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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話音落下後,張道塵便不再言語,兩人開始無聲對弈。
直到最後白子屠掉黑子大龍,勝負已定之時,張道塵才緩緩開口:“此番之事,下不為例。”
言罷,起身遙望雲海,卻不再看李清一眼。
李清原本帶著笑意的臉龐,陡然間變得煞白,冷汗不自覺地涔涔落下,半晌難以吐出話來。
許久之後,他才壓下腦海中諸般紛雜的念頭,以乾澀的聲音回道:“謹遵師兄之命。”
“與其做這些無謂的小動作,不如潛心明悟己道。”
說完這句話,張道塵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原地。
從頭至尾,他都並未表現出絲毫嚴厲的模樣,卻讓本來智珠在握的李清,生出了無法形容的惶恐。
“原來他看似一切不縈於懷,卻完全知曉我所做的一切……”
直到此時,滿身冷汗的李清,才長舒口氣,一下子癱坐在蒲團之上。
這次,金震玉等人針對柴信的一系列挑釁,確實都不是張道塵指使,而是李清自作主張。
他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張道塵,對方聽說嵛祖收了一個聲名不顯的傢伙關門弟子,必然會心生怒意。
尤其是當他聽說,久不問俗務的張道塵,居然將要參與嵛祖關門弟子的入門考核之時,不由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他覺得張道塵始終表現得那般澹然,不過是為了維護其在神州門弟子心中,一向維持的超然形象。
為了討好對方,李清便擅作主張,指使金震玉等人,前去對柴信進行挑釁和羞辱。
同時,也可以試探出柴信這個來歷神秘之人的真實實力。
他卻並未想到,柴信的實力居然如此之強,金震玉等人在對方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更為重要是,得知此事的張道塵,雖然如不出意外地立刻猜測到此事是他李清所為,但卻並未有任何欣賞之意。
相反,甚至還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反感和厭惡。
一時間,他不由覺得這位相處多年的師兄,突然變得陌生了起來,似乎和以往心目中的形象有所出入。
李清卻並不知道,張道塵此時心情,遠比他想象得還要震怒。
“李清這個白痴,跟了我這麼多年,卻還是蠢得那般不可救藥!”
身形閃動之間,張道塵已然回到了專屬於他的殿宇之中,原先雲澹風輕的臉龐之上,已然滿是陰鷙與憤怒。
“擅作主張去對那人出手便也罷了,竟然還一無所獲……除了空惹一身騷,竟無任何益處!”
對於嵛祖突然收柴信這樣的一個無名小卒為徒,張道塵內心之中並非毫無波動。
甚至在聽說這個訊息的時候,他一度出離了憤怒,想要立刻前去撕碎那個聞所未聞的小子。
但他多年以來,始終都是保持著一派超然物外的形象。
除了輕鬆擊敗一切排位戰的對手,展現出極其強橫的實力,他幾乎從不過問任何事情,似乎與尋常修士爭鬥不休的秉性大為不同。
他之所以要在眾人心中樹立起這般一心向道的形象,其根本原因,不過就是希冀有朝一日能夠得到嵛祖的關注和青睞。
簡而言之,他從未放棄過想要拜嵛祖為師的打算。
在他那極端強大的自信影響下,他甚至覺得嵛祖當初之所以拒絕收他為徒,其實只是一個考驗。
如果他能透過考驗,秉性天賦得到嵛祖的認可,便能夠成為對方的弟子。
但柴信的出現,卻徹底打破了他心頭的幻想。
很顯然,以往所有關於嵛祖的想法,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明白這一點之後,他就已經恨柴信入骨。
因此,在得知柴信被嵛祖收徒後的第一時間,他就去找了負責帶藝投師的弟子入門考核的長老,要求親自執行柴信的入門考核。
根本不是像他先前同李清所言那樣,一切只是高層安排。
他內心的情緒,也遠不像外在表現出的那般風輕雲澹。
最初感知到金震玉等人前去試探柴信,並給對方難堪的時候,張道塵心裡其實是有些快意的。
而且他也確實頗為機智,立刻就意識到這事情乃是身邊的李清所安排。
雖然他相當不滿李清的自作主張,但卻也希望能夠藉此打壓一番柴信,恰好又不必髒了自己的手。
可是,當發現柴信的實力非同小可,金震玉等人不僅未能完成試探與羞辱的任務之時,張道塵的內心深處也就只剩下了憤怒。
他憤怒於李清自作聰明地想要討好自己,結果卻平白給自己增添了疑似“嫉賢妒能”的標籤;
他更加憤怒於,嵛祖竟然選擇了收柴信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傢伙為關門弟子,而不是他這個門內近年來的第一天才!
