款。所有的才子佳人私奔的故事中,在出發前,往往都有一個很重要的細節:收拾了一些金銀細軟。

更何況,這兩人還不是才子佳人,最要命的是,他們當中還有一個殺人犯兼逃犯,而胡月梅卻一直都不知道這一點。

直到90年代末,兩人攢了一些錢,租了一個單間,對外宣稱是夫妻,宗祥貴買了一輛三輪車,騎著車到處撿磚頭賣,胡月梅擦皮鞋的生意越來越好,二人的生活才有所好轉。

飽暖思Yin欲。生活壓力減輕以後,長時間以來被宗祥貴壓抑在心底的種種惡習開始慢慢暴露。

這麼多年過去了,對祖寶山的追捕似乎變得無人問津,這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殺人犯兼逃犯的身份,甚至真把自己當成了子虛烏有的「宗祥貴」,也就慢慢地不再小心翼翼。

有吃有喝有住的生活更讓宗祥貴不需要再將心思和精力都耗費在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上,轉而讓他有了追求更高精神享受的想法和行為。

什麼是精神享受?當然就是讓自己身心愉悅嘛,身心愉悅的最佳方式就是放飛自我,釋放自己心底的慾望。

於是,餐餐都得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這是快意人生的標配;酒足飯飽之後,麻將、撲克

牌必不可少。一天賺的還沒有花的多,但是沒關係,他可以找胡月梅要錢。胡月梅人都是他的,賺的錢自然也都是他的。

最讓胡月梅抓狂的是,宗祥貴喜歡家暴的毛病也逐漸暴露無遺。當初,宗祥貴就是因為這個毛病才會導致前妻和他離婚。現在,他好了傷疤忘了痛,開始釋放慾望,在胡月梅身上繼續滿足自己喜歡打女人的暴力嗜好。

弱小的女人在他的拳頭下,就像是一隻無助的小雞,瑟瑟發抖的身體、充滿驚嚇的眼神、恐慌的尖叫,這種動靜結合的畫面總有一種特殊的美感,總讓他充滿快感,有一種征服一切的成就感。每每到了這樣的時刻,他總會感覺自己是個成功人士,而不是個loser。

對於胡月梅來說,當初就是因為不堪忍受朱保國的家暴,才會跟著這個男人遠走高飛,結果好日子還沒開始,換來的就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家暴虐待,這讓她無比絕望,更無處可逃。

到了這一步,她哪裡還有臉再回去找朱保國?

她也想過要逃去別的地方,但宗祥貴掌握了她的命門,並以此為要挾:「你要是敢跑,老子就去朱保國家,把你兩個孩子都弄死。老子人一個命一條,沒什麼幹不出來的,不信你就試試。」

膽小懦弱的胡月梅,哪敢拿一對子女的性命「試一試」。

故此,逃跑的念頭也就只能在腦子裡轉一轉,然後迅速熄滅。

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整整持續了10年,直到2009年,胡月梅在擦皮鞋時碰到了一個和朱保國同村的老鄉,從老鄉口裡得到的一些訊息讓她悲喜交加,更讓她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似乎能擺脫眼前悲慘命運的辦法。

老鄉告訴胡月梅,自從她離家出走後,兩個孩子的生活就變得一塌糊塗。這和她當初沒有把孩子帶走,以為孩子們留在家裡能免於奔波,過得更好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

胡月梅出走後,丈夫朱保國險些崩潰,奔波輾轉各地到處尋找妻子,根本顧不上照顧兒女。

朱保國一身的壞毛病,但對於胡月梅並非毫無感情,他只是沒有找到和妻子相處相愛的正確方式,更沒有弄明白身為一個丈夫和父親應有的為人處世之道。換言之,他極可能還只是一個「巨嬰」。

父親不在家,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只能自力更生,自己學會燒飯煮菜。

偶爾,會有好心的鄰居見孩子可憐,把他們喊去家裡吃飯。

天冷的時候,姐弟二人只能穿著鄰居送的舊衣物,熬過寒冬,到了寒暑假,也會外出尋找母親。

幾年過去,胡月梅始終杳無音訊。家裡條件本就很一般,找人不但誤工,更需要花錢。慢慢地,朱保國承擔不起這樣的經濟負擔,姐弟倆初中都沒讀完就輟學了,對胡月梅的尋找也被迫終止,一家三口不得不迴歸到眼前的生活。

姐弟二人中,姐姐早就結了婚,弟弟朱大偉早年跟著大人出去打工,去年也結了婚,現在這對年輕夫妻都在打工。

悲的是自己當年的離家出走,會讓丈夫和兩個孩子遭受這麼多的磨難。

喜的是兩個孩子都成了家,兒子朱大偉居然還和她就在同一座城市。

想到兒子原來就在自己身邊,胡月梅忽然覺得內心充實不少,更在一瞬間覺得宗祥貴這個男人似乎也沒那麼可怕。父母是子女的支柱,子女何嘗又不是父母的支柱。

於是,胡月梅決定和兒子朱大偉見面,甚至想和他一起生活。這不僅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天性使然,更是她對擺脫被宗祥貴家暴的嘗試:在我兒子面前,你總不敢再打我了吧?

這個時候的胡月梅,首先想到的不是依靠兒子離開宗祥貴,而是妄圖以兒子為「靠山」,嚇止宗祥貴的暴力行為。常年遭受家

暴,似乎讓她變成了「習慣性受虐」,即:我受不了你,卻又離不開你。

最終,透過老鄉留下的電話號碼,胡月梅聯絡上兩個孩子,並邀請他們到她和宗祥貴組成的「家」裡去過端午節。

姐弟二人喜極而泣。父母之間、母親和宗祥貴之間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屁事,他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和這一場缺失了十幾年的至親團聚相比,那些屁事又算得了什麼。

於是,姐弟二人瞞著父親朱保國,帶著各自的小家庭,高高興興地來到胡月梅身邊,和她一起度過了一個十分圓滿的端午節。

節後,姐姐一家人返回老家。

胡月梅見兒媳剛剛坐完月子,就提出和兒子兒媳一起住,幫他們照顧孩子。朱大偉夫婦求之不得,尤其是朱大偉,母親的提議完全能填補他內心缺失的部分。

宗祥貴看了一眼朱大偉的媳婦兒,對胡月梅的提議也鼎力支援。

於是,朱大偉乾脆就在宗祥貴和胡月梅租的小區裡,另外租了一套房子,搬了進去,打工的地方也換到附近。

宗祥貴大概覺得自己應該算是朱大偉的繼父,所以總在朱大偉面前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態,然後對他各種教育輸出,理論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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