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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一直都忽略了一個事實。直到剛才,我的人交給我這份報告,看了裡面的內容,我才想起來。」

「倘若王文輝和王乾山父子倆發生武力衝突,當年的王文輝身體健康,還不到50歲,可謂正當壯年,並且他本人上過戰場殺過敵,也見識過屍山血海。」

「王乾山腿腳不便,即便手持利器,也不見得就是王文輝的對手,又怎麼可能成功將其殺害?無論如何,王文輝自保應當綽綽有餘。」

「在大火發生時王文輝夫婦可以選擇報警,最終卻沒有這樣幹,是因為他們知道放這把火的是王乾山,一旦報警就會將他們的寶貝兒子送進監獄。」

「在面對王乾山的行兇時,明明可以成功反抗,甚至反殺,王文輝也沒有這樣幹,是因為看著瘸了一條腿,朝他張牙舞爪撲過來的親兒子,他實在不忍下手,也不敢下手,他知道自己上過戰場,手腳上沒有輕重,擔心一不小心就把王乾山弄死弄傷。」

「王文輝甚至會認為,畢竟是親生父親,王乾山應該不會真殺了他。」

「所以,在父子二人的武力衝突中,王文輝選擇退讓。但他顯然低估了王乾山內心對他的怨恨,高估了王乾山內心的父子之情。」

「王乾山下了狠手,至少將他們弄到昏死過去,或者將他們弄得行動極為不便。更在事後放了一把火,什麼父子之情、母子之情,什麼殺害父母要遭天譴,什麼父親的意志和安排,都他孃的見鬼去吧。」

「這把火把什麼都燒得一乾二淨、煙消雲散。」

「神不知鬼不覺。在王乾山看來,他也就什麼都沒幹。」

張秀文淚如雨下,呼吸緊促,卻始終不發一言,雙眼充滿怨憎地看著馬弘文。

馬弘文就像是一個神棍,仍在喋喋不休:

「王文輝夫婦在大火發生時,仍還活著。這有兩種可能性,要麼他們身負重傷,昏死過去,王乾山卻以為他們死了;要麼,他們就是假借昏迷故意裝死,想要以此結束當時的衝突,甚至嚇唬一下王乾山。」

「鬼知道,王乾山居然還在事後又放了一把火。」

「我在想,不管是身負重傷昏死過去,還是故意裝死,王文輝在醒來後,卻發現身邊起了大火,他到底會是個怎樣的心理感受?」

「他的心情我沒法理解,但能確定的是,無論是怎樣的心情,他都沒有選擇報警。到了這個地步,他仍舊不忍心親手將王乾山送進監獄。」

「王文輝臥室的保險櫃傾倒在地上,壓在王文輝的一隻手掌上。我的腦海裡總有這麼一幅場景,王文輝當時身負重傷,爬行到了保險櫃下頭,想借助保險櫃爬上窗臺。」

「興許,他真就有那麼一下,依靠保險櫃的支撐,十分吃力地站了起來,就站在窗戶前。可透過窗戶,他會不會恰好又看到正守在屋外的王乾山呢?」

「要是看到王乾山,他又會怎樣想?會不會心想,還是算了吧,別走出去讓他為難了。這孩子,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也不容易。」

「接著,王文輝看著自己被削斷的手指,又想,這孩子啥都算計好了,唯獨漏了這個細節。要是警方發現老子的屍體少了一根手指,肯定會有所懷疑。老子還是再幫他一把吧。」

「很快,王文輝就有了辦法。他將保險櫃弄翻,刻意壓在自己手掌上。在當時的情況下,他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也只有這個辦法。興許,他也只是想用這個辦法讓王乾山的疏忽不那麼容易被人發現。」

「但他又沒想到的是,王乾山會在大火燃燒了很久以後才報警。陰錯陽差,他這隻手被長時間灼燒,並且在保險櫃的巨大壓力下,最後居然成了一堆碳粉。王乾山留下的唯一破綻,也就這樣被完美地填補上。」

「王文輝興許看到了王乾山,王乾山會不會同樣也看到王文輝呢?我認為這種可能性同樣存在。」

「大火發生在二樓,王文輝居高臨下,背後通紅的大火讓屋裡光線充足,對於屋外的王乾山來說,無論是視線角度還是光線,都足以讓他看到窗前的王文輝,或者窗前的人影。」

「他會有什麼感想?會不會後悔?我看不會,他如果會後悔,就應該會立即打電話報警。之所以等大火燃燒了很久再報警,很可能就是因為他看到了窗前出現的人影。他有意讓這把大火燃燒得足夠久,就是為了確保裡面的人死透。」

