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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位越貴妃,在齊國上下平民百姓對她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外界都傳,如今這位皇帝能夠在那麼多皇子當中脫穎而出,順利登基,都與這位越貴妃娘娘密不可分。

潛邸之時,她便已經是當今聖上身邊的紅人。

她被一頂小轎抬進皇子府當日,天降祥瑞,一片紅雲從皇子府方向騰空,徑直朝向皇宮的方向,最後沒入了東宮。

沒多久,老皇帝便封了當今聖上為太子,越貴妃也以太子側妃身份入主了東宮。

要不是今上與太子妃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估計這正妃的身份也早就是越貴妃的囊中之物了。

聽聞她才學了得,又有一身奇詭的卜算之能,深得聖上寵信。

這樣身份的貴人怎會和寧家老爹的墳頭過不去?

寧成文不懂。

但眼見著越貴妃的身份剛一說出口,在場眾人皆是面如土色。

唯有孫秀英,悠然自得道:“貴妃娘娘也不會虧待了寧三元,她老人家說了,只要你願意給你爹爹移墳,便會重金賞賜你們寧家,或者你們有其他的要求也可以提,咱家可以費心幫你去問問貴妃娘娘。”

越貴妃近年來在宮中風頭正盛,就連皇后娘娘都無法與其抗衡。

自然而然的,她孃家人也跟著支稜了起來。

這回是越貴妃家中老母生了一場怪病,遍尋了齊國上下許多名醫都沒有給治好。

越貴妃著了惱,自己卜算了一卦,結果說是淮河以南某地山中一處孤墳衝到了京城。

剛好就影響了她孃親的壽數。

這話聽來可笑,但擋不住她過往卜算的戰績實在厲害,又深得聖上喜愛。

所以便有了今天這麼一樁。

孫秀英因是淮南地區出身,越貴妃派來的人便找到他來幫忙。

卻沒想到翻來翻去,那處衝到了京城的孤墳竟然就是大窯村後山上屬於寧老爹的那一處。

能跟貴妃娘娘面前邀功,為後世子孫謀福祉,孫秀英自然是肝腦塗地。

但他並沒有強逼寧成文,而是尖著嗓子啞笑了一聲,施捨一般對他道:“寧三元這麼費勁巴力的科考不也是為了入朝為官做宰麼,現在這不就是現成的機會麼,只要咱家跟娘娘說一聲,你想要個什麼官不都是小事一樁麼。”

這一席話下來,大棒子加甜棗,沒有人不動心。

就連真心實意替寧家考慮的族長於樹林都 有些坐不住了。

他搡了搡自己女婿,示意他勸勸寧成文就這麼算了吧。

寧老爹死都死了,還能給自家兒孫謀個一官半職,不算虧了。

反正要是他死了以後能有這麼大價值,他就算是躺在棺材裡,也得把棺材板掀起來舉雙手雙腳表示同意。

可一向聽話的寧大哥這次卻沒動,只說:“聽我弟的,都聽他的。”

過去他在家裡還覺得自己是大哥,萬事該出頭。

現在可不一樣了,他家小弟連中三元,是天底下頂頂聰明的人了。

那就他兄弟說啥就是啥。

他弟要是覺得可以給老爹遷墳,那他就算是揹著不肖子孫的名聲他也咬咬牙給老爹換個地方。

但他弟要是不想遷,他也堅決不會給他弟拖後腿。

什麼貴妃不貴妃的,他弟連三元都中了,咋還不能自己考個官噹噹了?!

靠那個老妖婆幹什麼!

祠堂裡所有人都在靜等著寧成文的反應。

好幾個寧老爹生前便有交往的族老差點沒自己替寧家同意了。

可寧成文缺並沒有。

他一個人站在原地思考了好半晌。

這一刻,他心想的卻是,要是馨兒在會怎麼樣?

馨兒會不會勸他為了仕途遷爹爹的墳?

不會!絕不會!

