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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國的事情在法海看來,遠算不上什麼大麻煩。

唯一下凡的玉兔,在下界這些時日,除了將天竺公主“坑害”了一場之外,即便是在宮中也並未依仗身份作威作福,反而還辦了不少利國利民之事。

雖然說在二郎真君處功過不能相抵,但也正說明了二郎真君也絕不會因為她犯了錯,就對她做的好事視而不見。

第二日天才矇矇亮。

昨夜已經接到六耳獼猴傳訊的楊戩,便早早來到了真君神殿。

也沒過多久,便有廣寒仙子帶著玉兔上門,楊戩將廣寒仙子請入神殿之中,請了仙子入座。

“真君。”廣寒仙子微微行禮之後,道:“看來真君已知小仙來意。”

這是公事公辦的態度,楊戩已經許久沒跟廣寒仙子見過面了,上次見面的時候,自己也並非是司法天神。

司法天神,地位只在六御之下。

甚至可以說,除了玉皇大帝之外,即便是其餘幾位大帝,楊戩依舊可以不給顏面。

何況...就連玉皇大帝也在他第一天上朝的時候,都被當眾甩了臉色。

因此,二郎真君這個司法天神的位置,在天庭坐的十分堅實...因為眾神仙相信,他這位司法者,絕非是唯玉帝之命是從。

廣寒仙子在天庭神位之中,其實品階並不算高,比司法天神更是差了數籌...

這一聲“小仙”雖然自稱起來絕對沒有什麼毛病,但聽在楊戩耳中,卻總覺著有幾分彆扭,“仙子休要折煞楊戩,仙子與家母乃是至交好友,楊戩豈敢妄自託大。”

廣寒仙子稍愣了一下,原本繃著的面目,似也柔和了許多,輕聲問道:“長公主...她...跟你們提起過我?”

“是的。”楊戩點頭道:“那時我們還年幼,娘總是在院子裡跟我們講一些天上的故事,其中講的最多的就是廣寒仙子你...只是那個時候,我們並不知道娘是天庭的長公主,只當娘講的是傳說故事...到後來,才知道...那些全都是真的。”

“可即便如此,你又怎麼就知道我是你孃的至交好友呢?”

“以往楊戩遇見麻煩時,仙子多次出手相助...又經適才一問,方能真正確認。”

廣寒仙子聽了楊戩之言,原本一貫清冷的面容之上,又多出幾分笑意...但也只是一閃而逝,很快就收斂起來,“長公主當年之事,我很抱歉...”

作為好友,當年長公主一家落難,她卻只能袖手旁觀,此事...叫她心中始終留有愧疚,這才對楊戩一向關照。

“仙子萬不可如此。”楊戩出言打斷,道一聲:“玉兔便先在神殿羈押,等楊戩審清桉情之後,便有決斷...到時會送一份公函至廣寒宮中。”

對於當年之事,楊戩卻並沒有跟廣寒仙子多提。

畢竟他的母親並沒有真死了,而是在欲界之中的昊天塔裡修養神魂,日後終有復甦之時,到那個時候...自有她們好友重逢之時。

但眼下,這些事情卻不好多提。

其實廣寒仙子是母親好友之事,也是楊戩見過母親之後才知道,剛才的話,只不過是一個託詞。

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楊戩便邀請廣寒仙子往楊府一行,還說了一句:“若從家母處論起,仙子還是楊戩的長輩,既然來了灌江口,楊戩豈有不招待之禮?”

楊戩見廣寒仙子略顯猶豫,便又說了一句,“犬子初生,也該見一見仙子。”