「他甚至慶幸自己放了這把火。多虧了這把大火,要不然老頭兒沒死,他居然都沒發現。這把大火幫了他的大忙,總算能將原本沒有死透的老頭兒燒得死死的。」

「然後,他會不會衝著窗前的人影,露出十分慶幸的笑呢?甚至朝著窗前一邊揮手,一邊笑著說,老頭兒,你別跳窗了,你要是跳出來,我還得又將你扔進去,太麻煩了。」

馬弘文的話語似乎帶著神奇的魔力,讓張秀文彷彿置身於一場大火之中,卻又逃生而出,此刻正渾身微微顫抖,大口呼吸著新鮮口氣。她的鼻尖上掛著一滴水珠,分不清到底是淚珠還是鼻涕。

馬弘文話鋒一轉:「大火灼燒的不是王文輝夫婦的兩具屍體,而是兩個活生生的人。這一事實讓你感到意外,並且震驚。你的情緒又這麼悲痛。這說明,在你的認知裡,你也一直認為王文輝夫婦應當是先死亡,而後再經歷這場大火。」

「這更加說明,存在十分確切的證據或依據,才會讓你產生這麼充分甚至是肯定的認識,而不僅僅是憑著離婚前王乾山對你的那一番坦白,還有他說要給你一大筆錢的承諾。」

「沒有客觀依據,你的這一認識不會這麼根深蒂固。」ap.

「王乾山在這份報告上籤了字,說明報告的內容他一清二楚,但他仍然選擇熟視無睹,只顧埋頭跑路。所以,我很好奇,他到底是個什麼人。」

「你呢,你又是個什麼人?你在得知這些真相後,是不是還要選擇替王乾山隱瞞?」

「你不是王乾山那樣的人。王元鵝不讓你從他家拿走一分錢,你卻仍然擔心自己說出他不是艾滋病人的‘秘密會害了他。」

「王文輝老宅的修繕,應該是你在一手操辦,因為當時的王元鵝還在讀書。你原封不動地保留了老宅的樣子,說明在你心裡,王文輝夫婦生活在老宅裡的樣子,始終讓你不忍忘記。」

「你和你的父親,也和王文輝老先生一樣,至情至性,有血有肉,情感豐富,不像王乾山,就是一條沒有感情的毒蛇。」

「之所以和你說那麼多,我個人對於王乾山的看法,就是想告訴你,他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樣子,甚至也不是我想象的樣子。他這個人心思歹毒,深不可測也變化莫測。」

「這樣的人,你還對他餘情未了,還想保護他?」

「王文輝老先生當年沒有死在戰場上,為了你父親被勒令復員,每年都會去你家替你父親盡孝,照看你們母女。這樣的人,最後居然死在自己兒子手上,還是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我……意難平!」

「有王乾山殺害王文輝夫婦的客觀依據,卻不說出來、不拿出來,你對得起王文輝夫婦嗎?」

張秀文嚥了口口水,止住哭泣,卻又忽然笑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太兇了,我是被嚇哭的。沒有哪條法律,規定人不準在被審訊的時候哭出來。」

一張哭泣的臉,強自擠出幾分笑意,實在好看不到哪裡去。

張秀文的執著和頑固並沒有讓馬弘文感到意外。一個能鼓搗出***的人

,至少在意志上,不會是個能被輕易動搖的人。這種人,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就不會輕易放棄。

但馬弘文有備而來,況且他本就不是個半途而廢的人。

在他看來,這場誅心式的談話才剛剛開始。他有十足的把握撬開張秀文的嘴。因為,張秀文良知未泯。

「先前針對王元鵝的死,在對你的問話中,涉及你那個開婚介所的朋友,圍繞她的身高和有沒有穿過紅裙這個特徵向你發問。」

「這是不是很快就讓你捕捉到一條資訊,就是在我們警方看來,王元鵝有可能是他殺,並且殺害他的嫌疑人為女性,還愛穿紅裙,或者至少在行兇時穿著紅裙。」

「然後,你有意向我提及李倩喜歡穿紅裙。是不是說,你懷疑王元鵝的死是李倩所為?」

「當然,真正要殺害王元鵝的不是李倩,而是王乾山。李倩不過是一枚棋子,一個工具。這個女人,當年為了王乾山辭職離婚,拋棄親人,現在為了王乾山再殺個把人,也是理所當然。」

「王乾山行動不便,更重要的是,他瘸了一條腿,特徵太明顯,不管是透過目擊證人還是監控影片,我們只要發現案發前,在案發現場出現過一個瘸了一條腿的人,很容易就會聯想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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