他家馨兒絕不會允許他卑躬屈膝去求得一個官聲。

當初見義勇為之時,聖上的抬舉他都沒有接,馨兒都讓他自己考。

何況如今。

他家馨兒是希望他能堂堂正正的在科舉上闖出名聲。

想到此處,寧成文的心定了下來,他看著孫秀英道:“還請您老給貴妃娘娘回個話,我爹爹實在是萬萬遷不得的。”

孫秀英稜起眼睛,一雙小三角眼裡滿是狠厲:“為何?寧成文,你別以為你在科考上有了丁點的小成績就可以在咱家面前耀武揚威!這天下可還是聖上的天下!”

“您老說得對,可晚輩曾聽先生教誨,說今上是最重孝道之人,若越貴妃娘娘強逼我家遷墳一事傳出去,毀的可是咱們聖上的名聲啊,在下可是為了聖上賢德的名聲考慮,所以這墳才是萬萬遷不得的,您說呢,孫公公。”

“你!你!你……”孫秀英一時被他堵得說不出話。

在場眾人也皆是一臉驚歎。

這還是寧家那個三棒子打不出一個響屁的書呆子麼!?

這讀了書的可真就是不一樣。

瞧見人家了麼,宮裡的老公公人家都一點不怵!

“您老慢走。”寧成文慢悠悠行了個禮,又抬頭:“大哥,回家。”

“哎。”

寧成武揚眉吐氣,之前鬱結的那股子感覺這會兒徹底沒了。

他樂顛顛的跟在弟弟身後,走出了祠堂。

離著祠堂已經有了一段距離,他方才敢開口問:“成文,那什麼孫公公還會再來嗎?”

寧成文沉聲:“自然,我剛才說的那一席話並不能嚇退他。”

更何況若是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宮裡那位貴妃娘娘肯定也不會給他什麼好果子吃。

孫秀英不傻。

他不會就此放棄的。

剛才能被他那幾句話鎮住,也不過是因為寧成文高度上的太高,他一下子沒有準備好罷了。

聽他這麼說,寧大哥急了:“那咋辦,那他下回再來咋辦啊?”

寧成文朝於四叔看了一眼,後者心領神會,從荷包裡掏出兩塊沉甸甸的銀子。

他接過來遞到寧成武的手裡:“大哥,拿這錢去僱幾個身手好體格壯的人,給咱爹看幾天墳,最好能找到外鄉人,不認識他孫秀英的最好。”

他不怕孫秀英當面與他協商,他怕的是這位突然偷襲動手。

只要敢當面鑼對面鼓的談,寧成文就不信自己會輸給他。

另一邊,孫秀英被於樹林客客氣氣送到了村口。

正碰上在馬車上等著的孫成。

“乾爹,談好了沒有,咱們什麼時候動手?”

孫成個子很大,人看著卻不怎麼機靈。

前段時間才被一個殺豬匠騙去賭坊賠了個底兒掉。

要不是孫秀英與本地知縣大人有些交情,舍了老臉去告了一狀,才算是把這口氣給出了。

看見他,孫秀英心情就不好。

啐了他一口道:“要不是怕我死後你無人照拂,咱家何至於接這麼個破差事!”

孫成是從小就被孫秀英收養的。

雖然腦子不好,但最是瞭解乾爹的性情,忙笑嘻嘻的哄了哄:“乾爹,兒子知道您辛苦了,兒子以後定當好好給咱們孫家開枝散葉。”

“算你小子有良心。”

孫秀英的確就喜歡聽這開枝散葉的話。

他打小就被送進了宮裡,家中兄弟叔伯都死在了災荒當中。

家中只剩他這麼一支,還是個不中用的。

饒是後來混至高位權勢滔天,但他還是記掛著自己是個沒有後的閹人。

遂收養了孫成。

以期百年之後有人給他墳上添柱香。

“得了,甭哄我了,讓你辦的事兒辦的怎麼樣了?”

