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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渡口,劉清三人如先前說的下船。

司馬沖懷疑:“他們是不是故意不跟咱們同道?”

桓真:“什麼可能都有。要麼是故意,一旦王葛行程受阻,他們可擺脫干係;要麼單純厭惡我等,不願同行。我們能做的,就是加快速度趕路,就算劉清、司馬韜把王葛去邊郡的訊息傳出去,也追不上我們。”

王恬擔憂:“那要是一直追到玄菟郡,在邊郡對付葛阿姐怎麼辦?”他三人到邊郡後,可就跟王葛分開了。

王葛:“桓縣令交待我了,到邊郡後,先把曲轅犁製法告知郡署。”

眾人放心了,邊郡確實亂,反之,要保護一個人,比別的郡地可嚴密多了,到時誰想害王葛,非得被玄菟郡署活剮不可。

第三渡口直通官道。

戌正時刻,四人跟李羔告別,借月光疾行。王葛想像身後被兩頭惡狼追著,連日的疲憊再也不覺。

芙蕖、迢遞、白容、如弈,四匹良駒也甩飛蹄子,你追我逐。

次日下午,葦亭。

王翁將程霜、門下史請進主屋,老兩口都頗緊張,雖不知門下史是縣裡的官吏,但一個人的氣度是難藏的,再者,程亭長不會沒原由把他們從馬廄叫回來,還帶著這陌生郎君來自家做客。

為顯正式,王翁、賈嫗把虎頭的書桉抬到席上,草蓆太舊,桉不大穩,賈嫗從牆角的筲箕裡隨手抓個木片墊桉角。

“姥,給我看看。”門下史笑著,把木片討到手。

程霜小聲道:“翁姥,咱們坐下說話。”

門下史待王翁、賈嫗坐了後,才跟程霜坐到書桉對面。前者端詳手中物,昨天彭家管事跟媒吏講述時,提到過一個整木凋刻的“木墜”,掛香囊用的,言那器物本是王匠師在一場郡競逐賽中,特意為彭三郎子女凋刻,後來丟失,彭家至今都在尋找。

賈嫗緊張的看夫君:木片咋了?

門下史餘光瞅到,問:“呵,我是看此物凋刻實在精巧,姥咋捨得拿它墊桉角?”

“哦,這是我長孫女刻壞的物件,她說刻壞之物不用留。我當時隨手扔在筲箕裡,就忘了。”

程霜湊近看,納悶道:“沒刻壞呀,多好,當中的木片還都能轉。”

王翁苦笑:“其實丟掉此物另有原因,我家阿葛怕她大母捨不得,才說刻壞了。這木器叫風雷連墜,原是在山陰縣一場木匠比試時凋刻的。那場比試由一商賈出錢,我長孫女報名之前,先找管她的孟女吏立契,如果她在比試中取得名次,得了賞錢,願盡數捐給潯屻鄉的難民。要不是憐那些難民,要不是商賈辦的比試給賞多,我孫女怎會參加那等糟踐手藝的比試?”

門下史驚詫不已,據桓縣令得到的訊息,王葛在匠師大比的品德察舉項為“特等品級”,這種品級無特殊原因是不會賦予考生的,原因找到了!

王翁繼續道:“比試嘛,有輸有贏,技不如人被淘汰都正常。可我家阿葛凋刻的風雷連墜選上了,怎麼會流落到鄉上馮貨郎的手裡呢?我孫女講這樁事時,臉上不,我就讓我家二郎去鄉里,巧了,找到了馮貨郎,一打聽才知道,此物件是山陰縣一小郎在廢料堆裡揀的,賣給了馮貨郎。馮貨郎又將此物賣給了桓郎君,就這麼兜兜轉轉,轉回來了。”

廢料堆?別說賈嫗聽到這生氣,門下史都氣!

程霜故意問:“翁覺得,那商賈是存心欺人?”

“比試之物,肯定是主家要扔,底下的人才照主家意思辦。”

門下史:“不瞞翁姥,那場比試是山陰縣的彭氏商賈辦的。彭賈人有一兒郎,喪妻不到一年,慕王葛匠師賢名,已經遣管事驅著幾大車禮來踱衣縣找媒吏,過幾天就會來葦亭跟翁姥提親。”

“啥?”賈嫗惱怒。

門下史心裡有數了,慎重直言:“這彭三郎君還有一子一女,彭小娘子僅小王匠師一歲,縣令怕王匠師已經離家,那彭家派來的管事能言善道,二老不明情況,萬一被說動了應下這門親,可就難反悔了。”

王翁緊攥妻的手,賈嫗才忍住沒破口大罵。王翁立即表明態度:“我孫女一心要考中匠師,志向未達之前不會談婚論嫁,這點,在她離家前我已經允她,她阿父也是這意思。彭家再富,跟我王家無關,別說派個管事來,就是彭賈人來,我也不允。”

程霜大讚:“好!翁姥放心,媒吏和那彭管事來時,我也同來,翁姥不願意,只管拒!”

仲冬初九,王葛四人進入宣城郡。

日落之後,人困馬乏的四人投宿在老狐亭。此亭是防戍亭,佔地極廣,瞭望塔、角樓具備。

“老狐”之名是從漢時延續下來的,亭吏帶王葛四人去庭院,邊走邊告知:“相傳有個狐精,修煉了數百年,幻化成老嫗模樣,每隔幾天就來驛站敲門……”

王葛心想:咋跟赤霄一個毛病?

“凡開門者,都會迷了心智一樣,客客氣氣請老狐進門,聽老狐講些奇怪的事。”

王恬:“有多奇怪?”

亭吏回的還挺認真:“比如前世結過什麼仇,娶過什麼模樣的新婦,做過多大的官。”

後頭,司馬衝:“嗤。”

亭吏“咦”一聲:“什麼動靜?”

王葛、桓真都忍笑。

王恬:“嘿,我放屁呢。”

司馬衝舉棍就揍,王恬喊:“救命,有人行兇!”

亭吏嚇壞了,桓真趕緊道:“他們鬧著玩的,你繼續講。”說著,他塞給對方五個銅錢。

“好、好。”亭吏喜笑顏開,接下來講的繪聲繪色,恨不能去庭院的路再長些。

路過第一處聚集的院落時,兩邊院牆傳出亂糟糟的罵聲和哭叫,有男有女,也有幼子。

有罪徒?這得多少人?

亭吏埋首行路,王恬剛要問,被司馬衝捂住嘴。

“唔,鬆開,好臭的手!呸呸。”

“啊,忘了,剛才放屁,用這隻手捂的。”

這時,有堵牆內傳來一句特別明顯的咒罵:“桓式、桓真小兒,我死也拉上你們了,值!哈哈。”

四人腳步皆停,腦中同時冒出一個死去的人:陶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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