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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犯李海東與死者的DNA相似度達到99.99%,為母子關係。技術組的鑑定結果在第二天就出來了。雖然大家都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卻仍被這一結果震驚到啞口無言。

母子之間,到底有什麼仇什麼怨,才能釀成這樣的人間悲劇?這是懸在專案組所有成員腦海中的疑問,卻都十分默契的誰都沒問出一個字。

大悲無言。問什麼,說什麼都是多餘。

天氣似乎一下轉涼了,大家忽然覺得空氣中多了些許冷意。

“李海東到底是王安,還是王康?我們暫時不知道,也就暫時稱其為李海東。”會議室裡,李竹道在彙報調查情況。

今天出席會議的,不僅有馬支隊長,還有市局的一把手和幾名副局長。白土文案本就性質惡劣,影響極壞,再加上馬支隊長突然向市局報告的嫌犯和死者之間的母子關係,這讓居於幕後發號施令的劉勁松劉局長再也坐不住了。這件刑事案不僅踐踏了法律底線,更在踐踏道德倫理和公序良俗的底線。劉局長第一時間就下達了封口令,嚴令保密工作不容有失,誰走漏了訊息就拿誰是問。鋪天蓋地的各方輿論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來自省廳和市領導的壓力已經讓他不堪重負,在未真正破案之前,這種衝擊性極強的負面訊息一旦洩露只會讓社會輿論火上添油、雪上加霜。不管出於工作需要,還是案子的複雜嚴重程度,都讓他認為有必要靠前指揮,聽取一線辦案人員的工作彙報。

李竹道將前期的工作開展情況和案件本身存在的疑點一一彙報完之後,開始陳述當前案件偵破工作存在的困難:“目前,我們掌握到的線索、證據還是太少。嫌犯李海東和死者是母子關係,但我們目前卻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死者就是王芳,除了身份證上的照片,也沒有其他有力證據,證明李海東就是王氏兄弟之一。”

“什麼意思?”分管刑偵的張孝和張副局長問。

“死者的面貌和手指被毀,一切和身份資訊有關的證件也都被毀,1304號房也提取不到任何指紋資訊。也就是說,僅從死者的屍體出發,我們無法證明她的身份。技術組也未從和諧小區17號樓提取到任何毛髮線索,我們想要透過DNA對比驗證的方式,證明死者就是和諧小區17號樓樓主的辦法,也達不到。而李海東和王氏兄弟之間,除了身份證上的證件照一模一樣,再無其他有力證據證明李海東就是王氏兄弟之一,更無其他線索證據讓我們區分他到底是王安還是王康。”李竹道說。

“這個……李海東真能做到將一切痕跡都抹除?”張副局長的口吻透著質疑。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人類無論做過何種接觸,一定會留下微跡證。這幾乎是現代刑事鑑識科學的基石。張副局長的潛臺詞,就是認為辦案人員在偵察過程中是不是存在疏漏。畢竟,連電腦機器都有出錯的時候,更何況是人。

張副局長的話讓專案組部分同志臉上或多或少掛著不愉。大家忙得腳不沾地,已經連續兩個晝夜都沒好好睡上一覺,連去拉泡屎都沒工夫,現在居然還被質疑工作不夠細緻認真,換誰都會心裡不舒服。尤其是小王,聽了這話之後就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還好他級別不夠,坐在後排,沒人注意到。

“技術組,向組長,你向局領導彙報一下技術鑑別工作。”支隊長馬弘文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直接點將應對。

技術小組負責人是向娟。向組長之前做過“鑑黃師”,開口講段子的時候,隊裡許多中年油膩男都得掩面而逃。

“根據我們之前掌握的線索來看,李海東在案發前幾個小時,也就是20日下午還在農業銀行祭旗坡分行存款,透過銀行影片也證實當時存款的是李海東本人,也就是說李海東在案發前的幾小時內並沒有任何異常。換句話來說,李海東在案發前應該並未對17號樓有過抹除指紋之類的清理。”

“但是,我們在17號樓內,包括在案發現場前後進行了三次地毯式排查,都沒有發現任何指紋印記。而李海東對17號樓也確實未做過任何清理,因為我們在17號樓裡的製假裝置和假證上提取到了大量的手指印。各位領導,請聽清楚,我這裡說的是手指印,不是指紋印。”

