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變色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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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頭暈目眩。

沉重到絕望的壓力。

倒在地上的迪安只感覺自己變成一支暴風海上的獨木舟，在一次次兇猛撞擊而來的海浪中顛簸搖晃，即將被摧毀、解體。

不，我正在殺戮蟾蜍人！

誰偷襲了我？

深淵！

墳場中央漆黑的地面突然亮起了兩輪金黃色的太陽，向著方圓十米輻射出漩渦狀、攝人心魄的魔力。

正把迪安按在地上，對準體表透明甲冑瘋狂揮舞爪子和牙齒、噴射毒液的蟾蜍人們動作突然一頓，提線木偶般不約而同地低頭看向這兩輪光芒，虔誠得如同面對神明的修道士。

它們緊繃四肢不自覺地鬆弛了下去，臉上兇惡的表情變得茫然，然後空洞、呆滯，彷佛全副心神乃至靈魂都被這黑暗中的光芒吸了過去。

被吸光、吸盡。

只剩一具空殼！

噗通、噗通…

一連串沉悶的重物倒地聲中，迪安身邊聚集的數十頭蟾蜍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息。

兩輪太陽消失。

深淵解除。

迪安喘著粗氣緩緩從屍體堆中站起，因為之前短短片刻無數次打擊，保護他的幽靈甲已經虛化了得幾乎消失。

精神力也接近乾涸，太陽穴腫脹欲裂。

但他轉身四顧絞肉機一樣的墳場中，向他發起進攻的兩、三百頭蟾蜍人全部變成了屍骸，包括追蹤彈標記的那頭瘸腿蟾蜍人。

而系統中剛提升不久的射擊暴漲到了lv4(320/500)，深淵lv0(4→14/100），這一次的瘋狂屠戮抵得上大半年的自我訓練。

“可惜如果不是遭到偷襲，深淵還能留下來對付更強的敵人。不過蟾蜍人的意志如此弱小，直接被震死，是基因變異的缺陷？”

迪安拖著沉重的身體，收拾地上的武器裝備，踩著滿地碎肉、血汙、搖搖晃晃地重新來到隧道口，

“露娜、朱莉…危機解除，出來吧。”

“嗚嗚，迪安，抱歉，我們沒有照顧好露娜…”灰頭土臉三個女人從隧道里鑽了出來，抱住膝蓋哭哭啼啼地說，“她擋在最前面保護了大家，被抓走了。”

迪安臉色一沉，眼前閃過那個熱情開朗勇敢的女孩兒，“誰抓走了她？蟾蜍人？”

“不，不是蟾蜍人。”朱莉看著半空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和困惑，“我們沒看清那是什麼東西，我們感到一陣冷風撲來，然後手電筒照出了一片微光和半透明的人形…露娜就被人形拖走了。”

“迪安，求求你，救救她。”梅芙捂著嘴啜泣，晶瑩的淚珠滑過灰撲撲的臉頰，“她不該出事，出事的應該是我這個廢物、膽小鬼！”

迪安沉默了，腦海中閃過自己先前的遭遇，結合女人們的說法，以及瘋狂科學家的提示，猛然醒悟——

第二代生物兵器具備隱形的超能力，一直偷偷跟隨在他們身邊，在關鍵時刻偷襲他，綁走了露娜！

調查進度跳到了百分之百！

“狗孃養的第二代！”

迪安心頭髮狠，又看向三人，“它往哪邊走？”

哈莉回憶道，“我只記得一陣巨大的爆炸聲後，露娜被拖進了墳場！”

迪安點頭。

當時通往墳場出口的路正被自己和瘋狂的蟾蜍人佔據，對方應該走的另一條路。

他抬頭一看天花板上密集的管道，立馬確定第二代把露娜拖到了裡面，但具體是哪根管道他無從知曉，莽撞地追進去只會迷路。

不過他轉念一想，第二代智慧不低，大機率會把女人帶給瘋狂的老頭，讓他製造出更多兄弟姐妹。

迪安目光掃過滿臉淚痕的三個女人安慰，“別太擔心，女人都是非常珍貴的實驗母體，它們不會輕易下殺手，至少幾個小時內露娜不會死。”

