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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在城南外有一戶張姓人家,家中人口多,每年的徭役,派丁壓的喘不過氣來,不得不找個有功名的人家依附過去,把家中的兒女送進大戶人家來逃避雜役、徭役等。

在京城官宦人家不缺長工傭人、丫鬟,所以依附的對像就瞄準了新科舉人,大戶秀才,就說章子俊家中的杜家,家主得了秀才功名後,最開心的就是杜家人了,先前是僱傭關係,隨後就成了依靠關係了。

“公子”“公子”!隨著門房杜老頭的叫喚,領進來一大家子人,要找家主,來的正是南城外張石頭家,倆口子領著兒女前來依附,說是隻要能給口吃食就行,還能幫主家幹活。

章子俊最見不得這種事,好像自己成了地主老財周扒皮,望著這一大家子足足六口人丁,張石頭才四十多歲,看上去已蒼老不堪,生活的壓力可想而知,可是收下吧,養不起這麼多人,章子俊目前也是在勉強度日,沒法只能心硬著回絕。

“老伯,學生也是度日艱難,實不敢相留,還是去別家看看吧!”章子俊好言相勸。

最後張石頭夫婦堅持把大女、二女留下,帶著只有五歲的小女及三歲的小兒去別家碰運氣了,就這樣走了,弄的章子俊目瞪口呆,莫名家中又多了兩人,詢問兩女叫什麼名?幾歲了?

又讓章子俊吃了一驚,大女叫大大,十四歲,二女叫小二,十二歲,全是面黃肌瘦像二隻小鵪鶉,很明顯這樣的名字就小名,在家中張石頭夫婦使喚的名字,既然來到了章家,還得重新取名,叫什麼好呢?梅蘭秋菊?么雞發財白皮?春夏秋冬?想了好久,章子俊才道:“就用琴棋書畫吧,大女以後就叫雅琴,給自己當丫鬟,二女叫畫屏給之雅做丫鬟,吩咐二寶帶著此兩女去買兩套衣服,內外全要換新的,買好後就去洗浴,把身上的衣服燒掉,千萬不能留著,這一點很重要,章子俊是怕疫病啊,以後同處一屋不得不防。

為何此時徭役這等厲害,主要是朝廷徐有貞在治河,廣徵徭役,人數達五十萬人,景帝以沙灣屢塞屢決,命徐有貞(即徐珵)為僉都御史,治理沙灣決口。

徐有貞至張秋地方,上《治河三策》:置水門,開支河,浚運河。督漕都御史王竑上書,以“漕渠淤淺滯運,請亟塞決口”。

景帝敕令徐有貞如王竑所言行事。可是徐有貞有自己的想法又奏:臨清河淺且舊,非因決口而塞。漕臣只知塞決口為急,卻不知秋冬雖塞,來春必再次決口,徒勞無益,臣不敢邀近功。 景帝一想,言之有理啊,就從了徐有貞乃越過濟、汶諸水,沿衛、沁,循大河,相度地形水勢,上言:“黃河自雍至豫,防護益壞,水勢既兇,由豫至兗,土益疏,水勢更猛,而沙灣之東所謂“大洪口”者,正當其要衝,故在此決口,奪濟、汶諸水入海之路以去,諸水從之而洩,堤崩潰,渠淤塞,澇則溢,旱則涸,漕道因此而阻。

如突然築堤阻之,則潰者益潰,淤者益淤。今請朝廷允許先疏其水,水勢平乃治其決口,決止乃疏通淤塞。

於是徐有貞設渠以疏導,內倚古金堤以為固,外恃梁山泊以為洩,又置上下二閘以控制之。凡河流之旁出不順者,築九堰以為屏障。堰各長萬丈,高三十六尺,厚十尺,柵木絡行,實之以石而關鍵外用鐵。

此徭役已經波及到了京城了,張石頭一家只要被徵,等於全家餓死。難怪張石頭夫婦狠心留下兩女,拔腳就走,說起來哪個父母會這麼忍心,只要能留下就是在自救,章子俊也不堅持了,現在自己比張石頭家要好一點。

而朝廷新的徭役又要開徵了,需共役夫五萬八千多人,耗五百五十餘日。景帝賜其渠名曰廣濟。又疏通漕渠,北至臨清,南抵濟寧,建閘於東昌者共八個,用王景制水門法以平水道。而山東之阿、鄄、曹、鄆間,田出沮洳者百數十萬頃。自沙灣之決垂十年。

多事之秋啊,一邊廣徵徭役,一邊官員夾私,總漕左副都御史王竑奏陳:“原定南京馬快船不許附帶私貨及往來人等。近來公差官員往往私乘,又挾帶私貨以行。乞通行等約,違者治罪。其掌船官吏妄自應付者,一律治罪。”

景帝一聽,這樣下去漕運要變成私運了,責令都察院集議,出榜曉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給事中林聰以災異偕同官條上時政八事,雜引五行諸書,累計數千言。說道:“絕玩好,謹嗜慾為崇德之本,而修人事在於進賢退奸。武清候石亨、指揮鄭倫,身享厚祿,而又多次奏求田地,百戶唐興之田多至一千二百餘頃,宜為限制。其餘所言“罷齋醮,汰僧道、慎刑獄,禁私役軍士,省輸班工匠”等等。

