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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次使用空蘊念劍之後,借法殘餘氣機,顯化自己姓名,並不是歸無咎一時興起,意圖在此會中宣揚威名。

在獨屬於自己的新空蘊念劍,伴隨著“天人立地根”的道途新生,成長起來,歸無咎偶然間也曾經想到:“空蘊念劍”本是古神通之名。如今在自己手中推陳出新,另具獨到之功,或許應該擁有一個只屬於歸無咎一人的新名字。

只是偶然間將此事提起兩回,歸無咎一時都不曾想到合適的名目。既然如此,也不勉強。

直到這一門神通的第二層煉成之時,歸無咎對於劍氣之顯化造形愈發純熟,這才靈機一動,想到這個主意:以後自己每一次動用空蘊念劍,所殘存之氣機,都將顯化本名。

至於神通易名,或許等這道神通演化到徹底擺脫舊空蘊念劍的藩籬時,再做也不遲。現在沿襲舊名,以示不忘淵源;同時留下一個新的標記,正合其宜。

不過,這也未嘗不是一道伏筆,一粒種子。儘管現在這三個字還並無具體的用途,只是自家精神氣象的宣示。但終有一日,“歸無咎”三個字的外殼之內,會把有分量的神通奧義封存進去。

恆滑上真一卷袖,將席榛子輕輕裹住,收攝回去。

服下一粒丹丸,席榛子面上氣機略微恢復紅潤,不多時便可站起身來,獨自調理氣機。看來所受創傷,比想象中的要輕得多。

席榛子抬起頭來,深深望了歸無咎一眼。眸中透露的情感,固然有敬佩、心悸,以及受兩道幻術支配下的屈服的衝動;但是更多的卻是平靜……與默然。

彷彿山中頑石,雖經風吹雨淋,依舊不改本來面目。

歸無咎心中微訝,儘管他這一式“空蘊念劍”是留了力的;但是席榛子無論身上所受之傷,還是心境受幻術影響,依舊較他想象的為輕。

對於席榛子的獨特道念,歸無咎又有了一重新的認識。較之常人的分兵固守,處處力求圓滿,席榛子放棄了許多;但是得以持定根本,守住最後的“點”,卻反而較旁人更加牢固。

聖教祖庭一方,此刻震動于歸無咎的神通道術之餘,明顯分為兩種態度。

恆滑、泰玥兩位上真,以及利大人、席榛子二人。都是經歷過月餘之前訪客一行的,早已知道了天外有天的奧秘。此時所面臨的結果固然令人灰心、驚駭,但是並不能算是超過預期之外。

充其量,只能算是預期之內最壞的結果。眼前場面,和當初利、席二人封印修為之後、合力慘敗的那一戰,其實並沒有絲毫不同。

但其餘四位真傳弟子事先並無這場經歷,此時眼前所見,不啻於天地逆轉,陰陽交錯。心中一直奉為神明的兩位師兄師姐,一式慘敗,所受震動,又豈是一時半刻所能消化的了的。

歸無咎法力顯化的字跡早已消散。但是四人之中,除了柏果目露疑惑,轉首他顧外,其餘三人,目光迷離,嘴唇開合,看似是望向迎面走來的歸無咎,但更像是處於一場夢境之中。

恆滑上真輕輕一嘆,掌中一團柔和氣機驀然產生,旋即一化為四,注入摩永工、秋禮等人的眉心之中。同時神識傳音,徐徐安撫。

過了五六息功夫,四人這才醒轉過來。只是神智既復,望向歸無咎的眼神之中,依舊帶著深深的畏懼。

荀申是見識過歸無咎的劍術神通的。在他看來,銓道會時歸無咎所施展的劍術法門,已經倍極精妙,堪稱元嬰境中的極境;但是今日所見,又別開生面,遠遠過之。看來,這才是歸無咎有信心下書祖庭的真正倚仗。

他這段時間本以為已有所得。但是現在才驚覺,距離歸無咎的真正道行,自己已然有著相當顯著的差距。

若今日是荀申第一次得見歸無咎出手,如此神通,荀申斷然不敢相信是人間所有。

但是既有閱歷在先,冷靜下來回味,卻能夠感受得到,這一道驚世駭俗的冰劍神通,其實與歸無咎從前所施展的劍術一脈相承,自有軌跡。只是精妙繁複,更上層樓,已經被推至不可思議的境界。

