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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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境一般的靈薄獄，參天古樹邊的鞦韆下。

兩個闊別已久的年輕男女重重地擁吻在一起，彷佛要把對方揉進身體，融為一座的亙古不變的石雕。

不遠處的迪安靜靜凝視這一幕，眼中掠過一絲感慨，思緒也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的夏天。

“莫娜和迪安。”

“生前不能相守，死後終於在靈薄獄中重聚。”

……

“迪安，我一直等著和你見一面，我一直等著你。”莫娜雨點般的輕吻落在男人的臉上，最後和他鼻尖輕觸，享受溫存，

“抱歉讓你等這麼久，孤獨這麼久，”影摟住她腰的雙手又緊了幾分，“我也一直很想你，每天都想你…我已經親手把鮑勃那個雜碎送進了地獄，替你報了仇。”

莫娜聞言眼中閃過是一絲感激和崇拜，“我早已經忘掉仇恨，我現在只關心你。你考上亞利桑那大學了嗎？去洛杉磯的星光大道參觀過了嗎？”

“沒來得及。”影遺憾地搖頭，嘆息道，“以後有機會，我會實現這些願望，”

影又關切地問，“你在這裡邊過得還好嗎？”

“還不錯，這裡沒有危險，不需要吃飯喝水，也就沒有煩惱和憂愁，”莫娜眼中閃過一絲麻木，又平淡一笑，“但也沒有影院、商場等娛樂設施，所以有些無聊。對了，你是怎麼來到這兒的，難道你也死了？”

“我們利用了一點特殊手段進入了靈薄獄，但現實世界裡我們還活著。”影說著轉向身後的兩人，“對了，這位是霍普警長，這位是我的…哥哥，你可以叫他盧…”

莫娜目光略微迷茫地在影和迪安之間打轉，兩張臉長相酷似，但迪安多成長了一歲多，所以體型更加強壯。

“我也是不久前才和他相認，所以以前沒有告訴過你。”影聽到了迪安的催促，便凝視著莫娜的脈脈含情的眼睛說，“說回正題，我們這次進來除了見你一面，還有別的原因。綠瞳的山羊人把盧的女朋友抓進靈薄獄，我們想要救回她，可找不到方向，你知道山羊人的棲息地嗎？”

山羊人這個詞讓莫娜怔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絲恐懼和擔心，“我聽別的同伴說，這些反常之物極度危險，隨手就能殺死我們這種普通級的遊魂，我不建議你們送上門去。”

“別擔心，莫娜女士，我們已經提前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不遠處的迪安對著身邊的一棵一人合抱的古樹一揮手，“影”立刻發動念力將它連根帶泥拔了出來，漂浮在半空轉起了圈，“說起來，我們是專業的驅魔人。”

莫娜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又看了眼一臉懇求的影，咬牙點頭，

“山羊人的棲息地距離這裡很遠，我帶你們過去吧。”

“說出方位就行，我們自己去。”影勸阻，

“剛見面就要分開？我想陪著你！”莫娜一臉嬌憨地挽住了“影”的胳膊，後者在迪安的同意下點頭。

原本三人的隊伍擴充到了四人，繼續往東出發。

迪安三人也不停向莫娜這位原住民問出更多的疑惑，

“山羊人抓走純潔的靈魂之後，並不會立刻吞噬，而是先進行一場複雜又漫長的同化儀式。搶在儀式完成前趕到，就很可能救下朋友。”

迪安聽到這兒鬆了口氣，暫時放下緊繃的神經。

“你進入這地方也不久，從誰嘴裡知道的這些資訊？”影問，

“靈薄獄裡有居住了很長時間，經驗豐富、又喜歡分享知識和見聞的遊魂。”

“我們一路走來沒見到一個遊魂。”

“這地方太大，除了羈絆深刻的遊魂會互相吸引，別的都是獨自居住，且住得非常分散。”

