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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偉的城市拔地而起。
賀蘭山東麓,許多造型各異的園林次第排開。稍一打聽,便知道這都是定難軍諸將所興建的府邸。
至於靈武郡王的宅邸,則還沒影子。坊間傳言,靈武郡王要大肆採買名貴材料,選一處風景秀麗的山腰,營建一個規模很大的宮苑出來。但又有人說,靈武郡王愛惜羽毛,不願被人揹後指摘貪圖享受,總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使君,定難軍諸將在賀蘭山下置業,是否說明他們胸無大志,打算割據一方?”謝彥章靠坐在一棵樹下,低聲問道。
一路行來,真的有點不可思議。一會草原,一會沙地,一會森林,一會大山,這靈夏之地的景色,變化也太大了一些。
聽聞賀蘭山以西便是大漠,若不是這座南北綿延數百里的大山以及附近廣闊的森林給擋著,沙子就會侵襲到農地上,這靈州也發展不起來了吧?
難怪!謝彥章算是看出了點門道,一排排木頭從上游直放而下,據聞都是在雪山砍的,運到懷遠縣營建宅院、打製傢什。
雪山在哪裡,謝彥章不知道,也懶得關心,但靈武郡王不願砍伐賀蘭山附近鬱鬱蔥蔥的森林則是事實。這個大帥,倒和尋常武夫不一樣!
“在賀蘭山下定居,說明不了什麼。”謝童搖了搖頭,問道:“謝將軍可知六城水運使衙門?”
“不知。”謝彥章搖了搖頭。
“看那艘船。”謝童遙遙一指。
遠處的河面上,一艘帆船順著河水緩緩北上。船隻應是滿載了,吃水壓得很深,也不知道裝的什麼。或許是糧食,又或許是軍械,甚至磚石都有可能。
“從靈州順著大河而下,十五日可至振武軍城左近。若對河東動兵,比陸路行軍快了數倍。即便是對河中動兵,從靈州坐船出發,兩千裡水路,也比從夏州出兵,走陸路要稍快。吾乃南人,深知水運之便捷、快速,耗費也只有陸路之十一。大河,算是幫了定難軍大忙了。生民賴之,征戰賴之,做買賣亦賴之。”謝童道。
帆船側後方還有一條木排。上搭帳篷,可運數千斤貨物,有的還築起圍欄,可運蕃部進獻的牛羊。
這種木排一般是在上游河岸邊編組完成。上下兩層木料,寬度可以自己根據水勢調整。上面釘上橫木加固,再用一道道粗繩繫牢固。裝上貨物順流而下時,筏手用長舵和撐杆控制方向、速度。到達目的地後,貨物運走,木排就地拆解。
靈夏之地,真的很依賴這條河。
船隻靠岸後,碼頭上的人便忙碌了起來,開始解除安裝貨物。
碼頭附近很繁華,商家眾多,預示著懷遠這個新首府的旺盛生命力。
“竟然是軍器!”謝彥章眼尖,一下便看了出來。
步槊、橫刀、長柄斧、甲胃,各色器械應有盡有。還有幾個木箱子,上面用毛筆寫上了大大的“魏”字,應該是軍器作坊的名字。
“靈夏,應不止一處作院。之前在靈州時,就有一家作院,應有數百工匠吧?”謝童一邊說,一邊默默記在心裡。
“五六百人是有的。上午看到的那個懷遠縣的作院,看樣子有千餘人。聽聞還有人往新城作院送牛羊、果蔬,給工匠享用,這懷遠縣,應是有兩個作院。”謝彥章道:“謝使君還記得昨日前來買絹的那個胡人女子麼?”
“粟特婦人?”
“正是。”謝彥章說道:“定是胡人工匠,也不知道哪來的。”
謝童一怔,笑道:“謝將軍好眼色。定難軍攻河渭,抓了不知道多少吐蕃工匠。而這些工匠,又是幾十年前吐蕃從西域乃至康居國等地擄來的。”
“定難軍就喜歡四處擄人。”謝彥章有些氣,看到這些規模宏大的軍器作院就滿心煩躁,也不知道為何。
二人又看到了一會,隨後便收攤,帶著一眾隨從離開了。同來的那些汴州商人有些不捨,想繼續在碼頭附近售賣貨物,不過看二謝臉色不好,也都收拾東西離開了。
行行走走,很快到了懷遠老城鄉下。一處新設的村落內,二十餘個民人正在起屋蓋房。
“你們是河南的吧?”謝彥章聽到了熟悉的口音,於是上前問道。
“汝州來的。”聽聞他們是汴州來的商人後,這些民人都十分高興,道:“可帶來什麼家鄉貨物?”
“有河南白瓷。”謝童笑眯眯地說道:“你們怎生來到這靈夏之地?兩千裡地呢。”
“還不是河南戰亂不休。”民人嘆道:“秦宗權的人搶來搶去,大夥都怕了。朱全忠也不是好東西,四處征夫拉丁,稅重得人喘不過氣來。”
謝彥章臉色一僵。謝童則不動聲色,繼續問道:“此地如何?可還住得慣?”
“勝在安穩,地也不錯,弄點河沙,一畝收個一斛四五斗麥沒問題,比河南收成高。”
“你們沒養牛?”
“太貴了,官府弄來的牛也不夠。待吾家么郎得了軍中賞賜回來後,興許可以買上幾頭。”
“令郎在從軍?就不想回河南麼?”
“河南都是一幫殺才,將帥也都是賤胚。聽新來的人說,朱全忠在打秦宗權,好啊,狗咬狗,最好兩人都拼完算了。”
謝童的臉也繃不住了,匆匆聊了幾句後,便與謝彥章離開了。
二人面面相覷。最後謝童嘆了一口氣,道:“這些日子都看過來了吧?”
