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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岳雲自己也沒想到走了一趟大理國,怎麼就忽然成了書上寫的班定遠和王玄策,一個月功夫不到,他就飲馬金沙江,過了東川郡,如今在鄯闡府(今昆明)等著修整兵馬了。
只能說岳雲雖然內心深處怕他爹的軍棍,老是被小未婚妻笑話為呆頭鵝,也是公認的老實孩子,但血脈裡的名將基因在經驗積累到份的時候,就如同火山噴湧一般,爆發出他自己都沒有料想到的力量,謀劃出像樣的進軍韜略。
這真的是個意外,反正不是我挑事,岳雲堅定的想,但是卻被楊再興嗤之以鼻,幹了就是幹了,男子漢大丈夫,弱冠之年滅國,別的不說,將來怎麼也是半個冠軍侯吧,娶公主也有面子。
岳雲懶得和他鬥嘴,年紀就差十幾歲,叫叔叔也不是哥哥也不是,乾脆就當同袍使喚了,雖然他比楊再興軍銜還低一級。而且這次他也沒指望打下東川郡來著,那時他們手裡已經握著建昌府、會川府。有底氣等著朝廷來人,而且建昌府是寧河平原腹地,非常適合居住生活的地方,直通成都是巴蜀與大理的經濟走廊。而東川郡畢竟在金沙江以東,牛欄江以南,地貌也不熟悉,典型的易守難攻。可是楊再興就是一個人來瘋,硬是叫當地人找出水淺位置,縱馬先先行渡河,砍殺十幾名大理軍官猶不知足,叫前軍部射箭掩護,一身是血繼續前進。可憐大理人民子弟兵哪見過這等比蠻子還蠻的勇將,跑的飛快。雖然楊再興還是不可能遊過金沙江,但卻被岳雲組織民夫,以國朝初年滅南唐的“浮橋渡江”的方法,過了金沙江,直取東川郡,然後又來到了鄯闡府。
但沒辦法,有的時候不僅講實力,還講關係,要不是岳雲的身份,高貞壽說什麼也不可能借兵一千戰馬五百,開啟統謀府借道宣威,讓他們一路高歌勐進,來到了距離大理本府不到三百里的鄯闡府。把段和譽據說嚇得心肌梗塞差點陪著高家老頭一起去地府,君臣作伴了。
這裡地形難得開闊如中原之地,更妙在竟然還四季如春,當地人自豪地稱呼為春城,士兵也歇了口氣。雖然他們是等聖旨,但是也確實要休整,因為說來慚愧,這減員一百多人居然九成都是因為酷熱和瘴氣以及地形太過複雜造成的,這讓岳雲很心疼。可他清楚地知道,要不是自己是一路出使來的暗暗記載心裡,還有高貞壽的人馬到底熟悉西南風貌,這個損失只會更大。
段智興既然反了水,就只有跟著大宋混這一條路了,看著岳雲一個人坐在滇池附近洗馬,嘴角抽了抽,趕過去道:“嶽官人,又有使節來了。”
岳雲手都不停一下,繼續伺候岳父賞賜的河曲寶馬“烏雲珠”,道:“不是跟段郎君說了,嶽某身份低微,不見來使,一切只聽官家吩咐,叫段家和高家的人走吧。”
別說,這一仗下來,氣勢都足了不少,岳雲已經在想,二弟嶽雷和妹夫都是文化人,看著嶽霖這小崽子是個好動的,要不以後多帶他走走。
段智興自動地沒把自己當段家人,繼續道:“不是大理本府的人,是黑蠻楊家的人,特來求見......駙馬。”他知道岳雲不喜歡別人這麼稱呼,可他也沒辦法,人家一口一個天朝駙馬,他總不能說岳雲不是。
岳雲這才停下,拍了拍寶馬讓它自己玩兒去,道:“段郎君,我記得你說過,大理白族是第一大族,高家、楊家、董家都是白族人,反倒是段家其實是鮮卑後裔。大家都是南詔舊臣,便是起家建業過程,也是靠著幾家合力,所以一朝得勢,段氏雖然位居人主,卻始終壓制不住其餘幾家。後來高氏一度篡位自立,而楊氏漸漸成了東部烏蠻,獨成一股勢力,對段氏和高氏都不服,是也不是?”
段智興這個正宗段家子孫臉不紅心不跳,回答道:“正是如此,小弟和高兄都覺得,他們應該是見我天朝大軍勇勐至此,故而前來示好,畢竟我們前些時日也打聽到了,大理與交趾開戰一年,耗費銀錢無數,卻沒什麼進展,只怕楊氏心裡也有異動,畢竟光是與大宋做生意,就是利益無數......對了,他還跟我一勁兒打聽靜塞郡王的事兒,好像要跟他認親呢!”