自從踏入修道界開始,張道塵就順風順水,說是無往不利也並不為過。
旁人需要艱苦掙扎,才能達到的境界,他只需要簡簡單單地閉關修煉,就能像吃飯喝水般隨意達成。
無論是何種神通秘法,他都信手拈來,自身實力高出同階不知多少。
這樣全無坎坷的人生,塑造了他無敵的自信,同時也不可避免地令他缺乏磨礪,道心不夠穩固。
實際上,這才是當初嵛祖連見都不曾見他一面,就拒絕收其為徒的根本原因。
似嵛祖那等境界,宗門內出了個數億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妖孽,自然不可能毫不知情。
甚至都有一些門中宿老親自登門,希望嵛祖能夠指點一番這個無比耀眼的新星,也好為當時已經顯出頹勢的神州門培養一位中流砥柱。
但嵛祖僅是暗中觀察了張道塵一段歲月,便斷言此子除非有逆天氣運,否則難登極境。
說白了就是,如果張道塵沒有超乎想象的氣運加持,只怕連修成至仙都很困難。
這話對於很多宿老來說,都覺得不可思議。
張道塵修道以來的表現那般耀眼,若說很難成就半步天君也就罷了,又豈會連至仙都無法成就?
但嵛祖卻不再給予任何解釋,只是再也不回應有關張道塵的任何事情。
正因如此,當時極為不甘心的張道塵,才會親自找上風元子。
風元子雖性情暴烈,卻不失為一個坦蕩正直之輩。
他覺得張道塵確實天資縱橫,甚至還要在自己之上,若是無名師指點,以至於走岔了路,不免太過可惜。
於是,不明真相的風元子,還親自向嵛祖推舉了張道塵。
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仍舊未能成功。
“小子,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管你是何等實力……竟敢搶奪本屬於我的機緣,那你就註定了死亡的結局!”
殿宇深處,張道塵狀若瘋魔的咆孝不斷迴盪,卻無法傳遞到外界分毫。
不過,被他視為不死不休之敵的柴信,此刻卻無比的平靜。
他已經抵達嵛祖安排的居所,並開始繼續重新祭煉本門法寶玄黃印。
以他現在的實力,已經可以略勝尋常聖仙一籌,至少能與衝煦尊者那樣的老傢伙平分秋色。
不過,對於趙淵口中那個天縱之資的張道塵,他依舊無比重視。
數千年前,就有著媲美聖仙的實力,這數千年過去,誰也難說對方實力是否會有進一步的飛躍。
柴信必須要將玄黃印重新祭煉完成,達到絕配仙器的層次,方能使自己達到可以比肩聖仙中佼佼者的地步。
屆時,再加上息壤之力對人族的剋制,他甚至有把握與聖仙絕巔的存在過上幾招,起碼自保綽綽有餘。
隨著境界的不斷提升,每一個小臺階之間的差距,都遠比以往更加巨大。
相信在這數千年中,張道塵的實力即便有所增長,也絕不至於已經到了可以立於聖仙絕巔的層次。
若真是那樣,張道塵就絕不是數億年難得一見的天才,而是數十億年含罕有的絕世妖孽!
這種天資的人物,即使嵛祖不肯收其為徒,門中也定會有許多強者爭著搶著要。
可事實情況卻是,數千年過去,都未曾有一位超級強者要收他為徒。
根據這頗為詭異的現象,柴信自然而然就有了些許猜測——
張道塵不僅不可能是數十億年罕見的妖孽,甚至本身很可能還有極其重大的缺陷!
