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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對您顯然有所期待,四殿下就算無心仕途,又何必掃陛下的興呢?”
王賢福送白子澈回住所,身後跟著一溜的宮人內臣,燈籠將小徑照得明亮如晝。王賢福語帶謙恭,但白子澈始終有意無意地落後他半步,不太說話。
“我不想令父皇為難罷了。”白子澈笑得人畜無害,“護駕固然有功,又將我安插到何處才好呢?無非是給父皇添麻煩而已。我只會畫畫,還是在畫院待著吧。”
王賢福吹捧道:“四殿下拳拳孝心,陛下定會領略的。”
白子澈但笑不語。
現在聽從皇帝的安排進入朝臣視野,無異於站出來當靶子。就算他白子澈三頭六臂九條命,都不夠攝政王一根手指頭折騰的。
“那幅畫,殿下畫得很好。”王賢福低聲道,“其實殿下比之其他皇子,並不差在哪裡。”
這哪裡是拿白子澈和“其他皇子”比,分明是在鼓動他和太子比。
王賢福臉上的白肉將眼睛擠成細長的一條,狡黠的光芒閃爍其中。白子澈只是聽著,不置一詞,甚至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絲毫變化,像是聽了個屁。
——
鄧家。
大理寺卿剛剛踏進院子裡,就見整個房間燈火通明,老管家在院子裡急得直跺腳。
敞開的大門裡一會兒扔出來個拳頭大的夜明珠,一會兒擲出來兩本古籍。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珠寶,流光溢彩的珠光比之月色更甚,迷人眼睛。
“你在幹什麼?”大理寺卿慍怒道。
鄧勉坐在高高的樓梯上,底下圍了一圈被急哭的小廝和侍女。他翻箱倒櫃的,恨不得把地板磚都刨開看看。
鄧勉一低頭,看見父親來了,頭一回不急也不怕,冷靜得不像他自己。
他扔下剛剛翻出來的冬蟲夏草,紅著眼睛問:“回父親,我在找血蓮。”
“哪有什麼血蓮,胡鬧!”大理寺卿呵斥道,“還不快給我滾下來。”
“你應該有的,不是嗎?”鄧勉咬著牙,“我派人出去抓藥,不就是你截下來,把藥方謄抄給攝政王的嗎?帝都裡的血蓮,不是你命人買空的嗎?”
鄧家是攝政王一黨,自家有沒有人生病,大理寺卿再清楚不過。這副藥顯然是替人抓的,鄧勉最近和誰廝混在一起,不言而喻。
“你在外面把心玩野了,不記得自己姓什麼了是嗎?”大理寺卿冷臉道。
“我沒忘,是你忘了吧,父親?”鄧勉氣得渾身發抖,幾乎坐不穩,“我被攝政王刺殺你可以視而不見;畫院侍詔被人誣陷、含恨而死你可以裝聾作啞;你教我讀聖賢書,你的聖賢書又讀到哪裡去了?這就是你做人、做官的道理嗎?”
“秋葉山居里躺著的那個人,曾經救過我啊!”鄧勉指著自己的心口,又像是在戳他父親的良心,“他比我大不了兩歲,連話都不會說的一個啞巴,能耽誤你們什麼宏圖偉業,你要這麼處心積慮地要他死?!”
大理寺卿被他的話刺到了痛點,頓時暴跳如雷起來。
“你指責我?你吃穿住行,哪樣不是最好的?沒有我,你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大理寺卿怒不可遏,揮手叫進來呼啦啦一片侍衛,“把公子帶下來,面壁思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門!”
鄧勉被一群人七手八腳地弄了下來,扭著胳膊往外推。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鄧勉冷笑道,“原來聖賢君子,不過沽名釣譽的利器;聖賢著作,是換取功名利祿的敲門磚。”
大理寺卿怒火上頭,抬手狠狠地給了他一耳光。鄧勉被這一巴掌抽得踉踉蹌蹌的,差點從侍衛手上癱倒在地。他耳邊蜂鳴不止,半天才恍恍惚惚地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來。
大理寺卿立刻就後悔了,扶著他想要看看傷口,卻被鄧勉固執地躲開了。
“我再也不會跟人說,我爹是大理寺卿了。”鄧勉抬眼看著懊悔的父親,眼神銳利明亮。
——
秋葉山居。
玉珠剛剛打發走宮裡來賞賜藥材的人,轉頭就對上楚識夏蒼白得如同水鬼一般的臉。她深吸一口氣,好險才用力撫著胸口,沒有尖叫出聲。
“大小姐,你不是出去找藥了嗎?”玉珠小聲問,“沒有找到嗎?”
楚識夏搖搖頭,“我回來看看他,知道他還有氣,我才不至於魂不守舍。”
玉珠小心翼翼地問:“劍聖大人說,還有多少時間?”
“十二個時辰。”楚識夏看向漸漸亮起的天際線,低聲道,“如果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我還沒有找到血蓮,沉舟就沒命了。”
玉珠看著她落寞狼狽的模樣,有些不忍,“那您打算怎麼辦?”
楚識夏沒說話。
都知道在攝政王那裡了,無非就是偷或者搶。至於怎麼偷,怎麼搶,能不能偷得到或者搶得到,就不好說了。畢竟攝政王連九幽司的刺客都敢養,難說有什麼陷阱等著她。
就在這時,薔薇花掩映的側門被人輕輕地拍了拍。楚識夏機警地將玉珠推到身後,看見門縫裡插了一張名帖。她抽過那張單薄的紙,上面只寫了“白子澈”三個字。
楚識夏猛地拉開側門,看著籠罩在青灰色斗篷裡的人。
“四殿下,你來幹什麼?”楚識夏盯著他。
“我想,你也許需要我。”白子澈說,“緣覺寺裡要殺太子的那個刺客,是你的人,對嗎?”
