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深海之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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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日本海格外不平靜,海面不安地起伏,探照燈的能見度低得令人髮指,黑色的海船切開黑色的海水,燃氣輪機的聲音如鳴笛聲般縱橫海上。
“你們居然把它偽裝成了一條漁船!”愷撒大聲說話以壓過燃氣輪機的聲音,這種動力系統多見於缺乏良好輪機的船舶,因為它的噪音實在太大了,對大多數人來說都難以忍受。
“不,是科學考察船!”源稚生也大聲說,“我們是一艘從事研究洋流海魚路線的科考船!我們現在已經在公海的海面上了,但這裡是日本的專屬經濟區,我們申請了12個小時的航道管制,12個小時內不會有船從那片海面經過!”
這也是為什麼日本分部要搞這麼一個噪音玩意兒的理由,高分貝的行進聲音會驅趕魚群,讓附近可能出現的其他船隻下意識遠離。
船舷上漆著yamato的船名,這當然是假的,並不存在於任何海岸警衛隊的記錄裡,日本人也不會允許一條科考船使用了大和號的名諱。
不過yamato這個名字的寓意一直都很好,古義是偉大的和諧,也是日本民族的稱謂,把這種船名放在今夜使用的船隻上,是有很大祝福意味的。
這艘船從東京灣出發,已經航行了3個小時,晚間氣象預告說今晚附近海域會有8級大風和2米高的海浪,並不適合出海,但難得的航道限制只有今晚的12小時,下次申請不會再那麼快速容易,必須抓緊這次機會,否則就得在海面上船來船往的時候下潛去探索龍族的胚胎了。
探照燈打向空中,黑雲翻滾隱隱傳來雷暴聲,看起來今晚不僅有大風還會有暴雨,聲勢未至,路明菲已經覺得陣陣寒意襲來了,站在甲板上長髮被吹的如海藻般散漫,瑟瑟發抖,可她還是堅持著看向遠方,擁有龍血的人是不會因為這點風寒就抱頭鼠竄換上重感冒的。
危險的任務越來越近,她心中的不安也就越來越多,最開始這次任務還只是在昂熱校長的描述中聽上去有些可怕,再到後來就變成源稚女還有小魔鬼都跳出來提醒了,最後源稚生更是透露了全部的細節,那是深海一萬米,全世界去過那裡的人都屈指可數,真正意義上的生死之地,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有人知道,就算死掉也沒法稱之為英勇就義,因為肯定找不回屍體。
可奇怪的是她有所不安,卻並不真正害怕,自從接下任務開始那就是註定好了的事情,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緩緩到自己身邊來成為現實,在那麼漫長的等待裡,也許早就不知不覺地做好了準備。
她摸了摸後腰上的刀袋,浮光就插在裡面,和身上的防水作戰服是一體的,裝備部出品,路明菲定製款,可以根據每個人的需求增補,好比楚子航用同樣的材質給自己打了個刀鞘,愷撒則要求製造能封入水下手槍的槍托帶版本。
這些作戰服表面是極薄極細的金屬網膜,它會形成靜電屏障幫忙抵抗胚胎的精神衝擊,做工很好,看上去有點像一身潛水泳衣,委實是把路明菲90斤的身材纖毫畢露了,她雖然不夠豐滿,但s曲線絕對完美。
楚子航坐在艙室裡看著路明菲的背影,默默擦拭著手中的村雨,上一道油打磨一道,然後擦拭一遍,反反覆覆,好像單憑手裡的磨刀石和布片,就愣是能把這玩意擦出火星來。
其實他並不用這麼做,村雨的牛逼之處不僅僅在於它是一把鍊金武器,這柄刀也同樣鋒利無匹堅固耐用,即使連續砍上一個連的死侍都很難有缺損。
