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綠瞳的山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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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安急切地開車送凱瑟琳往醫院趕，但開出不到一刻鐘，女人就自己從昏迷中醒來，睜著眼睛、失魂落魄地望著半空，

“還好嗎，凱瑟琳，”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的病沒好，”她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鼻子裡的酸意，“我仍然是一個無法接近的怪女人。”

“為什麼道歉，這不是你的錯。”迪安重重摟了摟她的胳膊，讓她糾結的眉頭稍微舒展，“這是你體內東西在作祟。”

凱瑟琳聞言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你在說什麼，什麼我體內的東西？”

“就是你曾經溺水時候聽到的那個聲音的主人，一種未知的惡靈。”迪安減慢了車速，臉色肅然地分析，“它從那時起就一直寄居在你的身體裡，阻止你與外人親密接觸。”

凱瑟琳被嚇得面無血色，貼著迪安的身體問，“別嚇唬我，它為什麼要這麼做？”

“目前不清楚，只有調查出惡靈的真實身份才能知道這一切的答案。”迪安沉吟了片刻，“對了，有件事情我覺得還是告訴你最好，我們這段時間收集到的證據表明，瑞恩·雷諾茲綁架你，正是想要透過神秘儀式幫你驅除這頭惡靈。現在看起來，他失敗了，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凱瑟琳回憶起那男人兇狠的眼神，粗暴的語氣，搖頭，“這不可能，如果他是要幫助我，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而是兜這麼大一個圈子綁架我，恐嚇我？”

“他為了救我還付出生命？這太荒謬了吧？”

“我也想不明白。”迪安揉了揉眉心，“或許驅魔人不是普通人，所以他們的想法也不能以常理揣度？”

聽完迪安的分析，凱瑟琳就陷入深深的沉默、表情茫然中透著恐懼，就像是一個迷失方向的小女孩兒，再沒有從前的堅強和幹練。

她只能用肩膀盡力貼緊迪安的身體，汲取些許的溫暖和勇氣，來抵抗腦海裡徘徊的火災、怪病、和那可怕的惡靈一系列神秘學概念。

“這幾天你先不要去報社了，我會一直陪著你，”迪安揉了揉她的腦袋，“直到幫你解決所有麻煩。”

凱瑟琳感激又擔憂地看向他，“這不會連累到你嗎？”

“我可是在米德湖大開殺戒的男人，再來十頭惡靈也傷不到我，”迪安鼓了鼓肱二頭肌，看了眼空間裡的乩板，“我也想見識見識那玩意兒究竟是何方神聖。”

……

迪安把凱瑟琳送到家之後，陪著她度過了不安的一夜。

第二天一大清早，兩人正一起享受早餐。

迪安腰間的BP機突然響了起來，他藉著客廳的電話回撥了過去，聽到了卡爾親切的聲音，

“早上好，迪安，我有好訊息通知你，我到處託關係總算調查出瑞恩·雷諾茲的身份，這傢伙的經歷還挺複雜的，堪稱大起大落，還帶了點神秘色彩，”

“唔…什麼意思？”迪安咬了口凱瑟琳送到嘴邊的麵包，問，

“這傢伙家世不凡，父親凱文·雷諾茲、母親蘇珊雷諾茲是內華達州久負盛名的驅魔人夫婦。”

“驅魔人，你沒開玩笑？”迪安問，

“我諮詢過幾位業內人士，確認了這個說法。”卡爾笑道，“雖然我認為驅魔人和經常上電視接受節目採訪的靈媒一樣，都只是裝神弄鬼、欺騙有錢傻蛋的騙子。但他們夫婦很受歡迎，出手驅一次魔動輒十萬美元。因此積攢下很大一筆家產，買下自己的莊園、管家和僕人。”

“根據被遣散的管家的回憶，瑞恩·雷諾茲從小到大一直過得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的生活，喝酒、吸草、賭薄百無禁忌，經常廝混在夜場、酒吧…”

“那瑞恩會驅魔嗎？”迪安注意到進度又開始從百分之55飛上漲，上漲速度驚人。

“懂點皮毛，但平日裡最多給他父母當個助手。”卡爾感嘆，“可惜，這世界吝嗇於賜予，卻時常豪奪，尤其是當人不懂得珍惜的時候，就會被悄然奪走一切。幾年前，瑞恩的父母在為一位十億富豪的獨子進行驅魔的時候發生了意外，三人全部死亡，而且死狀極慘，當時還登上了新聞報道。”

