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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到報價的瞬間,司辰本能的在腦海裡換算了一下。

九折,最便宜的房間一天72,他身上還有439。在不需要額外花錢的情況下,還能再住六天。

雖然才富起來沒多久,但司辰已經忘了這種一塊錢掰成兩半花的感覺了。

司辰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微笑:“可以便宜一點嗎?姐姐。”

他的神情很無辜。

當年,司辰在大學裡衝食堂阿姨這麼笑的時候,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餐盤裡的肉能壘的有小山那麼高。

但很可惜他現在面對的是一個女鬼。

這位老闆笑了笑:“我承認,我們旅館相比之下的確貴了那麼一些,條件也一般。隔壁的酒店一天只要50。但在安心旅館入睡,起碼不用擔心自己再也醒不來;或者一覺醒來到了肉廠。”

“更何況,我可是有信用認證的。”

櫃檯邊的收音機放起了新聞。

“本臺記者報道,6月18日凌晨3點,犯罪嫌疑人趙某帶被下藥女同事王某前往旅館開房,旅館老闆郭女士發現王某求救,意圖阻止趙某離去,並打電話報警。趙某怒急攻心,搶奪電話,在爭執中,郭女士被推倒,地板長釘貫穿太陽穴。6月18日凌晨6點,郭女士經搶救無效死亡。”

這家旅館的門店不大,鋪的是木地板,除了櫃檯外,就是沙發,小茶几,然後一個長長的木質樓梯。

司辰的目光往下,看向地板。有一塊木板是翹起來的,邊緣有些暗沉的血跡,但沒有看見長釘。

那根長釘還在店主的太陽穴裡。

“我能感覺到,你很強。”遺照上的女人面帶笑容,但唇依然緊閉著,只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不停轉著,透露出一股邪性,“但你的身體再強,能強過因果律嗎?作用於你意識體的傷勢,你能承受一次,還能承受兩次、三次嗎?客人,還差33分鐘,就要天亮了。沒有住進庇護所的下場是什麼,你應該清楚。”

她的話,讓司辰微微挑起眉。

這裡的高維生物對“天亮”格外在意,顯然,白天對於它們來說,是極其危險的。

睡大街的念頭在司辰的腦海裡轉了一圈,又緩緩放棄。

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但是第一天到花元市,還是不要這麼著急挑戰約定俗成的規矩比較好。起碼要觀察一天,再做決定。

而且,店主還提到了“因果律”,也就是靈能類高維生物自帶的未知規則體系,觸及因果律後,會被鬼纏上。

司辰問:“那你的因果律是什麼?”

看著司辰長得的份上,店主耐著性子回答:“客人,你可以回頭看看。當然,我的因果律不是回頭。”

司辰轉過頭。在被花圈擋住大半的牆壁上,有一張用畫框裝表著黑白集體照。

店主就坐在最中央,旁邊站著密密麻麻的人,每個都保持著笑容。看久了,才會發現笑容裡的僵硬和不自然。

下面還有一行字:安心旅館員工合照。

相比於這個旅館的體量來說,這裡的員工數量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店主緩緩道:“交不起住宿費,會被留下來打工還債,不包食宿,直到還清為止。”

到這裡住店的,都是買不起房的鬼。

買不起房,員工又不包食宿,當然還要每天交住宿費。換句話說,如果工資不高,基本是把自己的靈魂賣給了店主,打工打到地老天荒。

能控制這麼多厲鬼,店主顯然沒有表面上那麼人畜無害。

店主繼續道:“如果你實在拮据的話,我這裡有一間限時特價房,打折後只要45元。這是旅館裡最便宜的房間。如果不住店的話,煩請出去,我要關門了。”

司辰掏出了45塊錢的心靈幣,放在了木桌上:“住。”

一共3張心靈幣,面值是20、20、5。

遺像裡的女人張開嘴,吐出一把紙質的鑰匙。

鑰匙掉在桌子上,變成了實心的黃銅,發出一聲輕響。

店主道:“二樓,13號房,請。”

幾乎是交易達成的瞬間,眼前的心靈幣像是紙錢一樣,燃燒了起來。

燒過的心靈幣沒有留下任何灰盡,變成了一團澹澹的黑色氣體,沒入了店主的遺照內。

看樣子,這才是這種“錢”的正確用法。

司辰轉身朝著樓上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聽見了店主的聲音:“既然比正常房間便宜,客人,你應該也有住大通鋪的心理準備吧?我們當然不是什麼黑店。我的提醒就是,不管聽見任何聲音,都不要看床底。”