這些事其實皆切中時弊,此建議就在朝堂上推來推去數日,原因是給事中林聰把槍口對準了武清候石亨、指揮鄭倫,這兩人仗著京城保衛戰有功,權勢愈大,實際上老臣、重臣跟年輕後輩思維方式不一樣,年輕後生可以一死博忠名,就像這位到處放炮的林聰,但老臣、重臣需要對政局的穩定負責,如王直、于謙、胡濙、王文,實際上此時景泰帝已經不信任於謙了。於少保已經是如履薄冰,他的親信、部下開始與他避嫌,他的處境就像當年的劉伯溫一樣,於少保獨立的操守似乎不適合這個官場。

起因就是從景泰帝朱祁鈺隨著自己的地位越來越穩固,胃口才越來越大開始。最初即位時,景泰或許有戰戰兢兢替哥哥收拾爛攤子的心理,等到擊敗瓦剌,穩定局勢,開始有意識的打擊正統帝朱祁鎮的影響。

把太上皇的影響降到最低點時,景泰自然想到,自己兢兢業業的治理天下,皇太子卻不是自己的兒子,難道要自己忙碌一生,給他人做嫁衣?因此,景泰帝決意換太子,當初土木之變時,倉促之間,景泰能夠登上帝位都是意外之喜,自然對立侄子朱見深為太子沒有意見,也不能有意見。朱見深是經過太后欽定的,名正言順的,不好開口易儲啊!

可是到了後然,權力穩固,景泰帝採納太監王誠和舒良的計謀,先收買內閣的閣臣,文淵閣諸臣陳循、高谷各賜白金百兩,江淵、王寧、蕭鎡、商輅各賜五十兩,“以緘其口”。什麼意思呢?就是皇帝賞賜大臣白金一百兩、五十兩不等,不是讓他們開口擁立換太子,只要求他們到時候保持沉默就好了。

正當景泰帝苦惱沒人開口提議之時,廣西思明州一名犯了法的土官黃某,上書請求易儲,以永固國本。真是想瞌睡有人遞枕頭,景泰帝興奮不已,感嘆:萬里之外,乃有此忠臣。當即就下令赦免黃某人的罪名,並把他的奏摺交給群臣討論。

當時的大臣包括于謙看到黃某人的提議都是愕然的,那些之前接受賞賜的大臣大概都在心裡罵娘,大家都認為易儲是不對的,但沒有一個人敢公開說是不對,都是遲疑不語。

隨即司禮監興安厲聲說:“東宮易儲,勢在必行,同意的就簽字,不同意你別簽字,有什麼好猶豫的,不許首鼠兩端!”

於是,大臣們沒有一個違抗聖意的,東宮易儲就這麼簡單解決了。胡濙等九十一人聯名上奏請依黃某人所奏,易儲,景泰帝大喜,還假惺惺說什麼不敢自專,問皇太后的意見,孫太后能說什麼呢?無奈懿旨:“只要宗社安,天下太平,當順人心而行。”

唉呀呀,景泰帝只當孫太后同意了,喜悅之情無法抑制,當天就急不可耐的設定東宮屬官,任命閣臣兼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師,並領雙俸,六部官員任太子賓客、詹事府少詹事,這是要把朝臣一網打盡的節奏啊,把朝臣都和新太子捆綁在一起,景泰這做法也是醉了。

景泰三年五月初二,正式宣佈廢皇太子朱見深為沂王,立皇子朱見濟為皇太子,並昭告天下:父有天下傳之子,斯固本於萬年。

隨即大赦天下,讓百官朔望朝太子,並賞諸親王、公主及邊鎮文武內外群臣有差,之後又賜閣臣陳循等黃金各五十兩。

在朱見濟正位東宮後,景泰帝對文武官員包括僧道官員、監生及順天府學生都有賞賜,可謂見著有賞啊,併為朱見濟舉行盛大隆重的加冠儀式,東宮生日那天又安排百官朝賀。

如此煞費苦心為突出兒子,可惜好景不長,在景泰四年十一月,才當了一年多太子的朱見濟夭折了,雖然代宗在廢立繼承人的問題上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但裂痕已經產生,表面的平靜下不安在加劇,野心家開始蠢蠢欲動,敏銳的人也開始不動聲色的觀察。

現在新太子死了,景泰帝如遭雷擊,他雖然不到四十,但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齡,從這一刻起他的身體就開始差了起來。他也許已經預見了結局,但只有束手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時局已經微妙到了極點,空氣在凝結,再傻的人也能捕捉到那微妙的氣息,但這些久經宦海的飽學之士們卻仍在謹小慎微、仍在患得患失,機會就擺在眼前,一旦你抓住了,或許會丟掉性命,或許會傷殘,但你會青史留命。

不怕死的來了,御史鍾同、禮部郎中章綸、太常寺少卿廖莊、禮部郎中孟玘相繼上書要求景泰帝復立英宗之子朱見深為太子,三人皆被杖責,鍾同當場被杖斃,在這種嚴峻形勢下,朝中其他重臣如王直、于謙、胡濙、王文也私下裡向景帝進言要求立朱見深為太子,但都被景帝斥退,這些重臣也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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