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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者的日子向來過得很快。
大河城四大家族舉行的龍首宴正式開啟。
清晨。
隨著無數喧譁吵鬧聲陸陸續續向城中匯聚,在陳府之中的蘇青冥也終於走出了府門。
與上次不同,除了陳家的管家,陳鈴兒,身為一家之主的陳方文也隨之前往。
只是他的臉色格外的凝重。
這一次的比試成敗關係的不只是靈石礦脈,藥園,還有無數商鋪,更代表這陳家以後能否在城內,甚至整個大河城立足。
若是失去了對這些資源的掌控,周家必然會落井下石,到最後整個陳家家業都會被其餘幾家慢慢蠶食。
老管家微微低頭,神情自若。
因為他知道這一次,代表劍宗而來的蘇青冥天賦有多驚人。
甚至連同樣來自劍宗的餘家弟子與他相比,都有些不夠看。
龍首宴由周家主持,卻是四家聯合商討定的地點。
四人在城門口下了馬車,蘇青冥抬頭望天。
一個巨型的龍首高臺凌空聳立在大河城城最中央的天空之上,巨大的建築陰影擋住了陽光,整個城鎮一片陰暗。
這次比試的地點,便是在天上。
陳鈴兒墊著腳尖,手搭涼棚,遠眺說道:“那個圓臺中心裡面有懸空石,所以能夠懸在天上哦。”
蘇青冥神情平淡,這種東西雖然稀奇,但前世,西域懸空寺那龐大的寺廟他都已經見識過,就更不會對這種東西感到驚訝。
四人走入城門,然後等到了城中央的一座高臺,隨後一股溫和的吸力,四人身形逐漸向上漂浮。
蘇青冥掃視四周,心想大河城不愧是有著無數靈玉的大城,對各種仙玉仙石的運用達到了一個很高的程度。
越過了雲海,就聽見圓臺之上無數人的高聲吆喝,時而驚歎,時而惋惜。
圓臺很大,僅僅只有一個平面,青色的青濯石地面光滑如鏡,卻一樣望不到盡頭。
無數人分賽在四面八方,更多人選擇圍觀,似乎正在舉行著什麼。
陳方文抬頭似乎看見什麼,然後冷哼一聲。
陳鈴兒也是翻了個白眼。
蘇青冥隨著他們的視線望去。
一群道服木冠的男子站在圓臺的正中央,抬頭挺胸,氣度不凡。
蘇青冥看見這一幕微微皺眉,隱約有一股熟悉的感覺。
一道視線落在蘇青冥身上。
蘇青冥眼神一轉。
原來是一位氣質陰柔嘴唇嫣紅的年輕男子,面若桃花,笑意玩味。
他身前還站著一位面無表情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與陳方文倒是有些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身上多了一股出塵飄飄的氣息。
兩人的身份顯而易見,正是周家掌門周正與其子周若華。
“那個噁心的傢伙就是周若華。”
陳鈴兒湊道蘇青冥耳邊說道。
蘇青冥打量了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淫邪之意,說道:“的確噁心。”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也沒有絲毫遮掩。
更關鍵的是修行者的耳力都很好,所以這兩句對話清晰的傳入了對方耳中。
周若華臉色陰沉,眼睛眯起望著蘇青冥。
蘇青冥對這種威脅毫不在意,只是又轉過了頭,打量他前方那個氣息深沉的中年男子。
出塵境巔峰。
拋開腦中思緒,蘇青冥從新打量起這個出塵境的男子,此人氣息渾厚,卻是需要他放點心思的人物。
蘇青冥右手雙指開始細微捻動。
陳鈴兒好奇問道:“你在幹嘛?”
蘇青冥淡淡說道:“我在算若是等會殺他需要幾劍。”
“你瘋啦。”
陳鈴兒瞪大了眼睛,說道:“對面好多人的,並且那個討厭鬼現在是凝元境的修行者,在同輩中很厲害,不可能的,算了。”
蘇青冥沒有解釋,只是暫時停止了手中動作,說道:“那先帶我去參加比試。”
“這次參加龍首宴的人物三教九流都有,所以很多人哦。”
陳鈴兒伸出手指數了數,說道:“有卜卦,詩畫,兵法,陣法,論道,參禪,嗯,蘇青冥你選哪個?”
空氣突然安靜。
蘇青冥沉默了會,說道:“你讓我在算算。”
算起來,蘇青冥兩世為人,前世更是成就了仙尊之位。
若是論起劍道,蘇青冥自信不輸天下任何人。
若是打架,蘇青冥也沒有絲毫忌憚意味,因為他從來就沒輸過。
只是蘇青冥此時突然發現,自己的確還是有很多不擅長的東西。
陳鈴兒不懂這些,或者說沒想到這些,只是默默的瞪大眼睛望著蘇青冥。
在她的眼中,蘇青冥是無所不能的,所以這種懵懂單純的眼神非常具有殺傷力。
就在蘇青冥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時,忽然,遠方的圓臺上傳來了一陣驚呼聲。
一副散發著琉璃光彩的巨型畫卷徐徐展開,如夢如幻。
有商販討價還價,有行人神色匆忙,有稚童走丟後大哭,有往來貴族公子招搖過市,期間更隱約能夠聽到市集之中的嘈雜聲。
高臺之上的畫卷似乎在一剎那間活了過來,人影接踵而至,栩栩如生。
遠方千里江山偶爾還有飛鳥成群飛過,然後飄落在湖面之上棲息。
圍觀的人群瞪大了眼睛,滿臉陶醉的望著高臺之上的男子,以及他手上那隻神奇的毛筆。
“城內四大家族之一的洛家長子洛江河,最擅長書畫,以書畫入道。”
老僕解釋道。
陳鈴兒也是不自覺的踮起腳尖,望著那栩栩如生的畫卷。
這種畫技,哪怕是修道有成的修行者,也會下意識的去欣賞其中的意境。
只是好像還有一個人是意外。
陳鈴兒看見了蘇青冥的表情,他的沒有微皺,似乎在思索什麼。
陳鈴兒不解道:“這畫的不好嗎?”