“只有協助驅魔的瑞恩僥倖活了來，但暴怒的富豪對他們家進行了追責和全方位的打壓，幾乎導致他們破產。”

“管家提到，瑞恩認為是自己的失誤才害死了父母，所以自暴自棄地縱情於聲色、賭薄，大手大腳地揮霍積蓄，最後在各種銷金窟裡花光了錢，身無分文地走上了拉斯維加斯的街頭，成了一個可悲的流浪漢。”

“根據慈善廚房的同事回憶，他在流浪過程中被人打斷了一條腿，傷口發炎、化膿，性命垂危，一位進行公益活動的女主持人救下了他，”

迪安打斷，“早間新聞臺的凱瑟琳·美第奇？”

“對，一個金髮尤物，拉斯維加斯男人們的夢中情人，”卡爾遺憾道，“我以前每天都準時收看她的新聞，可惜她幾個月前辭職離開了，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哪個王八蛋。”

“咳咳、說回正題！”

“好吧，人美心善的凱瑟琳不僅把瑞恩送到醫院，慷慨的為他付清了治療費，還為他介紹了一份工作。”

迪安聽到這兒，回頭看了一眼餐桌邊喝著牛奶的凱瑟琳，只覺得點綴在她金髮間的陽光突然變得耀眼起來。

同時腦海中那道一瘸一拐的背影，被火焰燒成一團的血肉變得異常高大偉岸起來。

所以瑞恩·雷諾茲是為了報恩才獻出生命幫她驅魔，當然他心頭或許還有為父母報仇、玉石俱焚的執念。

這些，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調查進度在這一刻達到了百分之90。

卡爾又好奇道，“從那以後，瑞恩就變成了一個踏踏實實的小市民，工作、當志願者…可兩個多月前，他離開了慈善廚房、徹底消失了，我無論如何也查不到他的下落，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迪安苦澀一笑，這位浪子已經為了自己的理想獻出了生命。

不，不止是生命，驅魔失敗，他的靈魂恐怕也遭遇了不測。

……

迪安表情沉重地掛掉電話，回到了餐桌邊，

“出什麼事了？”凱瑟琳看出他心情欠佳，按住了他的手背，

“我知道瑞恩幫助你的動機了。”

隨著迪安的講述，原本輕鬆的氣氛變得低沉起來，

凱瑟琳泣不成聲，

“都是我的錯，如果那次溺水我就這麼死掉了，就不會發生這一切悲劇！”

迪安摟緊她肩膀，目光鋒利如刀，

“你當時根本沒得選擇。而且如果不是你，瑞恩早就慘死在街頭，他竭力報答你，只是人之常情。”

“錯的是那頭惡靈，不管是為了瑞恩，還是你自己，我們都必須把它徹底驅除出去！”

“可該怎麼辦？”凱瑟琳問，“連瑞恩這種專業的驅魔人都失敗了，我們只是普通人，怎麼對付惡靈？”

迪安沉吟了起來，如果惡靈顯形，他有靈視可以追蹤，有M1900的靈彈以及乩板，兩種針對性的措施可以重創對方。

可這傢伙藏在凱瑟琳體內，他甚至看不到目標。

“解決方法應該在那兩本古董書裡。也不知道教拉丁文的老師歐文翻譯完了嗎。”

迪安立馬給霍普去了個電話詢問，得到了一個好訊息。

“我之前諮詢過，歐文差不多解讀完兩本古董書，你要實在等不及，咱們現在就去，嗯，在霍金斯中學碰面。”

“我們馬上到。”

做好約定，迪安帶著凱瑟琳趕到了中學旁一棟紅磚綠瓦的二層小別墅和霍普會和。

“你們終於來了，這邊請，”一身灰色睡袍的歐文開門將三人引進屋內，英俊的臉佈滿油光、帶著一對濃重黑眼圈，下巴鬍鬚拉碴。

霍普被嚇了一大跳，“你怎麼變得這麼邋遢，這幾天都沒去學校？”

“沒辦法，半年不抓違章的誘惑我無法抵擋，不拿到這個獎勵我沒心思幹別的事兒。”歐文抿了口咖啡，渾身一哆嗦，“但有個問題，這兩本古董書到底屬於誰？”

“不久前死於火災的瑞恩·雷諾茲，一個綁架犯。”霍普注意到這傢伙眼神有些奇怪，“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何止是不對勁，這兩本書充斥著古老、怪誕、大膽又新奇的想法，有些部分堪稱邪惡。跟我來。”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跟著歐文來到書房巨大的書架前，圓桌上攤開著兩本古董書《迷宮》，以及《靈》…