荀申一時間倒也沒有想到劍身、劍鞘之喻,只覺得像是一柄利劍,未開鋒時和已開鋒之後的差別。

心中暗暗揣測,這當是歸無咎得了大機緣,自某一處洞天小界之中得到了上一個紀元的頂尖傳承,遠超當今人道修行的任何法門。

不但他如是想,姚純、孤邑二位上真,亦作如是觀。

此時,歸無咎緩緩走到利大人面前。雖未出言,但是何等含義已經不言自明。

利大人三次“丹道”之力今日在與荀申的戰鬥中已經用過。二人若再想交手,至少要等到明日,又或者由利大人約定時間。

利大人面對歸無咎的犀利目光,倒是並未有退避之意。思索有頃,沉聲道:“我現在還不是歸道友的對手。看來,唯有十二年後再相會了。”

見識到歸無咎的手段之後,兩派真傳之中,唯有利大人道心剛健,最為沉著冷靜。

他心中反覆權衡,縱然是席榛子道念天然有缺,露出破綻。但是以歸無咎那一劍的威力,就算自己以最佳狀態去防禦,受創或許會略輕一些,但也是絕不是動用一次元罡丹道之力就能恢復圓滿的。

若想抵消一劍,至少也要將三次丹道法門用盡。縱然如此,能否盡復舊觀,也是兩說。

就算往好處想,歸無咎的這一道劍術只能使用一次,兩人所倚仗的底牌盡數剝離之後,歸無咎的道術,走的是繁複萬變的路子,與荀申風格接近,但實力猶有過之。

而他利大人,拋卻自家賴以立足的攻守互換之法,棄簡從繁,比之荀申尚有不及,自然更不是歸無咎的對手。

利大人雖然求勝之心不失,但卻並非是喪失了理智,自然知道該如何決斷。

隱宗這一頭,二位上真聽聞此言如聞天籟,對視一眼,面上欣慰歡喜溢於言表,精神也由此一振。

隱宗入世的第一步,是順利過關了。

陸乘文卻心神微微恍惚。此行聖教祖庭並未派出金丹境界的弟子,他也樂得作壁上觀。數場相鬥,固然都是精彩絕倫,但還是要以歸無咎冰晶化劍,劍氣留名的這一道駭人神通,留下了此會上最讓人難以忘懷的一筆。

沒想到一出大戲剛剛到了高潮,轉瞬就是餘音。

隱宗與聖教祖庭的這一次較量,其始也隱匿,其終也突兀。似乎雙方對於結果都心中有數:今日這一局,只是十二年後的鋪墊與序曲。

姚純、孤邑、恆滑、泰玥四位上真,聚在一處。

恆滑上真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簡,交到姚純上真手中。正是先時歸無咎提及的,聖教一方籌措陰陽升降大藥已有或未有的主輔藥材。

歸無咎心中盤算,十二年後的這一戰,勝是自然要勝的。但是聖教祖庭一方的請客之說,也必定暗藏了什麼由頭。若是雙方再有什麼交集,那用於柏果身上的大藥,卻可想方設法弄來一份。

此時恆滑上真忽然轉首,自袖中取出一物,衝歸無咎一笑。

歸無咎心絃一跳,未知何意。

恆滑上真緩聲出言,似乎並未因為席榛子慘敗、利大人不戰而認負而稍稍沮喪,淡然言道:“按照你我兩家先前約定。今日戰畢,便當提前通告十二年後的出戰之人。”

“想來貴方依舊是以歸道友為主無疑了。而我方的出戰之人,除了今日利、席二位嫡傳外,另有一人。”

“歸道友一望便知。”

隨聲遞來的,是一道窄窄的名帖簿冊,畫影圖形。

歸無咎心中一動。那陰陽升降大藥一事,是自己主動向聖教二位上真提及。恆滑兩人,卻將交換訊息交到姚純上真手中。

這也是符合禮節之舉,講究一個身份對等,也無傷大雅。

只是如此一來,這下次相會的比鬥名冊,就更應該一同交於姚純上真。其交到自己手中,卻透露出幾分不同的意味來。

抬首一瞥,驀然驚覺,不但恆滑、泰玥兩位上真,聖教第一嫡傳利大人,就連剛剛專心致志恢復傷勢的席榛子,都有意無意的注視著自己。

這種察言觀色的態度給歸無咎一種感覺,似乎聖教一方,認為己方的出戰之人與歸無咎之間,似乎有什麼淵源或牽連。

歸無咎也不扭捏,法力一送,那道畫影圖形,驀然化作尺許寬的圖卷,出現在歸無咎面前,顯露出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清新素雅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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