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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鳶被警方帶走後,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後臺的許褚印。

他穿著黑色外套裹著鴨舌帽,站在那裡,比起他哥身材更加修長清秀,沒有躲避所有人的目光。

黑色的帽子蓋住了他的神情,只是遠遠看見,這一刻他站在了陰影裡,整個身體被黑暗籠罩。遙遠的,角落的,陰影在拼命想將他拉下深淵,他不躲,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緊張傷心,都沒有。

這一刻,他眼睜睜地看著親姐姐頂罪下場,女人那雙血恨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他也沒有閃躲。

這一刻,許褚印展現出了做為一個豪門的孩子,最基本的素養,冷靜。

他冷靜得面對這個世界上無數的黑暗。

正如,他可以幫助許鳶殺人放火,但卻能眼睜睜看著她頂罪。

許堯川走了出來,身上是煙味,他的手搭在了弟弟肩膀上,拍拍。

他們都看向了前臺上正在領獎的女人。

她站在高臺,眾人羨煞,才華出眾。

而許鳶跌落神壇,萬人唾棄,背上犯名,此生都無法翻身。

這場翻身仗打得不錯!

許堯川嘴角上揚,給了這樣的評價,而後離去。

利益自私化到極致,一個沒有人情味的上流社會。

血肉相殘。

世上人熙熙攘攘,皆是為名利而往。

鍾嫿言站在燈光照耀處,她手上捧著花簇,一切恍若夢境,周圍喝彩聲絡繹不絕。她的目光看向前排的傅宴延,他沒有誇張的舉止,也沒有講話,甚至沒有過多神情,但他的存在好像座屹立不倒的山,好像只要看見他,都會安心。

他好像能擺明一切,整個京城的定海神針。

她尚且不知自己是否是全校第一,這刻,排名已經不重要了。

李妍言,你看見了嗎?

你會和我一樣開心嗎?

而我呢……又能感受到一絲痛快嗎?

嘴角上揚,不愛笑的她此刻笑容燦爛,燦爛得無比耀眼,比任何時候都要流光溢彩。她內心荒涼平靜。

她抱著花簇走到後臺,明日是下一年級的藝術節表演。

正準備開啟門之時,忽然好似撞到了一個人,她的髮簪都撞落下來,在地上響徹——頭髮披散而下,滑落腰間。

“嘶……”

“不好意思,咳咳……”

男人的聲音很溫潤低沉,帶著輕聲的咳嗽,他病態得像春日最後融化的飄雪,連眼皮都欲抬未抬,極其含蓄。他蹲下身去伸手撿髮簪,而後將髮簪遞給她,那雙手太乾淨了,也太瘦白了,比這白色的簪子還有綾羅剔透。

抬眼,那雙目含淚般,仔細一看,又掩藏回去。雖很高,但卻羸弱有禮。雖然打扮簡單自然,可手碗上卻帶著Hallucination手錶,價值上千萬。翩翩公子,陌上人如玉。

“方文瑾?”

她認出了他,剛剛開幕式彈鋼琴的少年。

“嗯,不好意思,剛剛走得太著急,有沒有哪裡被撞傷?”

他很溫柔,沒有一點架子。

“沒事,因為我道歉才對,我走太著急了。”

她剛剛接過翠簪子,就聽見,男人捂著胸口的咳嗽聲,不輕不重,又無比憔悴。

“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鍾嫿言覺得剛剛一撞,也沒有這麼重吧。

但見他身體不好,咳嗽起來帶喘,她連忙去桌子上倒了杯熱水。

見他扶在後臺牆壁上,白色的衣服背後是咳嗽得微微顫動,“你來這坐,把水喝了。”

他坐下來,拿了一盒藥出來,那手慢慢剝開,藥合著水吞了進去。

“沒事,只是有些感冒而已。”

“那就好,我得趕緊回去了,有人在外面等我,你一個人沒關係吧?”

鍾嫿言有些詫異,這位公子哥這種身體狀況,怎麼也不安排個傭人助理伺候著。

“你剛剛唱的崑曲不錯。”

“謝謝,他們都覺得我跳舞更不錯。”

“那舞,我過目即忘。可那首崑曲,我五年都沒有忘。”

她剛剛收拾東西的手頓住了,抬頭看了他一眼。

方文瑾欲語淚先流,那面容平靜,那淚水卻流至臉龐,直到他嘴角顫顫巍巍地開口。

“你不記得我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鍾嫿言想起來了。

在記憶裡,在那個大雪紛飛的臘冬,鍾家慶春,人造煙火與流星雨,上千臺豪車,大擺宴會。足足擺了上千桌,隨處可見的茅臺名牌,雪落在雪茄上,菸絲飄渺融化滿園盡冬亭。

那天,她走到表演後,有位戴著面具的男孩抱著琵琶,老師拿著鞭子在打男孩,一鞭鞭打出紅色的血落雪地,那戴面具的男孩只穿了件薄薄的衣衫,估摸著剛剛上初中,只因為彈不好曲子就引來毒打,他的淚水倔強得往下掉,眼神卻麻木,嘴角已平靜,就是這副哭讓她記憶猶深。

她出面解圍。

並且支開了老師,用更簡單的教學方法,告訴了他這幕《牡丹亭》曲子應該如何彈。

鍾嫿言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方家少爺從小哮喘,五音不全,身嬌體弱。方家覺得有損名譽,所以一直都是找替身為這小公子出面表演。

那個戴著面具哭不停的便是小公子的替身。

說來也巧,那天,她因為愛吃巧克力,故意在每桌蛋糕上,都在裡面放了夾心巧克力。

而也因此引發了方家小公子的哮喘,死在了救護車還沒有到來的路上。

當時,那方家小公子早就命不久矣,方家才沒有追究。

起先,她聽見方文瑾這個名字,沒有往方家靠,因為,在她的記憶裡,那個小孩已經去世了。

而眼前的方文瑾,這個哭相,讓她想起了那個戴著面具的替身!

難不成,方家為了穩固地位,扶持了一個長相相似的替身!

“你……和她長得很像,連唱曲都像,別人聽不出來,我聽出來了,你的轉音……”

“唱曲而已,有很多人的唱法都一樣。”

她沒有理會,方文瑾的挽留,而是收拾好東西便離開了。

既然她死了,最好是永遠的認為她死了,不需要有人過於執著。

執著本身就是一種得不到的殘忍。

他看著女人的背影,開始咳嗽起來,輕輕點了手機簡訊,幾位保鏢將他攙扶起來。

“少爺,人已經走遠了。”

他才回過神……好可惜……怎麼才聊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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