這下孫成笑不出來了,他打著哈哈道:“爹爹,偌大個淮南,您要找的那人也太難找了吧。”

剛才在祠堂孫秀英沒有說全,其實越貴妃卜算出來是兩個結果。

一是大窯村那處孤墳衝了她孃的壽數,必須得挪了。

還有一個則是,要他們幫忙在淮南尋到一個生於冬月十五的女童。

至於緣由,上頭沒說,孫秀英也便沒有問。

但他深知,想要抱上越貴妃這條大腿,這次的事情他必須辦的漂亮才行。

就算是為了他這個傻兒子吧……

“得了,咱家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扶我上車吧。”

他一抬手,孫成笑顛顛迎上來扶住,將人託到了馬車之上。

……

轉眼,寧成文已經走了三日多。

還沒有收到老家的訊息,寧馨不免有些擔憂。

她爹爹能辦好這件事情吧,她爹不會再被人欺負吧。

正惆悵之際,窗外突然響起阿林的聲音:“小小姐,落雪了,落雪了!要不要出來玩兒!?”

話音未落,他已經雙手捧著什麼跑了進來。

門簾子才一掀開,便聽到他的哀嚎:“哎呀,都化了,雪都化了!”

看著這貨的憨樣子,寧馨不住的嘆氣扶額。

誰家傻子啊這是,雪捧在手裡不化難不成還能凍上嗎??

但阿林的出現,到底是打消掉了她方才的擔憂。

看啊,阿林這種憨貨都好好兒的活到現在了,她爹好歹也讀過書,還考上了秀才,咋可能回回都被人欺負。

只是……

她推開窗子,手心朝上。

冰涼涼的小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寧馨小聲道:“唉,也不知道在生辰之前爹爹能不能趕回來。”

這算是她在這個朝代的第一個生日。

也是和寧成文成為父女以後得第一個生日。

她和原身的生日是一樣的,都是冬月十五。

穿越前,她每年的生日都是自己過得。

可好不容易來到這個地方,有了不少親人朋友。

所以,她也期待自己能夠過一個像樣的,身邊有眾多親人環繞的生日。

也不知道這個願望能不能實現呢?

寧成文究竟著不著急回來不知道,但德順樓的呂掌櫃最近真的快被急死了。

他弟弟家的酒樓最近生意越來越差。

原本還有幾個他的故友會看在他的面子上能去捧個場。

但被他未來岳父知道了,笑話他是個離了哥哥就活不下去的貨色。

直接把他弟給氣著了,把那些去給他捧場的老朋友都攆了不說,還堅決要自己發展,死都不肯再讓他哥哥幫襯一點。

呂掌櫃是看著這酒樓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想到自己那點很可能都被自己弟弟給賠了。

呂掌櫃這心啊,就疼的彷彿在滴血……

“對不住啊,潤膚露真的已經賣空了,明日過來也沒有,咱們肯定不會騙您的。”

對面不遠就是魏家的胭脂坊。

自打上回在他茶樓裡做了廣告以後,這魏家胭脂坊的生意就眼瞅著一天旺似一天。

天天從開張到關門,店門口都圍著烏央烏央的人。

全是上她家來買那什麼潤膚露的。

呂掌櫃和他弟倆人動不動就蹲在門口看對面嘩啦啦的收錢,都快看抑鬱了。

腦海裡再一次閃過寧家那個小不點胸有成竹的小表情。

呂掌櫃嘆了口氣。

那丫頭賊精賊精的,但確實是真有能耐。

要不……自己再去找她幫幫忙?

大不了多給些錢呢……

可這話剛一出口,就被他弟弟給堵了回去:“哥,我都說了不用你管,我要是連個酒樓都開不起來,就真的應了小蓮爹爹的話,真成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了!”

呂掌櫃心說,不然呢?

但他嘴上還是好言相勸:“哥不是幫你,這是一種做生意的手段,那丫頭說這叫啥叫啥營銷的,酒香還怕巷子深呢,何況是你,咱們得宣傳出去,才有人知道你們家酒樓菜好吃啊!”

“就看對面的胭脂坊吧,她家過去生意確實不錯,但也沒到現在這樣貨架子都空了的時候啊!”

