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郊狼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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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照耀下，四頭狼人低喃著，周身絨毛潮水般褪去，顯露出光滑的肌膚。

迪安和凱登看清楚了他們的人類形態。

兩男一女，都是二十來歲，五官輪廓分明、鼻根高挺，塗著黑色的條紋…髮型很奇特，剔掉了大部分頭髮，只在頭頂中間留下一窄條頭髮，再向上以誇張的幅度用獸皮髮帶豎起，形成風格獨特的馬尾辮。

迪安移動視線。

他們穿著清一色獸皮製造的伸縮性良好的圍裙、長綁腿，披肩。

男人袒露上身，女人多了一件抹胸，因為經常運動，體型健美，流線型的肌肉線條有若獵豹，另外，他們的手臂塗成了紅色…

綠、藍、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著迪安，桀驁又憤怒。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對我們做了什麼？為什麼自愈不了？”一位臉部線條稍微柔和，狂野和甜美雜糅的女孩兒看著迪安質問，聲音清脆得就像百靈鳥，異常美妙，但英文的發音卻非常彆扭，就像是剛學會說話不久的孩童。

迪安居高臨下俯瞰，“你們的族群難道不懂得尊重強者，你們在戰鬥中失敗，就該服從於我，回答我的問題。”

“你們違反了規矩！”一名強壯精悍的男人瞪著迪安，用生疏的英語說，“未經允許闖入郊狼部落的地盤，並且無視狼群的多次警告，又率先發起偷襲！”

第三位臉型狹長、身材火辣的女士冷聲接過話頭，“想要交流，馬上解開巫術。”

迪安搖頭，“你們有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輪到我提要求。”

四個青年瞪大眼睛看著他，面容毫無表情，宛如一尊尊雕像，儘管失去了抵抗力，他們仍然高昂著下巴，顯露著年輕狼人的驕傲和衝動。

輕微的咳嗽聲打破了僵持，凱登走了過來，保持著狼人形態蹲在幾人面前，琥珀色的瞳孔掃視四人，

“都消消火，我們沒有惡意，我們來此只為談判和交流。”

“我是凱登，這位是迪安，你們叫什麼名字？”

四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倔強地看向迪安，

“先解除巫術。”

迪安凝視了幾人好一會兒，聳聳肩，伸手依次摸過幾人的手腳關節處。

他們的生命強度和凱登相仿，脛骨關節粗壯結實，迪安消弭生命能量影響以後，飛速癒合。

甜美的女孩兒艱難地站起身，點著自己茁壯的胸脯，“飛鳥。”

面容狹長的性感女人，“黑狐。”

身形強壯，長相粗獷的男人，“赤狼。”

身材勻稱手長腳長的男人，“楊柳。”

這形象卻又奇特的名字讓迪安皺了皺眉。

真名還是外號？

凱登接著說，“四位，我們進入山區是為了調查清楚一些情況，能不能帶我們去部落裡見見你們的首領。”

“首領？”飛鳥綠寶石般的眼睛閃爍著疑惑，似乎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阿爾法狼。”迪安沉聲補充，

“那沒辦法，部落好些年沒誕生阿爾法狼…”赤狼搖頭，眼神黯然，

迪安追問，“沒有阿爾法狼，那誰領導你們。”

“最接近阿爾法的祭司閣下。”柳木回答，聲音就像樹皮一樣粗糲冰冷。

凱登說，“請帶我們回去見祭司，我們有重要的事情通知他。”

飛鳥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身邊爬起的黑狐、赤狼、楊柳，三人點點頭，嚴厲警告，

“你們擊敗了我們，有資格面見祭司。但務必遵守山裡面的規矩，禁止動手、爭吵，毫無理由攻擊狼群和別的野生動物、禁止破壞植物…否則整座山脈都將成為你們的敵人，明白？”

迪安和凱登交換了一個眼神，點頭，心中卻湧起一股古怪的感覺，保護動植物，怎麼聽起來像是傳說中的德魯伊。

可他們是狼人。

此時，飛鳥邁著兩條渾圓修長的大腿走到篝火邊，伸手摸了摸昏迷的頭狼的腦袋。

頭狼睜開了眼睛，溫順地舔了舔她的掌心，又朝著凱登點頭低吼了一下，雙爪刨起灰塵撲滅篝火，逐一叫醒昏迷的下屬。

“跟上來！”

四個年輕人重新變化為狼人形態，往前方山林間飛快奔去，凱登背起登山揹包，四肢著地野獸一般跟隨其後。

迪安則跳上一棵松樹的樹冠，屈膝，猿猴一樣靈敏地跳到另一棵樹枝上，如此反覆著向前。

跳躍的動作流利、靈活、且無比優雅——身影在樹梢間忽隱忽現。

月光下，五頭狼人迅若狂風般在起伏的森林間大步狂奔，不時仰天發出一陣悠長的狼嚎。

一道黑影在他們頭頂半空中鬼魅地穿行，爬上斜坡、跳過臥倒的枯樹、飛越粘稠的泥潭。

迪安明顯地感覺到，這四個傢伙是想給自己下馬威，讓自己精疲力竭地落在後邊，以報之前被一頓狠揍之仇。

可惜他們太年輕，吃不夠教訓，根本不知道跟著他們的是什麼人。

沿著森林間複雜的地形飛馳了半小時。

飛鳥突然放緩了腳步，胸脯在獸皮背心下劇烈起伏，喘息聲粗重，藍眼睛上方額頭微汗，

迪安輕鬆地跳下樹梢，落在他們身邊，衝這位倔強的狼女笑了笑，她身上的汗味兒並沒有預想中的肉食動物的體臭，而是帶著一股植物的清香，

“其實你們走慢點也沒關係。”