“那這裡邊有動物嗎？”霍普忍不住插了一嘴，

“人類的靈魂死後才會自然地進入靈薄獄…當然，這裡邊本來就生活著諸如山羊人之類的反常之物、畸形之物。”

“反常之物、畸形之物是什麼意思？”迪安打斷，

“區別於遊魂的，靈薄獄裡的古老怪物，和山羊人一樣居住在邊緣地帶。但除了山羊人，還有馬人、鳥身女妖、獅人…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外形是人和動物野獸的混合體。它們都能輕易殺死遊魂。”

迪安算是大開眼界，

“那你們又是怎麼在這些反常之物的威脅下生存？”

“遊魂議會保護大家…”莫娜眼中閃過一絲敬畏之色，“它由幾十位強大又古老的議員組成，議員們掌握著難以想象的神奇力量，把反常之物驅趕出了森林中央區域，作為遊魂的安身之所。”

“它們庇護了大部分遊魂免受侵擾，立下法律法規禁止某些罪行，也負責裁決遊魂之間的紛爭。”

迪安聽得連連點頭，這個另類空間和地球一樣有著自己的一套秩序，而且毫無疑問，這幾十位議員生前必然是強大的超能力者。

“我能向遊魂議會的議員尋求幫助嗎？”

“你的事涉及到山羊人所在的邊緣區域，那地方不歸議員管，”莫娜說，“而且你們現實中沒死去卻進入了靈薄獄，算是意外闖入者，要是被議員發現大機率會被永遠地留下來。”

永遠留下來？

迪安和霍普交換一個警惕的眼神，立馬轉移了話題，

“靈薄獄不需要吃飯喝水，那麼遊魂能一直在裡面活下去，沒有壽命限制？”

“我聽說議員中最年長的已經生存了超過了一千年，就像神明一樣。”

莫娜說，

“天堂是與上帝同在的幸福之地，地獄則是受永遠的酷刑和與上帝分離的地方，而靈薄獄是一箇中立國，靈魂依然蒙福，所以靈魂一旦進入靈薄獄之後，就不會長大、變老，但是會受傷、消失…我們保持進來之前最完美的狀態，永不生病，任何記憶都清晰可察。這就是蒙福的永恆喜悅和無窮智慧的狀態。”

永恆的喜悅、無窮的智慧？

迪安突然覺得有點耳熟。

但他設想了一遍，在這種空蕩蕩的落後又單調的森林裡，不老不死是無異於是一種災難，

“那麼如果遊魂在靈薄獄裡待膩了，不想繼續待下去，能離開嗎？”

莫娜開朗的臉上閃過過一絲猶豫和嚮往，點頭，

“有個新的地方可以去，但需要冒一定的風險。”

迪安還沒來及具體詢問。

他們的旅程來到了中轉站。

……

不遠處迷霧籠罩的林地裡出現了一道穿著白色連衣裙，褐色長髮披肩的嬌小身影。

霍普就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般縮了縮肩膀，當他看清楚那張清秀消瘦得令人心疼的小臉，鬍鬚顫抖起來，飽經滄桑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置信的激動，

“莎拉！”

“爸爸！”

驚呼聲中，吉姆·霍普警長飛快地奔向了小女孩。

迪安目瞪口呆，他從沒見過肥壯的警長如此迅速，就像一陣風。

終於，這對生死分離了數年之久的父女在這片古老的森林中重逢。

警長跪倒在地，莎拉用小手環著他的脖子，長髮落在他的肩頭，

影見狀心有所感，雙臂用力地將莫娜摟進懷裡。

迪安帶著一絲欣慰在後面觀望，

“嗚嗚…吉姆，我好想你！他們都說你會來，只要我等上幾十、上百年，就能等到你和媽媽…嗚嗚…你終於來了，你找到我了！”

“莎拉，我的女兒，這麼多年你一點也沒變化。”霍普語無倫次替擦拭著女孩兒臉上的淚珠，又轉動她的身體反覆檢查，生怕看到任何傷痕，“你在這裡面過得還好嗎，有人欺負你嗎？”