如若不然,即使他只是數億年一出的天才,也足以吸引大量至仙中的佼佼者收他為徒。
總之,這樣一尊天才人物,數千年了都無人前去收徒,無論如何都不尋常。
最有可能的解釋,便是那些實力足夠強大的宿老,都因為某些原因,並不看好張道塵的前途。
而那些實力相對普通,看不出張道塵薄弱之處的至仙,即使有心收其為徒,可以那個傢伙的自傲,也絕不會答應。
實際上,張道塵內心深處最想要拜師的目標,並不是嵛祖,而是神州門掌教禹皇。
只是他很清楚,在無盡歲月當中,禹皇從未收過任何一名弟子。
哪怕他再如何渴望,那種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因此,就連嵛祖那等人物,都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選擇。至於其他普通至仙,他簡直不太放在眼裡。
“小師叔,考核時間到了。”
趙淵的聲音,忽然傳入靜室。
柴信豁然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渾身氣息都愈發凝練了。
“玄黃印早已祭煉完成,成為了絕品仙器中的巔峰之作……在造化神玉的加持下,甚至能夠爆發出媲美王品仙器的威能!”
他平靜地起身,一步邁出大殿。
“帶路吧,趙淵。”
趙淵看到柴信的剎那,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凝滯,呆滯片刻才趕忙應聲道:“是,師叔請隨我來……”
“這才短短几日不見,小師叔竟似又有蛻變,莫非是我的錯覺?”
他忍不住暗中滴咕,但卻不知為何根本不敢出言詢問。
不知不覺間,柴信的威勢似乎更重了,隱約間甚至有種狂放的味道,似乎已經到了某種臨界點。
這種略有些控制不住氣息的狀態,就好像是修士的實力突然暴漲,短期內達到了極限,卻尚未達到圓融如意的境界。
事實也正是如此,在玄黃印再度蛻變以後,柴信的實力在短時間內又一次暴漲,已經無比接近聖仙絕巔的存在。
若說他能立刻就完全掌握這股力量,自然是天方夜譚。
不過饒是如此,僅僅是他不經意間散發出的強大氣息,便已經足以讓聖仙中的大部分存在心生忌憚。
“小師叔,弟子看您……好像比此前更加強大了?”
直到兩人飛離仙山,趙淵才強撐著膽子問出了心中困惑、
柴信聞言卻只是澹澹一笑,不置可否地道:“不必多問,只管帶路便是。”
聽了這話,趙淵頓時噤聲,再也不敢亂問。
不多時,兩人在一處宏偉的仙宮前停了下來。
“小師叔,那便是考核殿。只有需要接受考核的弟子,才能夠進入其中,弟子只能送您到此了。”
趙淵停下腳步,向柴信躬身一禮。
“小師叔,弟子會在殿內等待考核結束。”
“好,你且在殿中靜候。”
柴信輕輕點頭,話音尚未落下,身影已經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考核殿內。
“姜玄黃,前來接受入門考核。”
望著考核殿門口兩位身穿統一服飾的弟子,柴信毫不猶豫地平靜開口。
“姜玄黃?想起來了,是嵛祖新收的弟子,前幾日已經昭告天下。”
“原來是玄黃兄,請隨我來……”
兩人聽到柴信的自報家門,原本還有些嚴肅的面孔,頓時便客氣了許多。
顯然,柴信前幾日輕易擊敗金震玉等人的訊息,已經傳遍了神州門。
最重要的是,風元子當日那霸道的姿態,著實嚇到了門中不少人。
哪怕是原本對柴信生出了嫉妒之心,想要加以為難的傢伙,在那之後也不得不有所收斂。
至於眼前這兩個值守的弟子,根本連對柴信不敬的心思都不敢有,變現得甚至有些戰戰兢兢。
就在柴信跟著其中一位弟子,正往店內走去的時候,忽然一道清朗溫和的嗓音自背後傳來。
“這位,想來就是近日威名遠播的姜玄黃師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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