廣告效應好,潤膚露賣空了以後,那些貴婦人不想白跑一趟,又開始在她家尋摸別的瓶瓶罐罐。

呂掌櫃看的眼紅的想死。

“……”小呂掌櫃也被這個場景觸動,半晌,他摩挲著連毛都還沒長出來的下巴,小聲道:“那行,就聽哥哥的,請她來給出個主意吧,但咱們可先說好,若是有辱我們酒樓名聲的,就算是再好的主意我也不會採納。”

呂掌櫃默默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倒是答應了,那邊的小祖宗能不能屈尊過來都還不一定呢。

寧·小祖宗·馨願意屈尊,但前提是……

“什麼?要五十兩銀子?小祖宗啊,你怎麼不去搶啊?”

呂掌櫃甚至有點生氣,覺得這個丫頭片子就是在趁火打劫。

要不是看在二人還有書會的合作的份兒上,他都差點直接摔門走了。

淮南的秋天短,下了一場雪以後便入了冬。

寧馨穿著件紅彤彤的對襟小襖,抱著手爐正在打哈欠,聞言,哈欠都給憋了回去。

“呂掌櫃您這是哪兒的話,我哪能搶你啊。”

呂掌櫃不想理她,當著面兒扔了個白眼仁給她。

寧馨眨眨眼,還是一副笑盈盈的麵皮兒,又道:“您是覺得五十兩銀子太多了是嗎?”

“廢話!”呂掌櫃怒了:“你這丫頭知道五十兩銀子是多少嗎!我弟弟的酒樓豁出去點一桌也就五兩銀子,這得十桌才能賺回來,這還是不算本錢的!”

而他弟弟開張都三個多月了,到現在為止賺沒賺到五十兩銀子都還不一定。

她一開口就要五十兩?

真是欺人太甚。

“哦。”寧馨懶洋洋把剛才那個哈欠打完,朝椅子上一靠。

她還真不覺得五十兩銀子多。

畢竟她現在早已經是千字五千文,也就是千字五兩銀子的暢銷話本作者了。

雖然別人不知道,但她自己知道啊,她現在寫一萬字就能賺到五十兩銀子了。

一萬字和給人出一個賺錢的主意哪個更費腦一點?

寧馨覺得是後者。

畢竟熟能生巧,她現在寫話本的手速嘎嘎快,已經比前世寫教案還牛x了。

見小丫頭真沒有要挽留自己的意思,呂掌櫃心裡有點著急了。

雖說也不知道這丫頭片子到底行不行。

但死馬當活馬醫,現在他是真沒辦法了。

倆人就這麼相顧無言了好半天,還是呂掌櫃先扛不住了。

他尷尬的笑了笑,臉上恢復了稍許笑意,清了清嗓,說道:“小小姐,咱們好歹也是老熟人了,以後你那書會用到我們茶樓的機會肯定不少,咱們各自往後退一步,三十兩銀子呢?”

“四十兩。”

“三十五兩。”

“四十五兩。”

呂掌櫃一怔,激動道:“哎你怎麼還往上漲呢?”

寧馨嘆口氣,搖搖頭道:“之前我還覺得應該不算什麼難事,不就是給酒樓拉拉客麼,可現在呂掌櫃這態度,我就知道了,令弟的酒樓肯定比我預想的生意還不好。”

“……”

呂掌櫃沉默了。

他終於知道書齋老宋說的那句這丫頭粘上毛比猴兒還精是什麼意思了。

太雞賊了吧!

正當他垂頭喪氣之際,寧馨突然隔空拋了個紅棗過來。

紅棗是在小碳爐上烤過的,表皮焦焦脆脆的,剝了皮,裡面的果肉又被烤的格外鮮甜。

呂掌櫃賭氣吃著手裡的棗子。

就聽窗邊的小不點漫不經心道:“算了,畢竟也認識那麼久了,大家也算是好朋友了嘛,這次我算你優惠點,什麼四十兩五十兩的我都不要了。”

驚喜突如其來,呂掌櫃激動地差點沒把那個棗核給直接嚥下去。

“真、真的?”他趕忙扔了棗核,準備對寧馨大誇特誇一番。

可還沒張嘴,就聽到小不點搖頭晃腦道:“但是我要酒樓前十天的營業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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