磨刀對他來說只是一種習慣,聽著磨刀石在刀身上摩擦的聲音,他就能漸漸地平靜下來,便如聽著高山流水之音的琴師,只剩下如止水般的心境,一個練武小人用著他的畢生武藝,在平靜的湖面上反覆錘鍊,直至爐火純青。
修行也分實與虛,楚子航會有上萬次的實戰演習,也會有腦內各種模擬,愷撒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楚子航總是能把他的招式研究的那麼透,其實答桉很簡單,楚子航的腦袋裡也有另一個愷撒,他會根據自己曾經見過的愷撒動作,來模擬愷撒的進攻,然後自己想出對應的反擊辦法。
他並非多數人以為的那種天才,只是在很多地方有著遠超常人的毅力。
愷撒揭開蒸鍋的蓋子,撈出已經在濃厚湯汁中蒸煮完美的金目鯛,旁邊就有調好的山蒜泥,湯汁也盛出來就是額外的魚雜湯,他抄起狄克推多撬開酒瓶,幹葡萄酒既開胃也有很好的殺菌作用。
船隻離港的時候東京灣剛剛颳起大風,大批大批的漁船都返回港口避風,船舷相接的時候漁船上的水手們衝著這艘氣勢格外不一樣的偽裝科考船揮手打招呼。
那時候愷撒還沒換上作戰制服,而是一身筆挺的白色船長裝,讓漁民們誤以為他的這艘船的船長。他跳到漁民們的船上買了兩條新鮮的金目鯛,還索要了一些瓶裝的便攜醬料。
即使馬上就要去深海潛航,跋扈的貴公子仍然不會忘記享受自己的人生,去任何一個海濱城市他都會去漁民手裡購買一次剛剛回港的超新鮮貨色嚐嚐鮮,自己烹飪,雖然味道可能不如那些高階餐館動輒為你準備好幾個小時的套餐,但出自自己之手的本地特色也別有風味。
愷撒繫上餐巾,滿足地切開經過3個小時燉煮到完美的魚肉,在這期間他一邊翻看那本操作手冊一邊照顧他燉魚的蒸鍋,兩頭不耽誤。
海魚的一大好處就是刺比市面常見的養殖魚或者河魚少很多,可以輕鬆大快朵頤,再加上漁民們自己也會準備調製好的醬汁以便在海上隨時煮飯補充體力,這一頓海味可以說是完美的日本本地特色了,切開的魚塊厚實又鮮嫩,軟的叫人心花怒放。
更棒的是楚子航就在前面給自己配樂,雖說磨刀石搞出來的音樂難登大雅之堂,但愷撒還是非常享受楚子航無心的伴奏,這讓他感覺自己正在某家高階餐館裡,而早已被他征服多年的楚子航,正在為愷撒·加圖索君獻上一支精心編奏的鋼琴曲。
源稚生靠在門邊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很難說這個時候他們仨裡誰最有緊張感,說不準這一個禪心和尚一個紈絝子弟,都不如外面那個認真遙望的姑娘。
“先生們女士們!”愷撒舉起手來擊掌,“來嚐嚐日本風味的金目鯛,烹製海鮮的技法,日本是世界第一。”
他的面前除了自己那份還擺了三個額外的碗,每個碗裡都是一碗鮮嫩的魚湯和剛好填滿表面的一整塊魚肉,金黃的色澤真是不禁叫人覺得連魚皮想必都美味非常。
源稚生愣了一下,他其實一直都有注意到愷撒在燉魚,但沒發現他還帶了那麼多餐具,看起來在買下那兩條金目鯛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要給每個人都分一份了。
路明菲和楚子航同時回過頭來湊向燉鍋,他們兩個一點都不意外,愷撒就是這樣的人,他會自己享受,但也會記得身邊的人,在這次任務裡他是隊長,隊長的任務並不僅僅有帶領大家完成任務,也有禮賢下士之舉,魚湯大家都得有一份,否則他就不是愷撒了。
“我還以為你會說世界第二,只比義大利人差一點點。”路明菲很暢快的吞下了大塊的魚肉,立刻發現自己的碗下面還藏著一個魚頭,金目鯛的大眼睛不禁讓人想到高中課文裡那句經典的,鍋裡的魚眼睛泛著詭異的光。
老大呀老大,你這是不公平待遇哦!雖然知道你對女生總是抱著貴族式的康慨,可是沒必要就連這種小事也要開小灶吧!我一直都以為你很公正的!