“該怎麼做？”朱莉和兩名同伴交換一個眼神，挺起了胸膛，“只要能救下她，任何事我們都願意！”

迪安點頭，隱形的超能力出其不意地偷襲最為實用，但現在，它已經暴露出這張底牌，那麼就有多種方法讓它顯形。

而且迪安設身處地想，一個智慧生物擁有了隱形能力，心中必然充滿窺探欲。

它會忍不住躲在暗處欣賞敵人失去同伴的憤怒和恐懼，就像貓戲耍老鼠一樣。

所以此時此刻，大機率他們身邊正潛伏著一頭第二代！

我要把它引出來！

迪安把三個女人叫到身邊，小聲耳語了幾句，又分別往她們掌心塞了一個小巧的漆黑玻璃瓶。

隨後眾人越過滿地屍骸，往墳場之後深入。

蟾蜍人在這裡發動總攻，意味著後面的地方距離“終點”很近。

……

仍然是漫長的通道，但不再像之前那麼黑燈瞎火，數十盞煤氣燈照亮了每一個角落，淡藍的火焰讓陰冷的空間變得溫暖。

四人緊繃的心情也放鬆了下來，很快便在一座煤油燈下的區域停步。

三個女人背靠牆壁分散著坐下，閉目休憩，就像三隻毫無防備的小綿羊。

而迪安取出幾大塊壓縮餅乾含在嘴裡，緩緩咀嚼、吞嚥，四肢像野獸一樣支撐在地，然後上半身緩緩下降，將胸部和下巴慢慢貼地上…形成一個用下巴作為支撐點倒立的高難度的柔韌姿勢。

配合著口鼻間的特殊呼吸。

他進入紅龍冥想狀態，盡力恢復接近乾涸的精神力和體能，舒緩大腦的疲倦。

他沉醉其中，似乎完全忘掉身邊威脅。

……

四十分鐘以後。

煤氣燈靜靜燃燒。

迪安專注地做著高難度的冥想動作，女人們鼾聲起伏，似乎沉沉睡了過去。

平靜得過於無聊，令人昏昏欲睡。

天花板下方一米的空間忽然泛開一層一層微不可察的透明褶子，就像清澈湖水錶面微風吹起的波紋，慢吞吞地往著閉眼休息的三個女人身邊蔓延。

這些波紋傳遞到最邊緣的朱莉嬌小的臉蛋前半米，突然消失。

三秒之後。

啊！

朱莉尖叫了一聲。

虛空中爆發出一道巨力，鋼鉗一般抓住了她的雙肩，瞬間把這個嬌小的女孩兒提到了半空。

遠遠看去，好似天花板伸出一雙無形鬼手拖著她往外飄！

但眾人早已做好了應付意外的準備。

精神力恢復大半的迪安第一時間停止了冥想動作，看向朱莉懸空的位置，澎湃的念力飆射而出，化作一團透明的甲冑裹住她的身軀。

感受身體外的涼意，朱莉驚慌的心靈莫名安定下來，一咬牙把手中緊握的玻璃瓶往頭頂拋去。

噼啪！

玻璃破碎。

混雜著刺鼻汽油味兒的墨水細雨般潑灑開來，被朱莉身邊的念力護盾彈開，卻為她身後肉眼不可見的存在鍍上一層黑色。

頓時，透明的空氣裡浮現出一張漆黑的人臉，它長著鋒利的銳角三角形下巴，以及兩枚蜥蜴一樣凸出眼眶的碩大眼球，吃驚之下正在骨碌碌地轉動。

幕後黑手顯形！

迪安毫不遲疑地扣動了扳機。

空氣嗡鳴！

.

45ACP的燃燒彈兼追蹤彈瞬間命中漆黑人臉的左眼，打得它熟透的番茄般炸開，噴出大片彩色的鮮血，溢散在半空，猶如一道雨後的彩虹。

同時墨水中的汽油被子彈引燃，火焰瞬間在隱形人臉上擴散開來。

“啊啊啊！”

