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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在圖卷之中的,是一個相貌素淨的少女。看上去雖然氣度清逸,臉上掛著兩分笑意。但是這笑容杳然出塵,其中並沒有多少溫度。

當然,也並不教人覺得寒冷。

恰如一杯與體溫相當的清水,除了有形有質的觸覺之外,再也不甚下一絲一毫多餘的感受,平平淡淡,韻味悠長。

阮文琴。

歸無咎心中微訝。

在歸無咎判斷中,原本以為是御孤乘的可能性較大。儘管半始宗高柳等人因為聖教祖庭的原因而暴露,聖教一方所請援兵是御孤乘的可能性,在歸無咎看來大大降低了;但是歸無咎依舊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是阮文琴。

歸無咎心頭,有一些念頭浮起。

眼下他心中所想,還不是與阮文琴道術相通,藉助異寶走上相同的結丹之道一事,亦非十二年後重逢,再續前世之緣的風花雪月。

整個紫微大世界的局勢,稍微有些出人預料。

歸無咎之所以並未想到阮文琴頭上,道理很簡單。阮文琴可是透過三生陰陽洞天前往荒海一行的;然後又不知透過何等秘法再度穿越一重界天,來到幽寰宗九周半山,並在天懸道的頂端留名。

很明顯,阮文琴背後的陰陽道勢力,已經和九宗產生了極深的交集,甚至是九宗之中某一宗、某一位大能,暗中在本土人道文明之中締結的友盟,也說不定。

更何況,阮文琴資質雖佳,但她能夠修煉到現在的層次,那麼其所修功法神通的精妙高深,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歸無咎原先的判斷中,陰陽道勢力,是本土人道文明之中潛藏甚深的勢力,應當遊離於聖教祖庭、隱宗聯盟的視野之外,入世並不太深。

這一點,從藏象宗杜明倫對於本土文明的認識,與現實有著一定程度的脫節,可以得出結論。

歸無咎頭腦之中,飛速的閃過一個念頭:聖教祖庭是否已經知曉九宗的存在,甚至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將自己所蒐集到的資訊盡數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歸無咎還是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從目前來看,無論是聖教祖庭還是隱宗連盟,依舊存活在本土世界的固有觀念之中。否則,兩大勢力的行事方略,斷然不是如同今日一般。

現在分明可以看到,這一層封門閉戶的薄膜,遠遠比歸無咎想象的要脆弱,脆弱的像一張白紙。

想不到,阮文琴背後的陰陽道勢力,竟然和聖教祖庭還有著如此密切的聯絡。

只是這關係雖然密切,但是並不是真正的友盟,因為連九大上宗這一至關重要的機密,陰陽道都並未與聖教一方分享。

但是這也給歸無咎敲響了警鐘——只要阮文琴,抑或她背後的的陰陽道勢力稍微口風不嚴,整個本土人道文明,都將掀起一場滔天巨浪。

歸無咎心中一沉。他進入本土人道文明已有二三載,仰賴妙觀智大魔尊所贈變化氣息的秘法,以及其壓軸神通“空蘊念劍”本就與本土文明極有淵源、易於取信於人這兩件事,他隱匿身份嶄露鋒芒,可謂如魚得水。

直到今日,才驀然升起警鐘。原來形勢要比他想象的嚴峻的多。

聖教祖庭一方與陰陽道產生聯絡,但是卻不知道九大上宗的存在;九大上宗同樣與陰陽道產生關係,但是對於本土人道文明的判斷,依舊大有脫節。

這陰陽道,在紫微大世界中,在聖教祖庭和九大上宗之間,又在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另有一事,阮文琴分明還只是金丹境界。莫非她對自己的挑戰,是走那“金丹一式”之路不成?

恆滑上真等人,都不動神色的觀察的歸無咎的面色神態。但是歸無咎既然有所察覺,又豈能露出什麼馬腳。

他現在雖然心中思緒騰湧,但是面上卻是平平淡淡,什麼也看不出來,至多隻是對圖卷之中,十二年後聖教一方自信推出的敵手,有幾分神交之誼罷了。

恆滑上真見看不出破綻,衝歸無咎一笑,和悅道:“這一位少女,名為阮文琴。說來慚愧。此人雖然資質絕代,堪與歸道友爭鋒。但是其實並不是我聖教祖庭自幼培養的弟子。不過,十二年後,只要給她暫時安上一個聖教門人的身份,想來也是符合此戰規則的。”

此言不但歸無咎感到意外,姚純、孤邑二位上真,聞言也是一怔。

符合規則自然是符合規則;但是這等行事到底是在鑽空子,於聖教的威嚴大大有損,也不知恆滑上真何以能夠如此坦然的說出來。

泰玥上真緊接著出言,但是他所說卻與恆滑上真之言風馬牛不相及:“歸道友資質蓋世。也不知雲中派何以能夠尋得道友這等絕世之才。請恕在下多一句嘴。道友是雲中派故修後人,本門道種;還是俗世之中隱世明珠,為貴派掌門慧眼所得?”