向娟眼裡佈滿血絲,一臉疲態,說到後來特意提高了音量。隨著她的陳述,會議室的投屏上,很快顯示出許多不帶指紋的手指印。

“李海東這是將自己的指紋磨平,還是透過其他方式將指紋毀壞,還是戴了尼龍手套之類?”張副局長盯著投屏,問。

“根據資訊組調取的各類監控影片來看,李海東出行除了帽子和口罩,從來不戴任何手套。所以,我們在他車上也蒐集過,很遺憾,也只發現了手指印。我們最開始也懷疑李海東是不是在手指裡側塗抹了一層透明指甲油,或者將自己的指紋磨平,甚至透過一些極端的方式將自己的指紋毀掉,比如燒傷、燙傷,將手指插入硫酸之類。這樣一來,他在日常生活中即使會留下手指印,也不會留下指紋印。所以去了一趟醫院,結果卻發現李海東壓根就是個沒有指紋的人。”向娟說。

李海東從13樓一躍而下,卻並沒有死,現在還躺在醫院裡掛著呼吸機,一直沒醒。醫生說,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這一點,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

根據有關法律規定,唯一的犯罪嫌疑人死亡的,應當撤銷案件。李海東沒死,案件本身又影響極大、疑點諸多,白土文案也就必須得立案偵破。

“你再說明白一點,沒有指紋是什麼個情況?”劉局長終於開口說話了。之前聽取馬弘文的彙報,他當然也能嗅出這個案子絕非簡單的殺人碎屍,而僅從目前來看,這一案件的複雜程度已經超出了他的預估和想象。

“其實也就是一種十分罕見的疾病,叫‘皮紋病’,患有這種病的人天生沒有指紋,分泌的手汗也較少。除此之外,身體不會有其他不適或異常。醫生說,這種病一般都由基因突變引起,也就是說具備遺傳性。”向娟說。

這時,投屏上顯示的是李海東所在醫院開具的關於李海東患有皮紋病的證明,上面加蓋了“堰城市中心醫院”的公章,十分顯目。

“也就是說,想要透過指紋對比,確認李海東是王氏兄弟之一的目標也達不到?腳趾紋呢,戶籍系統內也沒有錄入?”劉局長問。

向娟點頭稱是,然後就劉局的第二個問題展開闡釋:“這也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李海東的身份證,經查,其更換時間為2011年4月8日,有效期為20年,簽發機關為堰城市公安局雁山分局。由於當時新修訂的《居民身份證法》並未正式實施,公民在辦理、換領身份證時是否錄入指紋或腳趾紋,主要採取自願原則。所以,李海東的身份資訊在公安戶籍系統內並未錄入指紋或腳趾紋,也未有是否屬於殘疾記錄。”

新修訂的《居民身份證法》於2012年1月1日才開始實施,其中明確規定公民申請領取、補領、換領身份證必須登記指紋資訊。而對於不能錄入指紋的情況,也有詳細規定:採集有指紋的手指的指紋,並註明無指紋的手指;所有指紋都沒有的,如雙上肢缺失的,可以採集腳趾紋;所有指紋無法採取的,可以註明並記錄殘疾狀態。李海東的身份證迄今為止還能有效使用,未曾換領,也就未進行腳趾紋錄入或有關記錄說明。

大家都盯著螢幕上李海東身份資訊的正反兩面截圖。這些資料都是從戶籍系統內透過查詢截圖而來,並不是李海東的原始身份證件。

劉局長皺著眉頭,又問:“王氏兄弟的身份證號碼呢,和李海東的身份證號碼也對比不上?”

向娟苦笑著說:“一般情況下,公民的姓名更改,戶籍系統內會在姓名一欄註明曾用名,身份證號碼也始終不會改變。但是,我們都低估了李海東和死者,或者說是王氏母子的能力。”

這時,投屏上跳出了王氏兄弟和李海東的身份證正反兩面截圖,每張身份證正反兩面呈上下襬放,三張身份證呈直線擺開。

“大家可以看到,李海東的身份證號碼和王氏兄弟的身份證號碼不一致,戶籍地址不一樣,但是出生日期一致,證件照上的人也長得一模一樣。王氏兄弟身份證的簽發機關為堰城市公安局三清分局,其有效期也一模一樣,都是從2011年4月15日到2021年4月15日,和李海東身份證的有效期限前後只差了7天。王氏兄弟的身份資訊也同樣缺少指紋錄入。根據外勤組李竹道同志的推測分析,李海東,或者說王氏兄弟極有可能辦有兩張身份證號碼和姓名完全不一樣的身份證。這也是資訊組的同志前後在查詢李海東和王氏兄弟的身份資訊時,未曾發現他們有曾用名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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