歐文手指顫抖地摩挲過書脊，“它們好像蘊含強大的魔力，僅僅是進行解讀已經讓我成天到晚精力充沛，都睡不著覺。”

“腦子迷糊了嗎，睡不著明明是咖啡喝多了，”霍普點燃一支菸往朋友臉上吐了一口，“快說說，這本《迷宮》講了啥？”

後者渾身一個激靈，雙手使勁揉了揉了臉頰，直到臉頰發紅，眼神恢復清明，“它講述的是一種古老的驅魔方法。利用大量的巫術符號和驅邪物質建造一棟神聖迷宮…”

“神聖迷宮？”迪安打斷，

“沒錯，他需要金鐘柏木、檀香木、黃楊、香樟、楠木打造第一層牆體，再於牆面內側用混合黑曜石和特殊鮮血的墨水刻畫出‘巫術’符號，”

歐文激動地翻到某一頁，犢皮紙的書頁上畫著大量歪歪扭扭的神秘符號，大部分由“VV”與“PM”兩個字組成，此外也有大量的對角線或是像迷宮一樣的黑色線條，

“迷宮此時便有了雛形。隨後要對神聖迷宮進行偽裝，這是個繁雜又細緻的過程。”

霍普在旁邊聽得直皺眉，他最討厭儀式、巫術之類神神叨叨得東西。

“等等，為什麼要偽裝，”凱瑟琳嗓音清脆地問，

“女士，如果你知道面前的一棟房子是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一旦進入就會被永遠困在其中，你還會進去嗎？”歐文問，

凱瑟琳想了想，搖頭。

“那就對了…偽裝，是要將迷宮最表面的一層裝飾得令目標感覺到熟悉、安全無害，從而欺騙、引誘它進入。”

“這個它是什麼東西？”迪安看著緩慢上漲，已經快要抵達百分之百的調查進度問。

“靈性生物，也就是人們口中的妖魔鬼怪、寄生於人體之中的惡靈。迷宮的存在意義就是要把這些惡靈困在其中，讓它們無處可逃，隨後，迷宮建造者就能使用火焰將它們消滅！”

聽到這兒，迪安、霍普、凱瑟琳都是精神一振，這些描述跟燒燬木屋裡的線索完全吻合。

“《迷宮》大致說完了，接下來輪到這本《靈》，它描繪了一種傳說中的邪惡生物——”

歐文汗淋淋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病態的紅暈，示意三人和他一起繞著書桌坐成一圈，然後指著書中一段古典拉丁文的小詩，開始用一種縹緲的嗓音朗誦，

“沿著森林盪開綠海，

迷途的遊魂棲息於中央的區域，

綠瞳的山羊人在邊界徘徊，

等候生死交替之際，

隱秘通道開啟…”

這詩樣的韻律中，四人所處的書房中，窗外透入的光線隨之一黯，空氣裡浮泛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冷意，氣溫好似都降低了幾度。

迪安摟住了身邊顫抖的嬌軀，霍普掏出萬寶路點燃，手指顫抖地夾著煙，深吸，

歐文翻開了書本第五十六頁，

“這古老生物就叫做山羊人，當然，和大多數人瞭解的山羊人的傳說有點不一樣，它居住在遊蕩者森林、或者說遊魂森林的邊緣地帶，羊頭人身，身材高大強壯、遍體覆蓋黑毛、長著綠色的雙瞳、羊角、以及一對漆黑的巨大翅膀，它是古董書主人想要對付的邪靈。”

這一頁露出一副插圖，描繪出黑色的羊頭人身的怪物。

它靜立在原地，一隻蝙蝠般黑色翅膀旗幟一樣向著側面展開，三角形的鋸齒間滴落著汙穢的血肉，羊蹄狀的腳下躺著一具具血跡斑斑、殘缺不全的屍體，

它兩眼放出邪異的綠光，

在場四人都好像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不由地摒住了呼吸，深深地凝視那雙墨綠色的漩渦，充斥吸引力的雙瞳。

凱瑟琳不安地捂住高聳的胸口，心臟噗通噗通快要蹦出胸膛，體內莫名地湧起一股強烈眩暈感，眩暈到她忍不住嘔吐。

這可怕的羊頭怪寄生在我的身體裡？

“抱歉，歐文先生，”凱瑟琳忍受著小腹羞恥的尿意，打破了書房的沉默，“洗手間在哪裡。”

