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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曾經去過雷德卡爾的人,還是聽說過雷德卡爾的人,多半都知道芙蕾帝國的第一代皇帝,芙蕾大帝的名字,這位在自由世界中以一己之力統帥了半個自由大陸,並以此成立了幾百年前盛極一時的芙蕾帝國的傳奇人物,是許多居住在這裡幾個世代的原住民心中所景仰的物件,同時也是許多世人所敬畏的源頭。即使是已經經過了幾百年後的今天,大陸上至少有一半的人不願意承認帝國的統治,但這樣的影響與形象依然深入人心,乃至每一個自由世界的玩家,都對她曾經的偉大事蹟如數家珍,不過若是有人問起有關這位女帝本人的更多細節,卻不一定是所有人能夠答得上來的了。
比如……這位女性曾經的模樣。
“根據玩家們打聽來的傳說,這座雕像是當時城內的居民給她立下來的。”
注意到段青回頭觀察的目光,幻夢笑著對他介紹道:“記錄的是她率領大軍進入城內時,在此地留下的景象。”
“當時?在此地?”段青一臉疑惑地追問道:“連姿勢也是這樣的嗎?”
“應該是的。”
回頭望著那個單膝跪地,拄劍低頭的女子形象,幻夢搖了搖自己的頭:“都經過了幾百年了,也沒有人能夠證實這些東西,帝國自撰的歷史上,也都是一些讚美之詞,史實方面的東西記錄得很少……”
“……嘿。”
莫名地回想起墜星山頂看到的那句話,段青低笑著繼續問道:“那這個動作,或者說她當時……想表達的是什麼呢?”
“祈禱?或者慶祝?誰知道。”幻夢略顯無謂地擺了擺手:“我又不是喜歡鑽研遊戲史的型別,你又不是不清楚……”
“真沒用。”於是段青再次吊起了自己鄙視的眼神:“身為地頭蛇,卻不知其所以然,剛才還差點連比賽的場地都猜不出來……”
“誰,誰說的!我這不是要帶你們去嗎,雖然我現在也不確定那地方對不對……”
“你敢不敢確定一下再走啊?比如向你的會員確認一下之類的……”
“對啊,我都忘了。”
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幻夢揮舞著手指開始操作起來:“遊戲裡呆的太久,這些功能反而不適應了……”
“這你都能忘,你是沉浸了多長時間啊?”
“沉浸這個詞有點誇張,不過玩了很久倒是真的。”低著頭聯絡著什麼,幻夢無意識地回答道:“等你到了帝國你就知道了,這可是被一代英雄所籠罩過的地方,故事這麼多,任務也這麼長,想要探索的遺蹟也一大把,哪有那麼多時間管這些。平時若不是會里總有人求這求那,我才不想管他們的事情……”
“遇到你這樣的會長,也算是他們倒黴。”段青嗤笑道:“你們會現在都沒有推翻你的統治,簡直就是個奇蹟啊。”
“廢話,也不看看我為他們做了多少事。”風衣男子頗為神氣地甩了甩頭:“要論帝國裡的關係,沒有人能比我更有門道了!像上次去請求羅蘭家族收徒的事情,誰能像我一樣,直接進他們家的大門?”
“……那你最後求下來了?”
“呃,這個嘛……我靠你怎麼知道的?”
“隨便一打聽就知道了好嗎?”揮走了腦中某個名叫晴天的男子的形象,段青指了指身後的眾人:“就你這種傢伙,還想在我們面前吹牛,也不怕把牛摔死……”
“呃……啊哈哈哈,這不是很久不見,想要重新樹立一下老哥我的光輝形象嘛……啊!有了有了,我還以為今天沒人去看比賽了……”
“你們會里得有多散亂……咱們可不能跟他們學。”
小姑娘低聲的嘀咕中,划著空氣的幻夢終於停了下來,然後嘆著氣抬起了頭:“果然……就是那裡。”
“就是哪裡啊?”
“你們跟著我走就是了。”
合上了自己面前的螢幕,風衣男子抬頭看了看大街之上高高的牆壁,略微地辨認了一下方向,然後就開始了帶路的工作:“你們……聽沒聽過一句話。”
“什麼?”
“戰士是最高貴的職業,也是最平凡的職業。”
“……從職業玩家的角度來說,這句話好像沒什麼錯誤。”
人潮聲與腳步聲中,屬於絮語流觴的溫柔話音適時地響起:“是哪個職業選手留下的?”
“不是玩家說的。”走在前方的幻夢搖了搖頭:“是託莉雅・芙蕾。”
“……就是那個芙蕾?”