謝彥章點了點頭。
“邵樹德的根基,比李克用穩。經營也有章法,閭里、鄉野之間的威望很高,這種人,敗個幾次都沒關係,不好對付啊。”謝童嘆道:“回去便照實說,對吳興郡王講清楚了。”
“正當如此。”
******
懷遠新城內剛建完的府邸內,邵樹德剛剛送走陳誠。
河南的局勢一天天明朗,讓他有些憂心。
朱全忠的大軍在付出重大傷亡後,攻拔了蔡州南城。至此,蔡州三城已破其二,秦宗權之勢日衰。
李罕之受李克用之命,帶兵南侵河陽,被駐守當地的丁會擊退。
意料之中的事情。
李罕之才幾個兵,如何攻得下河陽?李克用要麼不打,要麼就派主力南下,結果最後派了李罕之這個雜牌附庸南下,有用嗎?
邵樹德嘆了一口氣,在侍女的服侍下,泡入了池中。
這個池子是他命人修建的,甚廣大,可容納數十人同時沐浴。
九月的天氣已經漸冷,這時節泡個熱水澡,確實是人間至高享受。
趙姝輕輕解下了身上的衣物,步入池中,給邵樹德擦洗。
另外三位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齊解下衣物,進入池中。
諸葛氏,諸葛仲保之女,原本與壁州刺史張暇之子定了婚約,如今作為罪將家卷,被邵樹德帶回了靈州。唔,罪將不罪將,還不是邵大帥說了算?拓跋思敬以前也是罪將,現在已經在綏州做起生意來了,他女兒拓跋蒲,誰敢說是罪將家卷?
另外兩位少女是康佛金贈送的,粟特人,分別出身敦煌康氏和曹氏。青春婀娜,容貌秀麗,黑髮碧睛,帶著一股子異域風情。
四人在這新府邸中充當婢女,為主家服務。
感受著少女柔嫩的纖手,邵樹德只覺渾身毛孔都散開了。此時思路愈發清明,要抓緊時間了!
過兩天,他打算派李杭去一下涼州,打探下那邊的情況。如果可能的話,派一軍前往當地戍守。
嗢末人,整體而言對大唐還算恭順。
鹹通二年,經過三年時間的征戰,張議潮率蕃漢兵馬萬餘人佔領涼州。鹹通三年,涼州嗢末遣使至長安納貢。乾符元年,高駢任西川節度使,涼州嗢末首領魯耨(nou)月、河渭都遊奕使尚延心皆率軍至西川,與南詔戰,迫使南詔放棄攻蜀,轉而進攻安南。
涼州嗢末,如今應是在猶豫不決之間。有心自立,但大唐的威名還殘留幾分,擔心一旦失去唐廷的冊封名義,被周邊向朝廷納貢的其他部族或藩鎮攻擊。因此,涼州鎮的實力明明很弱,能控制的也就涼州城左近,但嗢末就是不敢徹底吞併,一直讓這個弱小到令人髮指的藩鎮存在著。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嗢末應該會慢慢忍不住,想要吞併涼州吧?
不能再拖延了,必須立刻派兵“協防”涼州!邵樹德下意識一用力,耳朵傳來一聲痛呼。再一看,少女諸葛氏雪白的肌膚上隱現幾道紅印,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邵樹德揮了揮手,諸葛氏如蒙大赦,游到了一旁。
將胡姬曹氏抱入懷中,一邊細細把玩,一邊又思考起了歸義軍的事情。
中亞、西亞有些亂,但還是可以做生意的。此時的絲綢之路,主要走北線,即從草原上過境,然後進入關中、中原。其中一條支線,甚至還遠至渤海國。
草原絲路,陰山蕃部是受益者之一,但這份利益落不到自己手裡。如果可能的話,還是得加大西域這條線,那麼歸義軍的作用就很大了。
這同樣是一個小藩鎮,兵力不多,實力較弱,正常也就幾千兵,有戰事時拉上與他們關係密切的蕃部,也就萬餘兵。
但沒必要對他們施加武力,距離也太遠,成本太高,與之交好,慢慢拉攏、蠶食即可。
明年,差不多就是這些事了,這也是短期內可以使勁的地方。如果成功,嗢末這些天寶遺民後裔為主的部落可以慢慢招撫,又多了一大兵力來源,河西走廊的商業利益也可以慢慢顯現,要求不高,一年十萬緡的利潤就夠了,先慢慢來。
不過不能往這些地方投入太多兵力,還得應付中原局勢的變化。
淮南楊行密被孫儒打得像狗一樣,帶著殘兵敗將逃到西面,欺負宣州、池州的趙氏兄弟去了。
邵樹德有些懷疑,這楊行密咋那麼廢呢?到底還能不能如同歷史上那樣佔據淮南,與朱全忠相抗?至少目前看不出這個苗頭啊,除非孫儒死了。
朱全忠兼領淮南節度使,如果擊敗秦宗權,未必不會去打孫儒、楊行密。得探一探朱全忠的底了,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戰略。唔,明天找下蕭茂,看看有沒有辦法。
蕭氏,既然投靠了過來,就別想首鼠兩端,兩頭下注了。唔,蕭氏貌似也出小美人啊!想到這裡,邵樹德心裡頭一熱。
胡姬曹氏紅著臉看了他一眼。邵樹德一怔,這小娘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隨即失笑,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
他站起身,將曹氏輕輕放在池子裡,然後將躲到遠處的諸葛氏一把抱住,該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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