呼…吸…

歐文眼中的興奮稍減少，擦了擦額頭冷汗，

“出書房往左走。”

……

凱瑟琳離開。

迪安看著系統中百分之百的進度問，“我有個問題，遊蕩者森林是什麼地方？”

歐文回答，“根據書中記載，這地方又叫做靈薄獄，一座鬱鬱蔥蔥、無邊無垠的森林，亦是九成九的死者靈魂的安息所。但裡面除了居住著逝者之靈，還有些別的奇特存在，比如山羊人這種強大而稀少的邪靈，但總體而言，那裡相當於另外一個結構穩定的社會，但關於這方面的內容書中描寫不多。”

霍普神情一動，自己死去的女兒莎拉不就在靈薄獄，

歐文續道，“山羊人有種奇特的愛好，它喜歡帶走純潔的靈魂…每當我們所處的現實世界，有兒童或者少年少女因為意外事故進入瀕死狀態之時，現實世界和靈薄獄之間就會開啟一道隱秘通道，準備送走這些新誕生的亡靈。”

“但山羊人會抓住這種漏洞，振翅穿越通道，從靈薄獄抵達現實世界，進入瀕死的孩童少年體內，趁機控制這些脆弱又純潔的靈魂。”

“媽惹法克！迫害兒童的惡魔！”霍普憤怒地低吼了一聲，

“安靜點！”迪安吞了口唾沫，“怎麼控制。”

歐文翻到書中一段，“山羊人利用自身的力量救活他們的性命，然後寄生在他們體內，強迫他們保持純潔，也就是無法發生親密關係。”

迪安點頭，這正是凱瑟琳的症狀，“僅此而已？”

“不，等到了三十歲靈魂徹底成熟之後，山羊人會製造意外狀況殺死宿主，再度啟用靈薄獄的通道，把它們帶回去，吞噬。”

原來如此！

迪安恍然，什麼維持純潔只是表面現象，最終這邪靈仍要收割、吞噬靈魂，無怪乎瑞恩豁出性命也要解決它！

而迪安記得凱瑟琳今年29歲，只剩下一年時間，他急切地追問，“書中有沒有寫下山羊人有些什麼能力？”

“治癒、飛行、操縱靈魂、攻擊靈魂，但描述很籠統，我也說不出更具體。”

“弱點呢？”

“火焰能消滅它，驅邪的巫術符號、鹽、鼠尾草能削弱傷害它，神聖迷宮能困住它。”歐文強調，“但注意，山羊人極其狡猾，絕不是電影裡那種傻乎乎的任憑人來驅除的惡靈。宿主聽到的看到的，它都能知道。任何異常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它變得更加難以對付，它甚至可能反向欺騙。”

歐文鄭重地提醒道，“《靈》裡面記載，驅魔人們要對付這種寄生在人體內的山羊人的時候，一定會對宿主嚴格保密，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它們引誘進迷宮裡困殺。”

此時，迪安心底裡最後一個疑問被解答——

瑞恩瞞著凱瑟琳行動，不願意透露絲毫資訊，故意把態度偽裝得冷漠、兇惡，都是為了欺騙和矇蔽凱瑟琳體內的山羊人！

可瑞恩還是失敗了，因為迪安和警方的調查，不斷地把瑞恩的佈置、隱藏的資訊洩露給凱瑟琳，也同樣洩露給了山羊人，讓它意識到了自己正在被欺騙，提高了警覺，從而從驅魔儀式中倖存！

迪安眼中閃過一絲內疚。

他看似在幫忙，實際上卻破壞了驅魔人瑞恩·雷諾茲的苦心佈置！

調查進度達到了百分之一百一十。

“一旦山羊人意識到自己正在遭到專業人士的調查，正有一個強大的存在在威脅它。那麼情況將變得非常糟糕。”歐文遺憾地指著書中一段話說，“它很可能會提前製造意外，奪走宿主的靈魂，這也意味著宿主在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就會突然死亡！”

法科！

迪安臉色大變——

剛才山羊人的宿主凱瑟琳就在這兒和大家一起討論怎麼對付它。

那麼它知道了嗎？

迪安瞬間開啟上帝視角往衛生間一掃——凱瑟琳趴在盥洗池邊，金髮和半邊衣裙被冷水打溼、正臉埋入池水中。

蒼白的雙手無力地下垂，整個人睡著了一樣失去了生息。

迪安衝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