楚識夏神色不變,“殿下莫要玩笑。”
“我沒有玩笑。”白子澈面色如常,“我見過他,我記得他叫沉舟。我當時離你們很近,他身上的檀香味和你一模一樣——而且,我記得他的眼睛。”
楚識夏沒說話,只是以涼薄鋒利的目光一寸寸地審視他。
“前段時間,廣陵富商江氏進了帝都,由大理寺卿引薦,投入攝政王門下。”白子澈從袖底抽出一張謄抄的賬單,遞到楚識夏眼前,“投名狀是足足一百兩血蓮,搜刮了整個帝都的醫館而來。”
“你是怎麼知道的?”楚識夏沒接那張燙手的賬單。
“我假託他人姓名,低價賣出了一幅以假亂真的贗品,買主正是廣陵江氏的一個掌櫃。”白子澈氣定神閒,“我還知道,鄧家的小公子也在找這味藥。其實,是你要的吧?”
“我真是小看你了,殿下。”楚識夏抱著劍,是一個防備的姿勢,“說吧,你想和我做什麼交易?”
“不是交易,是同謀。”白子澈對她伸出手,“我也姓白,不是嗎?”
楚識夏看著這隻手,這顯然不是一隻養尊處優的手。因為嚴寒、握筆和不知怎樣的苦楚,手上有細微的傷痕和單薄的繭子。手指細長白皙,羸弱得沒有任何氣力。
“殿下謀求什麼?”楚識夏掀起長長的眼睫,注視著他。
“你求什麼,我就求什麼。”白子澈定定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我過得太多。你是雲中的鷹,走進這金絲籠裡來,不是為了被拔掉爪牙的,對吧?”
楚識夏抬手拍在他的掌心,握住了那隻手,疼痛穿透了兩隻手掌。
“殿下,這是一條九死一生的路。你可想好了。”
“什麼都不做,也未必能活。”
——
小舟上擠滿了人,骯髒腥臭的氣味直衝透人的頭顱,河水黑亮得能清晰地映出人臉上的紋路。頭頂上是爬滿青苔的橋洞,遮蔽了熾熱的日光,腳下是無根的流水,捲走了微薄的人氣。
這條溝渠傍依著群玉坊最深處的河流,每逢雨季便有屍體順流而下。
楚識夏從未想過,帝都裡還有這樣的地方。
“船到了碼頭,還要走一段路才到鬼市。”白子澈低聲道。
“殿下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楚識夏輕聲問。
白子澈再不濟也是個養在深宮裡的皇子,總不至於流落到這種地方來討生活。即使偶然在奇聞異志中得知,也不可能連從哪裡進、怎麼進都清清楚楚。
“我老師和我說的。”白子澈道,“他年輕的時候跑江湖,去過很多地方。這也是我第一次來。”
白子澈略下了一節沒說。
那時候他誠惶誠恐,每天費力地討好皇后,換取一點喘息的空隙,生生地把自己逼病了。老師就跟他說了這個地方,告訴他,鬼市魚龍混雜、地形深不可測,即使把帝都翻過來,也不一定能找到藏身其中的人。
天上地下,總有能容得下他的地方。
“沉舟,對你很重要嗎?”白子澈忽然問。
楚識夏看著他認真的神情,不由得發笑:“很多人都這麼問我。你們是覺得,我要什麼都有,沒了一個沉舟,還有千千萬萬個沉默又溫柔的男子可以替代,是嗎?”
“你有疼愛你的兄長,雲中有你珍視的人,我以為你會忍耐著,直到回到雲中的那一天。”白子澈巧妙地避開了那些殘忍的字眼。
楚識夏沒有辦法解釋。
在噩夢般的前世記憶中,沉舟是陪她走到最後的人。楚明修去了帝都,楚明彥死守在雲中,能握住楚識夏手的人越來越少,她孑然一身,她無枝可依。
到最後,只剩下沉舟。
楚識夏只有在看著沉舟的時候,才能從堅硬冰冷的盔甲裡找到一點屬於人的溫度,想起來那一連串染血的頭銜下,是一具名為“楚識夏”的血肉凡胎。
她在沉舟的眼睛裡,尋找自己的影子。
雨後嫩芽般脆弱的情愫,被刀劍下的鮮血、痛苦的眼淚、深夜裡的擁抱所澆灌,在漫長的相依為命的日子裡瘋長,釀成一場遮天蔽日的濃蔭,根系深植入血肉。
若要拔出,便是剔骨割肉之痛。
沉舟踐行了他的諾言,守了楚識夏一輩子。沉舟不知諾言、誠信和道德為何物,但他對楚識夏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會做到。
所以他在雲中大雪紛飛的屋頂說:“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也陪你去”,楚識夏是信的。
沉舟從不對她食言,不論前世今生。
“沉舟只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啞巴,呆呆的,又悶又無趣,什麼都不懂。除了當個擺設看著賞心悅目,好像也沒什麼用,是不是?這世上美人千千萬,何苦為這樣一個人冒險。”
楚識夏轉開頭,目光落在遠處瀉下一縷天光的裂隙處,一縷淡金色纖細單薄,“可他也是我的影子。只有低頭看見影子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是站在人間,還是站在地獄。”
“一個人,是不會有兩個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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