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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大帥現在真的是個大忙人。帶著鐵騎軍、豹騎都從豐州趕回後,立刻就參加了平夏党項、河西党項諸部的祭天大會。

至於為什麼不把陰山內外諸部與南邊諸部的祭天大會放在一起舉辦。別問,問就是分而治之。

邵某人對各個牧區的劃分,是有清晰概念的。在他看來,當前及未來可能有的地盤中,牧區大體上可以分做四塊。

其一是平夏牧區,大體上就是後世的鄂爾多斯及周邊,地勢由南向北傾斜。北部多高山,中部多荒漠,南部多丘壑。

這塊牧區的面積很大,大概有十餘萬平方公里,北部陰山以南的黃河流域水資源豐富,可以農耕,東部麟州的窟野河、無定河等黃河支流一帶亦適宜農墾,南部橫山北麓同樣宜牧宜耕。除此之外,皆只能為牧場,不是一點地都不能種,是沒那個必要,萬一破壞了脆弱的生態環境呢?讓草場、森林繼續留在那裡不好嗎?

平夏牧區理論上囊括了夏、宥、豐三州,綏、銀、麟、勝四州亦有相當一部分面積被包括在內,是目前定難軍地盤上人口最多、產出最豐的地帶。東部產糧、產絹,有城池,有馬場,南部產糧、產鹽,有城池,有政治中心,北部產糧,有軍事要塞,西邊和中間是大片的空曠地帶,以水草豐美的諸多湖泊為核心,草原雜虜、平夏党項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羊馬駝,給夏州上貢。

其二是靈鹽牧區。這個牧區面積較小,只有兩萬多平方公里。賀蘭山橫亙在西側,擋住了寒風的侵襲和沙漠的東移。而且山體附近形成了獨特的氣候,即明明處在一個降水較少的半乾旱地帶,但因為山體較高,受冷凝作用影響,形成了沙漠中的溼島,氣候迥異於周邊。

南邊有天都山、羅山,北邊有嵬山,東邊是黃河,除了沿河開墾的農田之外,大部分地區林木茂密,草場眾多,有不少河西党項部落在此放牧。

不過在可見的未來,這裡的農田會慢慢增多,牧區會慢慢縮小,但應不會完全消失。因為總有很多地方沒必要種地,破壞環境很容易,恢復則很難。

這一大一小兩個牧區是已經拿在手裡的,可出牧民壯丁十萬,就問你怕不怕?邵大帥前些日子剛回夏州,就腳步踉蹌地到了嵬才來美房中,抱著美人夜夜造人,生怕她爺爺地斤澤巡檢使嵬才蘇都震怒,反他孃的了!

苦逼的邵大帥,現在就連夜宿哪個美人房中,都成了政治問題了,自由度越來越小。

未來的話,他還想掌控兩個牧區,即賀蘭山以西的阿拉善牧區,以及祁連山一帶的河西牧區。尤其是後者,出產涼州大馬,還有絲路生意可做,人口又多,取之利益極大。與之相比,河西党項盤踞的阿拉善牧區倒可以先放一放了。

打通與西域的聯絡,並不是說一定要軍事征服到西域,事實上那不現實。

西征至蘭州後,就該以政治手段與歸義軍進行聯絡了。他們的實力並不強,又是大唐節度使,交流起來應該不會太難。

另外,朝廷治下的涼州也可以嘗試接觸一下,他們被回鶻、河西党項隔絕在西面,境內又滿是胡化的漢人遊牧部落嗢末,一定很惶恐,急需支援。而且,去涼州上任或宣旨的官員,也得走靈州,到時候想辦法與其交談交談,說不定還可以提前派人過去踩踩點呢。

涼州,可是天寶年間河隴有名的富庶之地,人口眾多,經貿發達。後世被西夏佔了,人家設了西涼府,是重鎮之一。

夏州城外的石佛寺內,剛剛榮升定難軍節度副使的陳誠正在飲茶。

坐在他對面的是個來自西邊的商人,名叫康佛金,據說是做藥材、顏料生意的。陳誠對此持懷疑態度,這個康佛金一看就不是漢人,典型的昭武九姓面孔,又姓康,那麼多半是康居國出身了,雖然陳誠也不知道這個國家還在不在。

“陳副使,關於在靈州開辦商行的事情,意下如何?”康佛金笑眯眯地問道。

陳誠看著這個一臉假笑的胡商,心裡有點膩歪。大家都是人精,誰還不知道開辦商行只是投石問路,真正的重頭戲始終在後面。

“汝售賣何物,採買何物?”陳誠問道。

“售賣玉石、安西緤、蕃錦、胡粉、金銀器等物,採買中原錦緞、茶葉、紙張。”