岳雲失笑道:“楊郡王出身金刀楊家,乃是國朝數得著的將門,那個不知道?若說是播州楊氏,卻還八竿子打得著,這白族人卻怎麼算?無非是一個姓罷了,真真是富在深山有遠親啊。”
他不料一席話說的段智興有些心酸,心裡知道現在大理城裡不知道多少人罵自己數典忘祖呢,可是他們也不想想,在他們襲擊大宋使團的那一刻,何嘗不是已經放棄了他的生命!
他知道祖父段和譽子孫眾多,諸子爭位已經白熱化,而自己的父親也有子多人,未必多看中自己這個嫡長子,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連自己的性命也絲毫不顧及,那他為什麼要為了這危如累卵的大理國操心費力,跟著嶽駙馬立功,好好當個大宋子民不好嗎?只能說國內政治鬥爭的殘酷也讓這個才十六的孩子迅速成長,明白要活下去,始終是要靠自己的。
反正段智興覺得很好,大不了就是再聽翟統領罵人嘛!
岳雲想了想,對段智興說:“這事情我也是第一次經歷,你和高兄先敷衍著,順便幫我請黃書記來,請他商量一二。”話說岳飛雖然整天嫌棄兒子,到底也不是大街上撿來的,盼著他建功立業,這次出使,就把御營前軍數得著的戰略參謀、平江軍節度使(岳飛的職務之一)掌書記黃縱給一起派了來,看著他別出錯。
但黃縱表示你兒子殺光了交趾使節又殺出驛館這件事我實在管不了,也不覺得應該管。年輕人嘛,等終軍之弱冠,慕宗愨之長風,才是正常的,只是人家岳雲恰好有這個實力而已。
段智興自然領命而去,岳雲復又看向這別名“昆明湖”的滇池,東南北三面有多條河流匯入,湖水由西面海口流出,經普渡河而入金沙江。此時正是下午臨近夕陽,湖面隨著天際日色、雲彩的變化而變幻無窮。湖面上翻飛的紅嘴鷗更是悠然自得,絲毫不為戰爭的變化所苦,岳雲忽然想起了佛佑,她其實也是那麼喜歡湖光山色,卻不想二公主一樣可以用筆墨畫出,等自己回去,一定要跟她講講——如果官家同意的話。
官家暫時的意思暫時還不知道,但是大理使者董芳聲淚俱下的求饒和大宋使團成員之一的承議郎洪适義正言辭的控訴下,東京秘閣內,二十多個整天處理國家大事的宰執、尚書甚至是被叫來挨訓的帥臣都傻了,這確定不是官家又寫了話本子了,是真實發生的事兒?
洪适也非無名之輩,父親洪晧,曾任禮部尚書,出使金國。他也是儒家弟子,居然激動道扯開袖子,道:“各位相公,魏王,當時我們在喝酒,那些侍從上來就砍,若不是下官命大坐在嶽兄弟旁邊,被他扯開,這就條胳膊就已經不在了,想我大宋堂堂中國,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呢?”弄得他爹的老朋友,兵部尚書權邦彥趕緊安慰世侄,誰能想到鍍金一般的出使成了這個鬼樣子。
董芳被他瞪得心虛,道:“這,這嶽駙馬......不,嶽官人已經把人殺光了,我國國主和布燮(實為掌權者)深表歉意,後悔萬分,只求上國看在我大理恭順百年的份上息怒。我國願意賠償一切損失。”
趙鼎和張浚對視一眼,張浚道:“此事既是國事,又是軍事,非官家不能做主。我等當請示他再回復,貴使還是先住下吧。”
董芳還想去趙官家面前嘮叨,被趕來的開封府尹閻孝忠搶著說:“貴使安心就是,我國雖然即將遷都,但我這開封府尹保證,大宋的驛館內安全無比,任何宵小也別想生事,更遑論刺殺。”
弱國無外交,董芳還能怎麼辦,只能喏喏跟著閻孝忠和四方館的人走了。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都目光齊齊焦距於岳飛。
行啊你,這種兒子還整天這不好那不好的,等著在這兒顯擺呢。
殊不知岳飛自己也蒙著呢,這是他家傻不拉幾的小子?只是道:“這小子當真胡鬧,這樣豈不是大亂了官家的西南大計,等他回來,飛定然要......”
“好了,嶽樞密。”王彥這個當年的老領導打斷他道。岳飛只見他嘆氣,“我素來不服你,可這教育子女上,實在是無法嘴硬,看來我們這一輩,不過十年的好光景,就該給年輕人讓位子了。”說完幸災樂禍地想到,就是不知道燕京的韓秦王聽說後會不會暴跳如雷了。
岳雲當了霍去病,他不成了現成的衛青李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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