四人沉默著解除了狼人形態，用比之氣平穩的步伐行進，不再有甩掉他們的意圖，

“說幾句吧，諸位…你們看起來年紀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凱登忍不住這枯燥的氣氛，“你們是一生下來的就住在山上？”

赤狼點頭，甕聲甕氣地說，“這片神聖的土壤滋養了我們的生命，我們也要用盡一生照顧好這片哺育我們的土地。”

凱登又問，“那你們的父母都是狼人。”

“他們不叫狼人，他們是守護神的戰士。”黑狐嚴肅地矯正，

“你們從出生起就能變成狼、戰士？”

“守護神賜予了我們戰士形態，隨著血脈流傳，但並非出生立刻就能覺醒。”飛鳥抿起嘴唇，“大概五、六歲開始，我們會跟著狼群學習…像它們一樣看待事物，狩獵、奔跑，嗅探山林的氣味，聆聽森林的聲音，每天與自然結合為一體，自然會為我們指引方向，把我們訓練成強大的戰士，守護這片土地，維持山林的秩序。”

而凱登體味著她得描述，雙眼逐漸放光，這比什麼茹毛飲血的狼人文明瞭不少。

而迪安百分百確定，這種狼人跟他印象中從歐洲偷渡到美國的狼人不同，是兩個物種。

“守護神指的什麼？”

飛鳥很滿意兩人驚歎的神色，自豪地說，“守護神是我們部落的信仰，等你們見到祭司，他會告訴你們。”

“可你們最初變身為狼…戰士形態時，沒有失控過？”凱登緊張地問，“你們沒有被殺戮、進食的慾望衝昏過頭腦？”

“失控的機率很小。”赤狼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臉憐憫地看向凱登，“我們在第一次變身之前，已經開始盡情賓士于山林、培養野性、激發野性、習慣野性，學會控制野性，所以變形之後，我們並不會被它驅使，我們任其馳騁，把它刻入骨髓，變成天賦，隨心所欲地利用它狩獵、生存，殺死那些威脅到我們所愛的同伴和土地的存在。我們是這顆綠色星球上最隱秘的種族！”

“你們的部落沒有教過你控制？”

凱登聞言垂下了頭，眼中掠過一絲苦澀和悲哀。

他哪裡有什麼部落？

如果他當初也接受這些訓練和培養，還會失手殺死自己的養父母嗎？

而迪安發現進度跳到了百分之六十，又換了個話題，“你們之前隱藏在樹木，草地裡的能力是什麼？戰士形態還能施放魔法？”

“這是一種本能。”飛鳥也沒有遮遮掩掩，“我們長期在山林間生存的隱藏本能，能瞞過大部分動植物、人類，但沒能瞞過你，你是怎麼發現的？”

“直覺。”迪安乾淨簡潔地回答，“你們是怎麼操縱烏鴉的？”

“那是祭司的眼睛。”

……

夜色下，六人的步伐仍然相當迅捷，沿著山林間一條條隱蔽而蜿蜒的小路前進，穿過一片點綴著稀疏樹木的草地，霧氣氤氳的山谷。

沿途見到了幾十位隱藏在樹叢、灌木、土壤之中的狼人，警惕地審視迪安和凱登兩道陌生的面孔，並進行了大量反覆的盤問，就好似在審問犯人。

最終又在飛鳥等人解釋下放行。

凌晨時分。

六人在山區裡跑出了上百公里後，抵達了此行的終點。

越過嚴密的狼人防線。

山林間露出一小片空地，分割出十幾塊農田，栽種著金黃色的玉米，沉甸甸的南瓜、甘薯…等等農作物，承接著夜空中灑落的星輝。

一條從山頂之上流下的生命力旺盛的溪流順著峭壁滑落，灌溉進農田邊的溝渠裡。

“你們還種地？”凱登訝然，“你們不是捕食者？”

“並非所有部落成員都英勇善戰，能成為戰士，替部落狩獵和禦敵，”飛鳥展示自己臉和手上的黑紅紋身，“有的更適合養殖、後勤…”