蘇青冥若有所思,半響後回道:“勉強。”
陳鈴兒好奇道:“你畫的比這個還好嗎?”
蘇青冥搖頭,解釋道:“我不會畫,但曾經見過,見多了,所以瞭解一些。”
“那你會畫嗎?”
“不會。”
陳鈴兒嘟起小嘴巴,一臉說教的模樣,搖頭嘆息道:“你這是眼高手低,蘇青冥,這樣不行吶。”
蘇青冥笑了笑,然後朝那邊走了過去。
陳鈴兒眨了眨眼睛,追上去問道:“你要幹嘛?”
蘇青冥說道:“就選這個吧。”
“你剛才不是說你不會畫嗎?”
“可以學。”
“就像前幾天學陣盤一樣?”
“是的。”
.....
洛家的洛江河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唇紅齒白,星眉劍目,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只是眉宇間掩飾不住的傲意還是讓不少人望而遠之。
許多參加畫道比試之人都安靜的待在一旁,大多數臉上都沒有沮喪神色。
洛江河能夠奪取第一,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們的目標是能夠得到前三便可,因為前三便會有四大家族為此次龍首宴提供的珍稀法寶和丹藥,對於沒有背景靠山的散修而言,遠遠比一些虛名帶來的用處大得多。
洛江河的筆意還未曾在畫卷上收起,周圍就響起了一片拍手稱讚。
緊接著,一篇精美絕倫的詩詞也刻印到了畫卷之上。
書畫比試向來便是百家爭鳴,誰能力壓群雄,自然會有專門的書畫大家做為評判。
洛江河作畫時眾人都安靜等待,除了欣賞,更是代表一種尊敬,但是到了後來,眾人顯然就已經不會如此。
一時間,每一筆落下,便有如鮮活生命,一顰一笑,每個人的神色纖毫畢現。
不到一會,整個圓臺之上只有洛江河的落筆之音,期間也有兩名精通畫技的散修從此間脫穎而出。
一位是衣衫襤褸的書生,樣貌端正,神色正氣。
一位則是深閨大家,面帶紅紗,纖纖素手也作出了一幅驚世之作。
而這兩位,也是大河城乃至整個林山國都赫赫有名的書畫大家。
負責在前方點評畫技的三位男子微微談論,面露滿意神色,當中那位已過天命的男子更是撫須點頭。
看見這一幕,眾人都覺得勝負已分。
能讓三人中資歷最老的書畫大家都覺得不錯,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因為這位貌不驚人的男子叫東方道子,他是洛江河的師傅,更是昔年中州書院中畫院的得意弟子。
“不出我所料,大局已定。”
“雖然早知道結果如此,但還是有些不甘心。”
“我們去看看其他三家弟子的風采吧。”
眾人議論紛紛。
蘇青冥就在這些閒言碎語中一步步來到了這份畫技比試的圓臺之上,掃了一下四周,左側的偏僻石桌上鋪了一張清紙。
他盤膝坐在了石桌前的黃色蒲團上,然後旁邊便有嫋嫋茶煙升起。
煙氣朦朧如霧,看似虛幻,實則是一種特殊禁制,讓此處空間處於一個獨立的地方,不會打擾天空圓臺之上其他類別的比試。
似乎是因為畫技比試已經到了尾聲,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子。
然後眾人看見他提筆的姿勢,那完全是一種門外漢的姿勢,沒有絲毫的美感技巧可言。
旁人微微搖頭,很正常的,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再對他保持關注。
蘇青冥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右手提筆,微微閉眼,似乎在回憶什麼。
他跟陳鈴兒說過他見過很多人畫畫,實際只見過一次,但那一次就已經是天下最強的畫技。
是的,不是最美,也不是最真,而是最強。
蘇青冥筆鋒一動,然後臨空一劃。
潔白如玉的清紙憑空懸浮起來。
緊接著就有真龍怒吼之音從天地間響起,宛如平地驚雷。
“吼!”
隨後一條金色黃龍從天空的黑雲處探出巨大的龍首,猙獰恐怖,龍吟聲響徹天地,更帶起一陣聲浪向四周散去。
圓臺之上無數人下意識身體一顫,紛紛震撼抬頭,望向那隻金色巨龍。
巨龍盤旋飛舞,第一聲龍吟之後,天空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伴隨著第二道龍吟,狂風大作,風雨交加。
無數人顧不得施展避雨之術,面色蒼白的望著天上真龍,驚懼不已。
以畫入道,沒有洛江河那般生靈活現,也沒有深閨大家的優柔,更沒有那書生的銳意之氣。
只有無雙霸意,場間所有人都幾乎忍不住想要跪拜天上真龍。
那位衣衫襤褸的書生雙手顫抖,面對金色真龍,面無血色。
洛江河死死咬住嘴唇,汗如雨下,緊緊的壓住雙腿,不讓自己軟跪下去。
至於其餘人,早已經癱軟跪倒在地。
端坐圓臺中央畫技最高的東方道子滿臉震撼,無法理解。
對他而已,此人的畫技很粗糙,沒有任何技巧和內涵,只是有一種常人難以琢磨的意。
但是這種意,他曾經在書院三層樓上僥倖見過一次。
斯須九重真龍現,一洗萬古凡馬空。
真龍現,凡馬空。
這就是此人表現出來的意,與畫技無關,與所畫之物無關。
已然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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