“沒有，大家都很友善、熱情，都很喜歡我。”莎拉快樂的小鳥一樣在警長面前轉了一圈，又天真地抓起一撮長髮，“看，我頭髮長出來了，而且不需要治療、吃藥，一點不疼，每天都很快樂。”

聽到這兒，霍普鼻子發酸，眼眶泛紅，“抱歉，當初是爸爸無能…沒能救回你，不然我們一家人還在紐約團聚著。”

“別哭了，吉姆…我現在不是很好嗎，”莎拉小大人一樣把霍普的頭摟在懷裡，輕輕拍打他的後腦勺安慰。

……

許久，敘完舊的霍普牽著莎拉的手走到迪安面前，鄭重承諾，

“夥計，我欠你一個大人請，以後無論什麼忙，只要你一句話。”

“先幫我把凱瑟琳救回來再說。”迪安又看了一眼小莎拉，裝模做樣地伸手入懷從幻想空間裡掏出了一個小獅子的玩偶遞過去，莎拉驚喜地抱住了玩偶，給了迪安一個甜甜的笑容，

霍普咬牙，又看向莫娜，“莫娜女士，我能不能把莎拉帶回現實世界去跟她母親團聚？”

莫娜搖頭，

“別亂來，靈薄獄才是靈魂的國度。而莎拉在現實中已經死掉了，沒有身體，她到了那邊也會很快被遣返回來，最糟糕的是可能會發生無法預測的變異，導致一系列可怕的後果。”

“就沒有別的方法？”霍普眷戀地看了眼女兒，不甘地問，“我就不能把莎拉帶回去？”

莫娜歉意地搖頭。

霍普緊閉雙眼，深呼吸，把女兒抗上了肩膀，“接下來的路，我想和她多走一會兒。”

向東行走的隊伍擴張到了五個人。

眾人又向莫娜問出了更多相關問題，

“你們在靈薄獄又是怎麼計算時間的？”

莫娜看向前方不遠一棵外表光禿禿卻長著一根筆直樹枝的奇怪大樹，“時間每過去一小時，時鐘樹的的樹枝會順時針擺動三十度。”

迪安點頭，“還那真方便，這裡的時間流逝速度和地球一樣嗎？”

“這點我不瞭解，也沒聽人說過，無法回答。”

……

迪安看了眼莎拉，又問，

“比莎拉年齡更小的、心智發育不全的孩子，甚至是沒什麼自我意識的嬰兒，他們的靈魂進來之後，也像你們一樣在中央地帶孤獨地永生？而且永遠不能長大？”

這是何等駭人的懲罰。

“不…”莫娜眼中閃過一絲憧憬，“這些發育不全的幼小靈魂降臨之後，議員們會親自為他們開路，把他們送進‘門’裡邊。”

“‘門’到底是什麼地方？”

“它是過去的終結，也是未來的開始。一部分遊魂嚮往它、另一部分畏懼它。但想要靠近門，必須接受考驗。”

過去的終結、未來的開始。

迪安隱約捕捉到了一個靈感，有些難以置信起來，“什麼考驗？”

莫娜望向天邊，“這扇門在邊緣地帶，也就是山羊人的棲息地附近，它們會撕碎一切靠近的遊魂。”

……

五人一直沿著林間空地穿行。

影和莫娜手牽手走在最前頭，霍普揹著女兒居於中間。

迪安殿後。

參照時鐘樹的樹枝，它們走了至少四天，

中途碰到過一些遊魂，兒童、青少年、老人都有。

大部分都獨自站在原地發呆，小部分是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唱歌、詩朗誦、開故事會…甚至有情侶以樹葉和苔蘚為被，在光天化日之下親熱。

另外，他們的穿衣風格跨度極大，既有穿著藍色棉甲的古代士兵，燕尾服文明杖的老紳士，一身緞子絲綢天鵝絨長裙的貴婦、也有西裝筆挺的型男、明豔短裙的動感少女…就好像跨越幾百年的人們匯聚到了一個時空。