灼痛和刺痛雙重夾擊之下，隱形人發出一陣淒厲而粗糙的慘叫，鬆開了抓住朱莉的的雙手，任由她被念力捲到哈莉和梅芙身邊。

隨後它貼著天花板，令人眼花繚亂地在左右兩面牆壁之上“砰砰”撞擊，撲滅身上附骨之蛆般的火焰，速度快到帶出殘影。

但它臉上黑色的墨水和赤紅的火焰比夜空中的滿月還要醒目，就是一個明晃晃的靶子！

迪安抓住了寶貴的機會。

砰砰砰！

M1900朝它連續噴射，精準作用下，每一發燃燒彈的彈道都自動矯正，無視它的高速閃避。

一發發子彈精準地灌入隱形人的面目

它的左眼爆炸，緊接著右眼破碎，彩色的鮮血、碎骨、腦漿伴隨著朵朵跳躍火苗往外濺射。

嗚嗚…

絕望刺耳的悲鳴聲中，隱形人嘴巴的位置驟然裂開，閃電般噴出一條長長的舌頭，舌頭凌空劃出一條彩色的直線，跨過了數十米的距離，命中迪安的脖子。

啵！

幽靈甲閃爍了一下，頑強地彈飛了這條舌頭，但巨大的力量推得迪安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隨即瞪大雙眸，燃燒的隱形人猶如墜落的戰機一般朝他俯衝而來。

迪安怡然不懼地站在原地，迎著頭頂撲來的灼熱黑影，舉槍射擊。

砰砰砰！

一口氣，二十發子彈全部打完，帶著滾滾濃煙的人形逼衝進他身前不到兩米。

迪安驀地翻轉左掌，往下一壓。

噗通！

念力宛如壓縮機般轟中隱形人的後背，將它狠狠壓在了地上。

灰塵四溢間，它匍匐在迪安的腳下，親吻了他鞋底的灰塵。

但系統沒有任何提示，這玩意兒還沒死去！

迪安上前一步，高舉乩板，猶如高舉斬首利刃，對準它焦黑的後脖子猛然落下，落下…

彩色的血肉飛濺，染上迪安冷漠的臉龐又被護盾彈開。

一顆腦袋足球般滾了開去。

“你殺死了？熟練度+10，格鬥lv3(240→250/400），超自然獵人發動，汲取到0.5力量和部分生命力，力量：15→15.5。

……

呼…吸…

“再偷襲，繼續給我‘嘻嘻’？”迪安感受著面板下腫脹發熱的肌肉和復甦的體能精神，給了三個驚魂未定的女人一個安撫的眼神，將屍體轉了個面。

死亡之後，隱形能力解除，它終於露出全貌。

它不著寸縷，擁有成年男性的健壯身軀，胳膊、大腿上，鐵坨般的肌肉清晰可見，但它的面板卻是綠色的，也不像正常人那麼光滑，而是從頭到腳覆蓋著顆粒狀綠鱗。

它的四肢末端都長有銳利的爪子，膝蓋手肘伸出鋒利的骨刺，屁股後邊帶著一截半米長的線圈一樣蜷曲的大尾巴，後背則張開一雙綠色的翅膀狀薄膜，應該是飛行的工具。

而它的腦袋光禿禿綠油油的沒有一根頭髮、眉毛、鬍鬚，鼓眼球，雷公嘴、骷髏鼻、兩個小巧的耳洞…五官形狀大小奇怪且不協調，就不像是自然的造物。

更驚人的是，哪怕死去之後，它身上的燒傷，臉上被子彈洞穿的一個個窟窿仍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肉芽、飛快癒合。

迪安讚歎。

難怪蟾蜍人只需要一槍就搞定，而這玩意兒被打了二十槍加上火燒都沒死透。

迪安有些慶幸自己先一步發動偷襲把它給搞殘了。

“這是變色龍人？”朱莉帶著兩個姐妹走了過來，

“沒錯，隱形、吐舌攻擊，一身綠色面板和超強自愈能力，”迪安摸了摸朱莉的秀髮，給了女孩兒一個讚許的眼神，“第二代生物兵器就是變色龍！”

進度跳到了百分之一百一十。

迪安思忖道。

這頭怪物的基因來自夜行種，兩者長相應該類似。

所以夜行種裡既有蛇發、刺蝟頭、現在又多了變色龍，真是包羅永珍。

……

“馬上就到終點，必有一場惡戰，我沒有精力保護你們。”迪安看向三個女人，“伱們留下來吧，蟾蜍人死光了，附近也應該沒有其他變色龍。”