“那裡有個被分屍後裝在行李箱的小孩,聽說本來是哪家的少爺,聘用的司機沾了賭癮,為了訛錢把小孩綁了。沒想到這小孩父母雙亡,照顧他的是叔叔嬸嬸。他們交了更多錢,讓綁匪撕票。”

“那小孩被發現的時候,裝在行李箱的屍體都發臭了,總是很鬧騰,嚇跑了我不少客人。還希望你多擔待。他沒有什麼壞心思,只是有些寂寞。”

說完,“嘩啦”一聲響。

安心旅館的捲簾門合上了。

旅店的二樓走廊沒有窗,更不可能有空氣過濾系統,氣味不太好聞。

走廊的頭頂懸掛著一個電燈泡,燈泡裡的鎢絲已經快燒沒了,光線很是昏暗。

斑駁的牆壁像是一面塗鴉板。血手印,用指甲劃出來的情書,抓痕,什麼都有。

司辰一直走到了13號房。這間房在走廊的最裡面。

他用鑰匙開啟了門。

不愧是全旅館最便宜的房間。只能放下一張床,床尾的牆壁上鑲嵌了一塊木板,充作書桌。唯一的裝飾品是一臺沒有連線的固定電話。

角落用水泥砌出了半堵牆。有個馬桶,旁邊裝著一個花灑。有張簾子,能拉上。

這堵牆幾乎充當了床頭櫃,就修在床的旁邊。床的另一邊是能推開的舊窗戶。

這個房間基本沒給人活動的空間,唯一的空地是入門處狹長的走廊。

司辰有些心理準備,但看清楚房間裡的設施後,還是覺得自己45塊錢花得太虧。

他坐在了床上,隔著泛黃的白被子,感覺自己好像壓到了什麼人。然而掀開被子一看,床上空空如也,只是有一團長髮。

床單上還有一張卡片。

司辰拿出來一看,正面是個□□廣告:長夜寂寞不想動?清純女大學□□。按摩:500心靈幣/次。下面是聯絡電話。

反面是一段手寫的小字。

“有個老光棍欠了一屁股債,還想嫖,點了個小姐,在這張床上把人殺了。如果感覺睡覺的時候被窩裡有人,不用管。招標電話還能打通,但不保證是否有殺豬盤、仙人跳。勸旅客管好自己下半身,旅館對此不負任何責任。——安心旅館·宣”

司辰:“……”

老闆說了是大通鋪,但可沒說大通鋪只有床下一個室友。

安心旅館發生了這麼多起兇桉還沒暫停營業,由此可見後臺的確梆硬。

司辰沒有睡覺的打算。他從揹包裡拿出了一罐營養膏,吃了起來。營養膏是白帝大學的實驗室針對司辰的身體資料特製的,在正常代謝的情況下,一罐能頂四天。

司辰的胃已經感覺不到飢餓。但他的身體能量消耗極大,如果不及時補充營養物質,體內的菌絲會開始消化血肉,以維持自身的活性。

這個罐頭吃起來是冰淇淋鵝肝慕斯的味道。不算難吃,但司辰也沒有太喜歡。

吃完後,他把罐頭丟進了垃圾桶。然後走上床,到了窗邊。

就在剛才,天亮了。

這裡的黑夜和白天沒有任何過度,刺眼的光透過薄薄的窗簾,射進房間內。

一條細長的小胳膊從床底伸了出來,悄悄翻起了垃圾桶。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輕響。

長生淵鑽出了一條觸手,在背後看著,和司辰共享了視線。

從這條斷臂的傷口看,這個小孩應該是被鋸子分屍的。

在發現有人盯著後,胳膊的動作格外僵硬。

但它依然沒有放棄手裡的食物。

小胳膊把罐頭拖進了床底,很快,床下傳來了舔舐的聲音。

司淵伸長了觸手,掀開床單,往床底一看。

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孩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眼神有些許驚恐。

長生淵放下了床單:“吱。唧唧,吱!”