廣寒仙子只是看著冷澹些,其實也並不是什麼不好打交道的人,見楊戩盛情邀請,再加上她也想見見這位...嗯...算是甥孫,便不再推辭。

也想要趁這個機會,將一些誤會說開。

這也是楊戩的想法。

這是他從三藏法師那裡,學來的一個非常重要且其實十分淺顯的道理...嘴,就是用來說話的。

不論是好事,還是壞事...若雙方都憋著不說,這事情的走向,往往都是往壞處去的。

就好比當年的自己與寸心,雖然寸心刁蠻了些,但很多時候...未嘗也不是因為自己的態度冷漠,讓她失去了安全感,才造成了這般結果。

楊戩從來不否認自己當年的過錯,也勇於承擔原本就屬於自己的責任。

寸心原本就是個善良的姑娘,只是在涉及到感情之事的時候,難免會有些失了分寸。

故而,他早就將樁樁件件向寸心解釋清楚了,當日他們徹夜長談,從自己小時候一家五口的團圓,到眨眼間家破人亡,父親與大哥身死,母親被壓在桃山之下,而自己與三妹一同逃亡...又是怎樣逃過劫難,被哪吒所救,並且皆為兄弟...又是如何拜在師父門下學藝...

學成之後,又是如何噼山救母,卻反而釀成大錯...而後大鬧天宮...玉帝開閘放了天河弱水...一直講道跟寸心相識。

“這些都是遇見自己以前的事情。”

寸心對楊戩的過往,都只是從旁人的口中聽來的隻言片語,拼湊而成的...直到那一夜之後,她才明白,這一千多年以來,她似乎從未真正瞭解過自己的丈夫,更從來沒有走入過自己丈夫的內心。

直到這一次談心之後,她才明白楊戩的背上,究竟揹負著什麼。

她竟然罕見的向楊戩道歉,為自己以往的任性而低頭。

但她心裡沒有絲毫的不舒服,反而像是解開了一道始終橫欄在心頭的死結。

除了這些往事,楊戩自然是必不可免的提起了廣寒仙子的事情...當得知廣寒仙子是長公主的至交好友時,寸心甚至一時間有些無地自容,想到了當年自己多次因為廣寒仙子而“犯病”,恨不得乾脆就此逃離楊府,再也不回來...

而今日,楊戩將廣寒仙子請入了楊府。

誰懂啊!

雖然二爺已經提前知會過了自己,且她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還說要親自招待嫦娥姨母,但...當真事到臨頭,廣寒仙子就在當面的時候...她的腳趾已經在抓地板了。

寸心此刻一副怯生生的模樣,懷中抱著不哭不鬧的楊府小公子,向著廣寒仙子行了一禮,道:“仙子。”

她事先問過二爺,是稱呼姨娘合適,還是仙子合適...

但楊戩說無所謂,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

不過寸心還是覺著叫姨娘不妥,推己及人...也是自己現在有了兒子,若被自家兒子的同輩稱呼為姨母,倒也不覺著有什麼不妥。

可廣寒仙子這邊就不一樣了。

“三公主。”廣寒仙子還了一禮。

路上楊戩已經向廣寒仙子提起過了,說當年的一些誤會已經跟寸心解釋開了...故而廣寒仙子看著遠比寸心從容一些。

“說起來,我還是個當姨奶奶的。”廣寒仙子上前一步,看著寸心懷中的孩子,笑道:“卻如今才來...還請閒亢儷勿要怪罪。”

或許是有了廣寒仙子的影響,再加上寸心本也有些要強的性子,便不肯露怯,一時反而無礙,又聽廣寒仙子親口承認自己是姨奶奶,心中更是放鬆,便上前道:“仙子言重了...當年的事,是寸心不懂事,對仙子多有冒犯,還沒請仙子海涵呢。”

廣寒仙子並沒有在楊府多留,只是留下了一隻由月露淨化凝成的吊墜,當成是見面禮送給了小楊公子。

小楊公子還沒有正式取名字...母親楊夫人尋常時候都叫他小乖乖。

來往的眾人,便跟著楊夫人一起這樣叫。

雖然楊戩覺著不太合適,但在這一點上,他顯然沒有什麼發言權。

......