若是一個心性稍差之人,聽此一問,定然以為自己身份已經暴露。但是歸無咎透過縝密分析,早已料定無論隱宗還是聖教,目前都活在本土人道的舊有觀念之中。

因此面色不變,淡然回應道:“歸某是生在一處古國的山野村落,三四歲時被本派掌門真人帶入門中,不再記得年幼之事。至於具體的地名方位,若是泰玥上真感興趣的話,歸某倒是可以回去之後問上一問。”

泰玥上真訕然一笑,道:“歸道友誤會了。之所以有此一問,其實是因為這位阮文琴道友。歸道友可知,為何將你與她的比鬥,安排在十二年後?”

歸無咎淡淡問道:“為何?”

泰玥上真目光緊盯著歸無咎,幽然道:“因為十二年後,才是阮文琴道友元嬰境大成的時日。現在的阮道友,尚只是金丹境界。”

姚純、孤邑二位上真,荀申、陸乘文,聞言都甚是驚異。

泰玥上真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繼續道:“十二年後,無論誰勝誰負,歸道友與阮道友,也算是有緣之人了。”

歸無咎知他話中有話,但還是循聲問道:“何以見得?”

泰玥上真言道:“無它。阮文琴道友雖然資質出眾,但是修道之中卻有一層隔膜,使得進境緩慢。”

“平日間其所居之處,通連著一座古飛昇臺。唯有與那處的下界的飛昇修士交遊一二,才能緩解這道隔膜,加快修行速度。”

說到這裡,泰玥上真眼神之中暗含探詢,不緊不慢的道:“但是,不久之前,阮道友見到歸道友的畫影圖形,卻似遇到了什麼機緣。這道隔膜突然完全化去,自此之後,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再無阻隔。”

歸無咎面現驚訝,道:“竟有此事?”

恆滑上真頷首笑道:“阮道友的來歷,在下不便多問。但是在下倒是生出一番猜測。莫非歸道友與阮道友,同為天降道種,其實是自同一處下界飛渡而來,方能生出這奇妙的感應?”

“據說作為人劫道尊的飛昇之所的上界仙地,若降下機緣,極少落於本界之中。而是隔了一層,掉落進比紫薇大世界更低一層的下位面。”

“若此猜測屬實,歸道友和阮道友,恐怕是有大氣運加身之人。或許是自仙地入下界的謫仙人,再由下界飛昇而入本界之中,尋找什麼失落的奇妙機緣。”

恆滑上真之言,簡直可說是是荒誕離奇,異想天開。就連他身後的幾位聖教嫡傳,也不由地面面相覷起來。

泰玥上真又言道:“勝戰之後,做客百載。其實同樣不是本教的要求,而是阮道友提出的條件。雖然她並未說明原因,但是可以想象得到,多半是歸道友的存在,對於阮道友的修行極有裨益。”

歸無咎心思一轉。

聖教祖庭兩位上真的言語,可謂坦誠之極。但是若因此以為是聖教一方的誠意,那也未必。畫卷取出之後,自摩永工等人等人神態可以看出,此時分明連聖教中排名靠前的真傳也並被矇在鼓裡。

更何況,若有誠意,這幾道訊息為何不提前告知,而是一直在往來書信之中打啞謎,非得第一次比鬥之後再揭曉謎底?

歸無咎想到了一個最大的可能,聖教一方,已經見識過阮文琴的道行手段。

可是陰陽道與阮文琴,雖然與聖教產生了聯絡,但是其在聖教眼中,同樣是充滿謎團的存在。

而自己速勝席榛子的表現,讓聖教確信,自己與阮文琴的確有什麼奇特的關聯。其在阮文琴和陰陽道處無法發掘到的,卻避實就虛,試探到自己這裡來。

若歸無咎今日所展露的修為,只是和利大人、席榛子、荀申在伯仲之間,想必方才這一番話,聖教兩位上真必定絕口不提。與阮文琴的交遊,只會是聖教一方深藏自珍的秘密。

想清楚這一點,歸無咎微微一笑,回應道:“謫仙人……如此讚譽,何敢克當。”

“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十二年後,若是歸某勝了,也請這位阮道友,到隱宗做客百載。一應待遇,息如貴派。”

恆滑、泰玥二人,相顧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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