陳誠一聽心裡更有數了,人家這是變著法子委婉地告訴你自己來歷呢。

玉石,中原有產,但不多,西域則很多。安西緤,又稱安西布,幾乎就是明著告訴你一些事情了。蕃錦,一般也是河中胡人販賣過來的絲綢,胡粉亦是。

至於金銀器,當然不好說。但國朝盛時,產自西域甚至更遠地帶的金銀器、盔甲等物事,在中原一直很受追捧,需求量很大。即便是這會,若有胡商帶來西域金銀器,依然可以賣高價,要的就是那股子異域風情的味道。

同理,中原產的金銀器也一直在往西域銷售。對胡人來說,中原貨也頗具異域風情,人家也愛那調調。

這康佛金,莫不是歸義軍那邊的人?聽聞歸義軍鎮內有大量昭武九姓胡人,以曹、康兩族最盛,多有子弟在州縣乃至幕府為將、為官,甚至就連寺廟中也多此類人。

至於民間商家,康氏、曹氏、安氏、石氏、史氏、翟氏等家族就更是出名了,生意做得很大。去年開始出現在夏州,當時才寥寥數人,現在已經勐增到數十人。一開始還以為他們是河東的胡人呢,聽望司還特地打探了一番,結果他們自稱來自西域。現在看來,未必是西域,沙州的可能性更大。

定難軍在朔方之地的崛起,真的改變了太多事情。陳誠甚至懷疑,如果邵大帥當初移鎮他處,夏州被別的什麼人佔據,未必就有這檔子事。

做生意,對於如今財力頗為不足的定難軍來說,當然是很有誘惑力的。沙州歸義軍如果能將更多的中原貨販賣到遠方,再把遠方貨物販賣到中原,定難軍難道不能分潤點好處嗎?

大帥養了四五萬軍,花費可是很驚人的!

“既是行商賈之事,當然可以。”陳誠笑道:“靈武郡王對外商一直很歡迎,只需照章繳納榷稅,一概允准。”

“陳副使既如此說,某便放心了。”康佛金笑道。

說完這話,兩人便很默契地開始喝茶。康佛金醞釀話語,陳誠則安心等待重頭戲。

果然,在飲了一半之後,康佛金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便說道:“今年重陽節之時,某從歸義軍、涼州鎮過境,入靈州。當時聽聞了一件事,歸義軍僧正康賢照欲訪靈州龍興寺,當時應已出行,不知是否已至靈州。”

“哦?”陳誠訝道:“康僧正為何訪龍興寺?”

“好教陳副使知曉,敦煌亦有龍興寺,本源出一脈。河隴之地陷蕃後斷了來往,今欲重敘舊誼,故康僧正打算親帶僧團前來靈州。”康佛金解釋道。

“這卻是不知了。”陳誠笑道。

“康僧正研習佛理多年,終覺閉門造車不妥,欲訪天下高僧大德。夏州石佛寺,遠近聞名,康僧正亦欲訪上一訪。再者,聽聞靈武郡王對僧人多有優容,不知可否順道拜訪一下?”康佛金問道。

這就是瞎扯了。邵樹德在綏州時便辦了三界寺,隨後又沒收了靈州龍興寺的田莊,還要求僧尼們照章課稅,他對僧人是什麼態度,定難七州無人不曉。

只不過這會兩人都不會在意這個了,康賢照既為僧正,那麼就不是純粹的僧人,說他是官還更準確一些。

他欲拜訪靈武郡王,當然不可能是傳道授法,只可能是談軍政大事。這事,陳誠還沒法做決斷,必須稟報上去才行。

“此事,還得找個合適的時機。”陳誠道:“康僧正從河西而來,不容易吧?”

“應不容易。”康佛金嘆氣道:“某從涼州來,一路上有回鶻,有党項。回鶻還好,並不過分,然河西党項索賄無常,動輒翻臉,若能討平,這路途也能太平許多。”

陳誠點頭。河西党項確實桀驁不馴,定難軍也早想討平他們。明年攻佔蘭州之後,便當出動大軍,消滅河西党項,至少也得令其歸附。

不然的話,始終是個麻煩。異日東向圖謀中原的時候,人家在後方作亂,襲擾靈州,豈不動搖軍心?

破醜氏、米擒氏,也是時候跟他們算總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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