“露娜在那兒，我們必須去救她。”朱莉和哈莉、梅芙相視一望，握緊彼此的手，三張膚色不同的俏臉上露出了相似的決然之色，

“迪安，你為大家已經做的夠多了，放開手腳，不用再顧及我們。”朱莉盯著他的眼睛誠懇地說，“如果我們遭遇不幸，那就是命中註定。”

“對，我們能幫忙！”梅芙和兩姐妹迅速地從走廊兩側的牆上摘下了幾個儲備少量煤氣的煤氣燈燈罩，一番操作之下，把燈罩改造成了簡易的火焰噴射器。

迪安見狀也就不再勸阻，順著這條通道繼續往前。

不到五分鐘。

他們進入了第三個房間，這間房比前兩個房間的佈置都要複雜，佈置著更多更精密的儀器、包括X光機，顯微鏡、培養皿…角落還鋪著一張床鋪，床邊的杯子還往外冒著熱氣。

顯然不久以前，屋子裡有人。

而迪安的上帝視角也成功從床鋪上找到了幾根銀髮。

“我們來對地方了，這是瘋子科學家的臥室。”迪安把錄影裝置邊第三份錄影帶放了進去。

這一次，螢幕裡輪椅上的老頭越發蒼老頹敗，整個後背都塌了下去，並且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面容枯槁得就像將死之人。

他似乎完全沒料到能有人闖進這個房間，所以錄影帶中內容是一份日記。

“儘管我做了最大的努力，但這些年只誕生出五頭第二代的變色龍。

它們數量如此稀少，卻是貨真價實的超自然生物，如果再加上它們沉睡的父親，地下基地裡已擁有一股不容忽視的的超自然力量。

匯聚律開始產生負面影響。

基地裡每年都會有莫名其妙的超能力者闖入。

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初級的念力者、速度、力量特長者，變色龍輕輕鬆鬆把他們暗殺掉了。

但也有例外。

1979年8月出了點意外。

技師那群傻子綁架了一名亞裔男性，把他和普通人一起投入了基地。

可實際上，這位亞裔男性，是一位強大的自愈超能力者。

迪安看到這裡眼中流露出一絲激動之色，裹住他身體的“影”也開始劇烈波動起來。

盧光明！亞裔男肯定是盧光明！

迪安進入地下，除了調查軍隊令人作嘔的“秘密任務”，還有個目的正是找出盧光明的下落！

如今看來他沒有來錯，盧光明光顧過這地方！

事件“血緣”的進度開始緩緩上升。

“他的自愈能力有多厲害？”螢幕裡的老頭羨慕地說，“比變色龍更強，他被咬掉了半個腦袋都恢復如初。在一代二代雙重夾擊下，他還能藏進這座龐大地下迷宮裡。”

“他不僅生命力頑強，意志力也令人歎服。他必定懷有某種強烈的執念，以至於為了活下去把劇毒的蟾蜍人當成了食物充飢，以此熬過了一個月！”

迪安吞了口唾沫，看向身邊隱隱露出揪心表情的“影”。

這還是他們記憶裡那個溫和的父親嗎？

一般人怎麼能對蟾蜍人下口？

輪椅上的老頭望著半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究竟怎麼做到的，藏了一個月之後，他毫無徵兆地闖入了基地的最深處，找到了我囚禁起來的夜行種，將它從沉睡中喚醒，並進行了短暫的交流。”

血緣進度從百分之二十五跳到了百分之二十七。

“它們談話的內容我無從知曉，我嘗試過詢問夜行種，但對方閉口不談，反而嘲諷我半隻腳埋進墳墓裡，即將下地獄。”

“自那以後，亞裔男就從地下基地裡消失了，大機率沿著另一個緊急出口離開，軍方通緝了幾年，也沒有找到他的下落。”

“上帝保佑，不要再溜進如此強大的超能力者，傷害我的小寶貝兒們。”

……

螢幕閃現之後熄滅。

迪安凝視著不遠處，通向最終實驗場的大門。

腦海中湧過接下來的計劃！

救出露娜，解決變色龍和瘋狂的科學家。

找到夜行種，問清楚它和盧光明的交流內容以及盧光明的去向！

這次的行動就該完美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