廣寒仙子離開了灌江口,離開之前也向二郎真君提起過素娥仙子的事情,楊戩表示這件事情他心中有數,自有安排,廣寒仙子便也沒有多問。

送廣寒仙子離開之後,楊戩便回到了真君神殿,開始對玉兔精下凡一桉,進行審問工作。

遠在天竺國。

法海領著四個徒弟,連帶著這位天竺國公主,也往天竺國都去。

寺中的行商,雞鳴時便烘烘皆起,引燈造飯。

法海為了照顧天竺國公主,是稍稍遲了些時辰的,一直等到過了寅時,這才啟程出發。

即便如此,公主還是一副迷迷湖湖的模樣,因嬌生之緣故,她腳力自然也不夠,這走起路來,自然也就慢了許多。

慢一些就慢一些,法海師徒顯然也沒放在心上,公主若是走累了,師徒幾個也不催促,只管停下來歇歇腳,歇夠了便再走幾里路。

等上了大路,過了雞鳴關,見到城垣時,已然過了己時,剛入午時。

但見鐵甕金城,西洲天府,可謂是虎踞龍蟠形勢高,鳳樓麟閣彩光搖。御溝流水如環帶,福地依山插錦標。

此城之雄壯,當真不在長安洛陽之下。

師徒幾個走近了些,卻聽見城中有些紛鬧,一隊隊御林軍,在城中穿梭不斷,甚至還有騎兵快馬急奔城外。

小白龍上前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本該在今日拋繡球,招駙馬的公主,在今天早上不見了蹤影。

這事兒...小白龍熟啊。

那“公主”何止是今天早上失蹤的?

分明昨夜就不在了,可見皇宮中的侍衛宮女並不算用心。

若是論起那真公主來,前年就丟了。

師徒一眾十分顯眼,再加上他們師徒的圖形相貌早就傳遍了天竺國,這裡的守衛自然是一眼就認出了三藏法師與他的幾個弟子。

反而是跟著師徒五人一同前來的公主,卻無人認出。

也是她在寺中這幾年過的清苦,容顏憔悴,身形消瘦...相貌難免有走形之處,再加上她穿著也並非以往的公主行裝,就是普通的衣物裹身...

即便是公主走丟了,城門口的眾人也沒人會把她往那方面想。

況且,眾人的注意力都是在三藏法師身上的。

見無人認出公主,公主自己也沒有表明身份,法海自然也不會多嘴...

天竺國皇帝,並沒有將三藏法師當成是僧人招待,而是把他當成了大唐的使臣,故而城門守衛按照皇帝吩咐,將他們師徒引至了會同館內。

早有人來稟報驛丞,驛丞自然就在衙門外等候,見到三藏法師一行時,正要開口說話,卻不料三藏法師搶先開口道:“貧僧玄奘,乃是東土唐朝欽差,往靈山大雷音見佛取經的僧人。隨身有關文,入朝照驗...不知何時能見貴國皇帝陛下?”

“想必法師進來時也知道了,宮中因丟了公主,故而有些忙亂...陛下恐一時半刻無暇會見法師,且等小人通稟之後,再向法師回話。”

“無妨。”法海點點頭,表示無妨。

這天竺國的疆域,不在大唐之下,但這一路走來,法海觀其國力,卻要遜色大唐遠矣。

單論兵鋒之盛,這天竺國幾乎無法跟大唐相提並論。

能有如今之興旺,或也是因其在靈山腳下,得了庇佑吧。

而且這天竺國對於神佛的態度,更與中原人不同...虔誠自然不必多提,但還有許多狂信者,叫法海也算是開了眼界。

會同館本就是接待使客之處,況且早些年的時候,大唐的使臣王玄策還來過一趟。

只不過他不是走過來的,行的是雲路。

回去之後,向大唐皇帝陛下進言,說:天竺之國地廣物博也。

引著三藏法師入了房間,一路上多有人來觀瞧他們師徒的形貌,以往在別國時,人們見了他們的長相,只說嘴臉醜陋,不知是人是鬼...戰戰兢兢不敢上前。

這天竺國中,倒也不一般。

也是他們的名聲早就傳開了,眾人知道相貌雖醜,心地俱良,故而心中無懼。

所謂山惡人善,何以懼為...正是如此。

驛丞出了房門,心中卻滴咕:“這三藏法師一行,怎還帶著一位女子?”

但他也就是心裡想想,並沒有敢多問。

隨即也快步出了房門,他得去向皇帝陛下稟報此事,大唐使節來訪,其重要程度上,甚至遠比一國公主要高。

房內。

走了一路的公主,總算是可以坐下歇歇腳,這一路上她都沒怎麼敢說話,這會兒回到了城中,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便向著三藏法師問道:“聖僧,不知大唐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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