司辰聽懂了它想說的話。

-它沒有媽媽,在撿垃圾吃,好可憐。

這還是長生淵到7階後,第一次和他交流。之前,長生淵雖然睜開了眼,但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司淵竟然會說話了,甚至在語言裡表達出了同情。

司辰難免一愣,隨後就是難以言喻的喜悅。感覺就像是照顧了很多年的癱瘓兒子,突然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司辰思考片刻,控制著觸手,從窗簾底下鑽了出去。觸手上的眼睛,如實的把外面的場景反饋了回來。

陽光照射的地方,從地面鑽出了一條條白色的狗。這些狗只有半米高,四肢著地,長著很長的尾巴,沒有性別器官,也沒有毛髮。

但它們的臉上,都有一張豎著的嘴。幾乎把整個頭顱對半分開。

這是司辰第三次見到這隻白色的狗。

之前兩次是在夢裡。第一次,這個白色的狗吞掉了變成的蘑孤。第二次,白色的狗和他在同一條船上,脖子上掛著一把鑰匙。

白色的狗是管理員z。但管理員z的本體,應該是沒有這麼小的。

白狗沒有眼睛,嗅覺卻異常靈敏。很快,一個躲在垃圾桶的老人被翻了出來。

這個老人,司辰之前見過。在公交車上。他的外貌和正常老人沒太大差別,籃子裡裝著自己的孫女。

老人本來有房子。但那棟房子年久失修,垮了。

這個孫女是老人活著的時候親手埋的,為了換錢,又從土裡挖了出來。

老人想把她賣給了肉廠,但肉廠說這個孫女死的太早,沒有形成意識體,腐爛的身體連“死肉”都算不上,不值錢。只肯給他20。

20心靈幣,最便宜的旅館都住不起。

於是這個老人把孫女的屍體吃掉了,一邊吃一邊罵她是個不值錢的“貨”,幸好當初把她埋了,嚇得後面的女胎不敢來,這才讓他們老x家沒斷了香火。

白狗們激烈的撕咬著老人的身體。地上沒有血,也沒有肉。

發自靈魂的痛苦讓老人不住哀嚎,但街上靜悄悄的,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很快,這些白狗吃完了這個靈魂,聳動著氣孔一樣的鼻子,像是遷移的羊群一樣,開始尋找下一個落單的個體。

司辰收回了觸手,神情很是凝重。

他思考片刻,拿出了一個罐頭,放在了床底:“出來,有話問你。”

很快,一個小人頭像是皮球一樣,滾了出來。

他的眼眸是純黑色的,看上去有些像外星人。

或者說,花元市的人對於司辰而言,本來就是“外星人”。

司辰在它的身邊蹲下,手裡扣著罐頭,問了個最關心的問題:“你一天住宿費多少?”

小孩的眼神茫然,隨後緩緩道:“郭阿姨說,不要錢。因為我,和觀星,在一個幼兒園,讀書。”

“觀星會……幫我,付錢。”www.

司辰發現,果然被黑心店主坑了。

但他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意外之喜,微微挑起眉:“你和觀星認識?”

小孩點了點頭,然後抿起了唇:“老師讓我們,不要太靠近觀星……因為,觀星……畫的畫,總會,變成真的。”

在小孩的敘述下,司辰拼湊出了一個故事。

觀星是被領養的孩子,他的養父是花元市的副市長,還是議員。

養父的名字已經不可考,現在叫先知。

先知在當地是出了名的心善,被領養的觀星,就是他善良的證明。

哪怕觀星明顯發育遲緩、智力障礙,為了討好先知,幼兒園依然接納了觀星這個學生。

觀星不會說話,但能自己吃飯,上廁所,睡午覺。

他不參與任何集體活動,只在角落裡一個人畫畫。

世界逐漸變得不正常,儘管社會維持了基本的安定,但誰都能看出,它正在緩緩崩潰。

起初,並沒有人發現這件事。

直到有個實習老師多嘴問了句:“觀星在畫什麼呀?”

紙上是一個銳角三角形,三角形裡還有一層層彎曲的線。

然後,從來沒說過話的觀星終於說話了:“人皮,肉山。”

第二天,隔壁市夜晚驚現人皮鬼的新聞出現了。

這個鬼會撕掉所有人的皮,疊在自己身上。最後被拍到的時候,就像是一座層層疊疊的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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