但無一例外，他們態度放鬆又慵懶，友善。

沒有生存物資的競爭，沒有工作要求，他們在靈薄獄的任務，就是每天想法設法地找樂子、幹些有趣的事情。

但迪安覺得這是一種折磨。

此外，走了這麼多天，迪安發現面前的森林永遠沒有變化，靈薄獄的天空也永遠被乳白色的霧氣籠罩，亮度一直處於陰天黃昏的狀態。

一行五人更是絲毫沒有覺得口渴飢餓、疲勞，這種前所未有的極端奇妙體驗，甚至讓迪安腦子裡產生了一種想法——他們現在正處在一場漫長的夢境裡，所謂的靈薄獄、遊魂森林，這裡的一切都只是逼真的幻象。

他無法分辨。

……

但終於某一刻，迪安腳步一頓。

他眼前半空中浮現出一條紅色的鎖鏈，逶迤蜿蜒地鑽進森林邊界處，這是他期待已久的山羊人身上的追蹤彈氣息。

“莫娜，我們是不是快到邊界了？”

莫娜抬了抬牛仔帽，看向時鐘樹，眼神中露出一絲鄭重，“還有半天時間吧。”

“該做好準備了。”迪安看向警長，“莎拉得到此止步。”

“孩子，在這裡等著我，”霍普蹲下身，不捨地用鬍子碰了碰女兒的小臉，

“你要去哪兒，吉姆，”莎拉可憐巴巴地抓住他的手，大眼睛裡淚光閃爍，“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

“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霍普額頭抵著抽泣的女孩兒安慰，“但我很快會回來看你，我向你保證。”

“你也留下，陪著莎拉。”影摟緊了自己魂牽夢縈的女朋友，

“不，我跟你們一起進去。”莫娜眼睛裡閃過一絲火焰般炙熱的光，“我要越過山羊人的棲息地，看看那扇門，這是我來到靈薄獄之後最大的願望。”

“太危險。”影反駁，

“陪在你身邊，我一點不害怕。”莫娜卻只是溫柔一笑。

影無奈向迪安發出請示。

迪安點頭。

“莫娜，再說說，你對山羊人瞭解多少，邊界處總共有多少山羊人？”

“具體不清楚，但根據我的老前輩們的說法，它通常在各自的領地裡獨居。”莫娜沉吟道，“我們小心點，不太可能一次性引到兩頭山羊人。”

迪安聞言鬆了口氣，又諮詢了山羊人的能力弱點，莫娜的回答和曾經的歐文一致。

山羊人最為懼怕火焰，而迪安在趕路途中做過測試，靈薄獄裡存在空氣，火焰可以引燃隨處可見的樹木和葉片。

另外，進入靈薄獄之後，眾人原本虛幻的身軀也變得凝實起來，和實體無異，不能再變形和霧化，也會受到子彈衝擊。

常規武器也擁有了殺傷力。

迪安從幻想空間中取出裝配了燃燒彈的MP5遞給了霍普，又把另一把7發燃燒彈的M1911A1手槍遞給了莫娜。

“等等，你變得什麼魔術，究竟從哪兒拿出了槍？”霍普把MP5綁到身上，又伸長脖子往迪安平平無奇的風衣裡望去，

“別問，”迪安又一人遞過去一個打火機和一小桶汽油。

莫娜點燃了打火機，看著那渺小的擺動的火苗，臉上浮現出一抹巨大的驚恐，那是發自靈魂的預警。

火焰不該出現在靈薄獄！

“你們的首要目標是保護好自己，然後盡力拯救凱瑟琳。”迪安檢查著TAC-50，提醒，“如果子彈直接穿透山羊人的身體，無法造成任何傷害，那就射擊山羊人身邊的樹木，引發火焰…”

……

漫長的討論之後。

全副武裝的迪安，影，霍普、莫娜跨過一棵橫臥在地的枯樹，跟著追蹤印記，走向樹林邊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