“就是那個芙蕾。”
轉過了一個街角,所有人都跟著幻夢的步伐,來到了一片高牆的下方:“帝國武風極盛,這一點你們應該都很清楚,不過幾百年前的雷德卡爾,也只是個普通的城鎮,裡面的居民,乃至整個帝國的居民,都只是淳樸的普通人而已。”
“一切都是從芙蕾大帝開始改變的。”
他指了指高牆的另一側,聲音低沉地說道。
“那裡是……”
“皇宮。”幻夢解釋道:“不過……看這個伺服器的樣子,我們現在大概是進不去了,雖然平時我們也沒什麼辦法進去……”
“這麼高……”千指鶴仰起了自己的頭:“難道它建在山上嗎?”
“原來那裡好像有一座山,不過後來被帝國夷平了。”幻夢解釋道:“然後建造了這座皇宮……在首都最高的地方。”
“說起來……你們公國的議會大廳,是在塔尼亞城最低的地方吧?”說到這裡的風衣男子莫名地笑了笑:“還真是諷刺啊。”
“……話說之前在要塞的時候,我記得你說你要來塔尼亞的。”段青問道:“你究竟來了沒有?”
“……我們還是繼續之前的話題吧。”
閉著眼睛沉默了一陣,幻夢沒有作出什麼解釋,轉而拾起了之前的話題:“芙蕾是一名戰士,而無論是她自身的實力,還是她對戰士的認知,在那個時代大概都是無人能出其右的。不過不知為何,她對自己的以武稱王的這一點沒有半分的推崇,反而在稱帝后,更願意用普通的方式繼續自己的人生。在登基之後,她依然以戰士的身份,參與了許多國內的比鬥,乃至大陸上的一些公開活動,許多當時的記載中,也記錄下了她隻身一人隱姓埋名遊歷大陸的身影。雖然身為女性,但她反對平和的解決方式,而更喜歡直爽與乾脆,更願意用戰士的方式解決問題,她還在國內推行了一大堆措施,其目的……就是讓每一個想要成為戰士的人,能夠與帝國中無數強大的戰士平起平坐。”
“用現在的一些NPC的話來解釋,她是在推行類似魔法帝國分等論。”幻夢最後說道:“只不過這一次,她用的評價標準不是魔法的力量,而是戰士的力量罷了。”
“這樣也行?”段青反問道:“不會有人造反嗎?”
“當然……沒有。”幻夢嘆了口氣:“以我一個三代目會長的經驗來看,她就是在瞎玩罷了,要是真有人找麻煩,說不定……”
“還還更合她的心意呢。”
“……”
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感覺,充斥在隊伍的中間,彷彿所有人都在幻夢之前的隻言片語之中,感受到了那名傳奇女子天生所帶著的王者之氣。不過這樣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在一片豁然開朗的視野裡悄然消散了――隨著過路人群的增多,幾個人齊齊地穿過了高牆與街道共同圍起來的陰影,來到了一片寬敞的廣場之中,頗為雜亂的石板路,與毫無規律的花叢三三兩兩地遍佈於這座廣場的周圍,除了一些小型的雕像與魔法燈的擺設,這裡沒有什麼過多值得注意的地方。不過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多半也不會注意到這些旁枝末節,因為在廣場的對面,視野的最遠方,一座由橢圓形的高大石牆所圍起來的建築就這麼突然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矗立在城市的角落上。
“就是那裡嗎?”望著宛如城牆上的、由巨大的石塊所分割出來的明顯線條,段青低聲問出了這個明顯的問題。
“就是那裡。”幻夢迴答道:“帝國的鬥技場,同時也是……帝國的刑場。”
“刑場?”