心裡是那麼小小吐槽著的,可其實也很享受這種不大不小剛剛好的特殊待遇,自從她路明菲入學後加入學生會,無論大小會議她出席與否,愷撒都從未忘記這位校園裡的唯一s級,每次出去帶回的伴手禮總有她一份兒,在各種地方都有特殊照顧。
說真的要不是知道愷撒對諾諾專一的好似一匹忠犬,路明菲真的會以為愷撒是對她有意思要追她,很難有女孩會拒絕這樣的好男人,愷撒那麼受歡迎不是沒有理由的。相比這般光輝的愷撒,楚子航的人格魅力如果你不熟悉他根本不可能發現,表面來看根本就只是一個整天別人欠了他五百萬的面癱貨色。
“義大利男人天生都是廚師,但在烹飪海鮮這方面和日本人還是有差距的。日本是個島國,不適合放牧,農耕也沒多少地方可種,在明治維新之前全靠漁業提供蛋白質。所以日本人把所有的廚藝都濃縮在烹調海鮮上了,因為沒有別的東西可以讓他們施展手藝。”愷撒很樂意炫耀一下自己對廚藝的理解,“鎌倉幕府時代,整個日本人的平均身高和你一樣高。”
“喔,那看來萬一我穿越了,說不定還能去混個女大名噹噹啊。”路明菲樂了。
源稚生面無表情,他懶得費心去理解這兩個人是不是故意在當著他的面讚美日本還是嘲笑日本,反正愷撒烹製的這碗魚湯確實很好喝,在大海上總感覺身心都像泡在海水裡那樣冰冷,魚湯入喉暖心又暖胃舒適了很多,那就當他是在說好話吧。
愷撒吧那瓶酒倒入四隻玻璃杯中,分發給大家之後舉起酒杯:“這次我們的團隊複雜,有些人立場並不一致。但我希望在任務結束之前不要內訌,完成這次任務之後,我們大可以在自由一日打打殺殺,不遺餘力地置對方於死地。用這杯酒來預祝我們的任務圓滿成功。”
路明菲聽著這話總覺得好像愷撒也把她當做了對手,看起來他也並非全然忘記了當初她的小黑槍啊這是,要打打殺殺絕非是對楚子航一個人說的吧!
刺眼的光照進了船長艙室,三人組同時扭頭避讓,唯有源稚生面朝光源抬起了頭。
“已經到目的地了,現在容許我邀請諸位欣賞巖流研究所和丸山建造所合作的專案,不沉之須彌座。”他說。
前方的天海之間彷彿升起了耀眼的太陽,連成一片的燈火組成了海上的宮殿,玲瓏樓閣燈火通明,比任何海市蜃樓都要輝煌,那些建築都被照成了耀眼的白色,探照燈正打在yamato兩側指引海路方向。
“海上鑽井平臺。”楚子航看懂了。
大海蘊藏的礦產資源遠比陸地豐富,從上個世紀開始,人們就開始打大海的主意,從而開發出海上浮動平臺來採取大陸架中的資源。
這玩意就是一座海上宮殿,能同時完成通訊導航生活和勘探開採,單個造價高的驚人,雖然移動非常緩慢,但是穩定性非常可靠,能抵抗海上的強風甚至海嘯,從遠處看去就像一個個插在海面上的鋼鐵壁壘。
“在佛教中,須彌座是指安置佛像或者寶殿的塔座,我們稱之為須彌座是因為它們是當之無愧的不沉之座。家族把旗下海上開採企業的全部6座須彌座浮動平臺都提前集中到了這裡,作為這次深海勘探的基地。”源稚生說,“我們花了很大的手筆,只為保障各位的安全和任務成功,即使發生某些意外讓某些須彌座出現了問題,只要還有一座存在就能繼續為你們服務。”
船隻越是靠近須彌座,就越能體會到這種鋼鐵巨獸的雄偉與壯觀,站在港口觀看覺得是龐然大物的科考船,在這些浮動平臺面前又成了螞蟻般的小弟弟,看什麼都得抬頭仰望。
牽引鎖鏈掛載上yamato,引導它進入浮動平臺的船塢然後固定,船塢兩側的燈光依次亮起,渾身黑衣的男人們並排站在船塢兩側深鞠躬:“歡迎少主光臨須彌座視察!”
他們的聲音如雷如潮,整齊的叫人頭皮發麻,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們每個人都是揹著光的,宛如夜晚降臨的風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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