她指了指蜂箱邊，一個披一件寬大的技肩、編織著獸皮外衣的老婦人。

她的穿著不像飛鳥四個年輕人一樣簡潔，而是渾身穿戴者骨頭做成的各種耳環和項圈。

老婦人衝著返程的四人恭敬地點頭，又驚訝地看著凱登和迪安兩張陌生的面孔，使用一種晦澀難懂的語言，把赤狼、柳木、黑狐叫到身邊攀談起來。

迪安注意到，她露在外的面板上繪製著黑白相間的條紋，忽然醒悟道，紋身的顏色就是這個部落身份的象徵。

紅黑色是戰士守護者，黑白條紋是後勤、平民。

那麼祭司呢？

沒有答案。

飛鳥領著兩人來到一個寬大的山洞外，洞口的守衛打扮狠特殊，臉頰用天然顏料塗成黑色，手臂塗成紅色，頭上還帶著用豪豬的刺、鹿尾巴的毛以及麇鹿的毛髮直立著附在一條皮質的帶子上形成的羅奇頭飾，猶如一頭人立而起的猛獸，威嚴十足。

飛鳥看著他解釋，“虎齒，他們是山外邊的人，第一次進入山區，有要事面見祭司。”

“祭司已經知曉了，進去吧。”

男人點頭，朝迪安和凱登投去嚴厲的一瞥，看向他們身後的登山揹包，

“裡面有火藥，必須留下。”

兩人解下揹包遞給了男人，進入山洞。

內部比預想中更加明亮，牆壁上規律地架著火炬，火光照出了堪比足球場的寬敞大廳，以及一頂頂用長木杆和獸皮扭絞而成的圓錐形帳篷。

迪安放眼瞧去，幾十位穿著簡樸的印第安人坐在帳篷外厚厚的稻草上，用獸皮編織著衣裳、毛毯，或者吹著印第安笛，讓柔順溫和，卻又荒涼的樂聲在山洞間徜徉。

迪安眼前依稀出現了一頭狼對著月亮長嘯的畫面，心中莫名有了一絲悸動。

如果忽略掉這些印第安人身上刺眼的白光，和一雙雙野獸般的豎瞳，那這地方就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

但這裡充斥著某種神秘的力量，迪安的上帝視角居然無法深入山洞，窺探深處的秘密。

而凱登把所有人都掃視了一遍，確認沒有祖父描述中的那個男人，轉向大廳中央那一口巨大的燉鍋，表情呆滯了一下，燉鍋裡還殘留著沒有吃完的胡蘿蔔、土豆、玉米，燉煮的羊肉。

“我們大部分時候食用更富營養、天然的生食。”飛鳥看出了他的疑惑，眨了眨眼睛，甜美的臉上露出一絲欣然之色，“但時代在變化，就像我們的語言在改變，我們偶爾也換個口味品嚐點熟食。走吧，祭司還在更裡邊。”

兩人越過洞口的大廳和一眾部落成員，繼續深入。

隧道收窄，迪安沿途數出了一百三十五位部落成員，規模很小。

繼續往裡，他注意到兩側的牆壁上逐漸出現一系列用天然染料勾勒出的壁畫——

第一幅畫，一隻吻鼻部細長，耳朵大，腿細長，尾毛呈刷狀，其體色為暗褐灰色，腹部為白色，背部絨毛為銅色，並在背部中央形成黑色條紋的狼人立而起，種植樹木、漿果、草莓和卡瑪斯蒜，而穿著原始的人類跟在它身後學習。

順著隧道往裡。

第二幅畫，它鑽木取火，將火苗傳遞給了人類。

第三幅畫，它製造了削物用的長刀和砍伐用的斧子，製成獨木舟，送給人類。

往後一幅幅壁畫，這頭其貌不揚的郊狼教會了人類各種日常生活中的知識，製造箭筒和吹箭，使用各種武器和捕獵，幫助人類在危機四伏的大地上生存和繁衍了起來。

“這頭狼是誰？”迪安問飛鳥，飛鳥甜美的臉上露出崇敬之色，還沒來得及開口，另一個聲音從山洞深處傳了出來。

“它是郊狼柯帝，我們的守護神。”

這個聲音飽滿、低沉、堅定而果斷，讓人不自覺迪聆聽，不自覺地遵從。

飛鳥躬身行禮，迪安和凱登順著聲音看去。

“狼嚎祭司閣下。”

部落的祭司身穿寬厚的灰色狼毛大衣，頭戴象徵智慧的黑色羽冠，像大多數狼人一樣高大強壯，卻沒有咄咄逼人的高傲和凌厲，他神情平和溫厚，琥珀色的雙眸如融化的黃金，給人一種飽經風霜的智慧長者的印象，他臉上畫著藍色的條紋，條紋間每一條褶皺都寫滿了關於這個部落的故事。

他走到迪安和凱登身前，給了飛鳥一個眼神，飛鳥隨即轉身離開。

凱登好似著了魔一般注視著祭司，來自於血脈的呼喚，讓他嘴唇顫抖，眼中爬滿淚水。

而迪安發現他身上的白光比之前看到的任何一個狼人都要濃烈，超過了自己一大半，但沒有帶來任何一絲危機感，他對於自己沒有敵意。

祭司爽朗一笑，黃金色的豎瞳掃過兩人的臉，彷佛穿透皮肉、骨骼，洞徹了兩人的靈魂，

“凱登，迪安…兩位遠道而來的貴客，歡迎光臨郊狼之地。”

“你們滿腹疑惑，那麼來吧，柯帝將回答你們的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