“與你們公國的塔爾天平不同,帝國的所有死囚,最後都會被帶到這個地方來,進行最後的審判。”風衣男子擺出了一個扶帽的姿勢,彷彿正在講述一個沉痛的故事:“他們會被丟到鬥技場裡進行十場生死戰鬥,如果能夠活下來,便會被流放到極北的布倫希爾德,如果沒能活下來……”
幻夢雙手一合:“那就正好了。”
“這麼野蠻的處決方式……”夢竹撇著嘴說道:“也就帝國人能想得出來。”
“不,這不是處決方式,而是一種規矩。”幻夢看了看那個小姑娘,然後搖頭說道:“比起直接被殺死,他們至少還有一次生還的機會,無論是戰犯、徵稅官、將軍,還是鐵匠、農民、小偷……只要是死刑,他們都有一次這樣的機會,或者說是權利。”
“用自己的力量,換取自己未來的權利。”
“讓我猜一猜……這也是芙蕾大帝定下的規矩吧?”抬手擋住了跳起來想要反駁的夢竹,段青搖著頭說道:“之前說了這麼久……”
“連這座建築,都是芙蕾親手建成的。”幻夢摸著鼻子說道:“所以……這規矩也就被當成了信條,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作為一個戰士而死,是每一個人應得的命運。’等你們走到那個地方,你們就能看到這句話了。”他指著那座建築的方向,人群逐漸匯聚起來的地方:“就刻在那塊石頭上,據說還是芙蕾親手寫下的。”
“以一個戰士的身份……嗎?”段青嘆息著說道:“美好的願望,不過……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夠實現吧。”
“所以我才不想來這個地方啊。”幻夢搖了搖頭:“賭命這種事情,哪有那麼容易的,如果我的調查沒錯的話……這個地方已經埋下數以萬計的屍骨了,而且越古老的……數量越多。”
“……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時代越往前,自由大陸上的人實力越強啊。”幻夢解釋道:“在這裡殺死和被殺死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了,那堆積如山的模樣簡直慘不忍睹,別說是NPC了,就連玩家們看到了……唉,相信我,你們是絕對不想目睹那一幕的。”
“所以最後說白了,這還是在處刑嘛。”察覺到了氣氛的沉重,晃著腦袋的段青看著前方黑黑的石牆,用一句話概括了之前的主題:“而且按照你的意思,他們的效率和成功率還挺高……這麼多年來,就沒有一個人用這個規矩逃脫嗎?”
“沒有,一個都沒有。”
幻夢低笑了起來:“因為……自芙蕾大帝開始,監督著這個規矩的最後執行的,都是每一代的皇帝自己。”
“你去皇宮裡看看那一排先代皇帝的畫像,從左往右二十多個,就是每一代鬥技場的最後一任守關人的集合。”他大笑著說道:“就拿芙蕾來說,她一生砍下來的人頭數不勝數,而親手葬送在這裡的生命……就足以從這裡排到雷德卡爾的城門口了。”
“這裡是她的鬥技場,也是她的處刑臺。”他停下了自己的笑聲,指著彷彿一望不見頂的石牆說道:“而這裡的一切……就是芙蕾帝國最強大家族的證明,也是他們的豐碑。”
“當然……也是他們所有敵人的噩夢。”
“那……那個女帝,也殺了許多無辜的人嗎?”原本偉岸的形象被套上了血腥的光環,揪著自己髮辮的小姑娘吶吶地問道:“那麼厲害的人……”
“那些人都是名義上的死囚,這一點先不說……”段青按著她的腦袋低聲說道:“能夠闖過前九關而不死的,怎麼說也不是什麼普通人了吧?”
“上位者的心中,根本就沒有什麼仁慈的說法。”一旁的絮語流觴則是撫著長髮,一點點地笑了起來:“與我的哲學倒是有些相似呢,哦呵呵呵……”
“騙鬼呢。”段青毫不留情地撇了撇嘴,然後率先走到了那個橢圓形的建築之下:“一個體育場而已,有什麼好怕的……走!”
“你們先走,我就不跟著你們進去了。”
如風一般的男子卻是忽然搖了搖頭:“我與……我們行會的人還有別的約定,就在這裡等著他們算了。你們進去之後順著樓梯往上走,很容易就能找到進入內場的路,比賽服嘛,多半也沒有什麼守衛……”
“好吧,既然如此……”
六個人中轉瞬間分出了一個,然後在走出來的幻夢的目光下站在門口駐足了一陣,接著漸漸地融入到了進入鬥技場的人流裡,消失在入口的黑暗之中了。他搖了搖頭,然後回到了剛剛經過的廣場的一角,然後在獵獵作響的風衣聲中,雙手抄著口袋靜靜地等待著。某一刻,一個披著灰色法袍的玩家脫離了人群,然後在同樣的風聲裡,走到了幻夢的身旁:“會長。”
“來了?其他人呢?”
“都在各自監視著。”
“……結果呢?”
“除了名單上一開始就沒有參加比賽的人,其餘的基本上都來了。”
“……他們也來了?”
“對,只要是參加比賽的人。”
“奇怪……”
風衣男子捏著下巴:“他們就這麼有自信……或者說早就準備好了?”
“會長,我們要不要……”
“……不用了,我們還是繼續看著吧。”
將身上的大衣撩起,幻夢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
“現在的榮耀,可當不起大家的保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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