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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居閣客棧。

別院小門陰暗處。

楊先安略作定神。

隨即不徐不疾地走出陰暗,輕輕叩響了小門。

「咚咚咚。」

輕微叩門聲方傳出數息之短。

緊閉的院門內便傳來一道略顯輕微的腳步聲。

「何人?」

門內之人行至小門處輕聲問道。

「楊先安。」

楊先安聞言輕聲點明身份。

話音方落。

緊閉的小門便發出一道「咯吱」之聲。

與此同時。

同樣身著一身漆黑夜行衣的朱宗廷自門後現出身影。

「楊屬官裡面請。」

朱宗廷微微側身讓開道路,隨即伸手作請道。

「朱特使客氣了。」

楊先安微微拱手寒暄道。

話音落罷。

楊先安、朱宗廷二人互相寒暄數句。

隨即便在朱宗廷的引領下不徐不疾地朝著別院內行去。

「不知令尊與梵家主他們商議的如何了?」

行走間,楊先安不由得輕聲開口問道。

此番燕地「天災人禍」全面收網一事。

許奕雖早早地便制定了極其周密且龐大的計劃。

但越是周密、越是龐大的計劃,便越是需要格外地小心謹慎。

故而。

在孫道華依照計劃率先露出鋒芒之際。

朱、梵兩家包括家主在內的所有高層。

皆悄無聲息地匯聚於此間別院內。

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煩地商議著後續計劃中的所有細節。

仙居閣別院內。

朱宗廷聞言不由得腳步微微一頓。

隨即側首看向楊先安,輕笑道:「只待楊屬官的到來了。」

聞聽此言。

楊先安不由得徹底放下心來。

不多時。

朱宗廷、楊先安二人便一前一後地行至仙居閣別院迎客堂前。

「楊屬官請。」

朱宗廷腳步一頓,隨即側身讓開前路,極其恭敬地伸手作請道。

楊先安聞言並未再度寒暄。

微微點頭後,遂邁著四方步不徐不疾地朝著迎客堂內行去。

這一刻,其代表的赫然正是那燕王奕。

「吾等見過楊屬官。」

其方一踏進迎客堂內。

身軀筆直地分列於迎客堂兩側的一眾朱、梵兩家實權人物,包括朱廣禮、梵崇賢二人在內。

無不拱手大拜之。

「諸位客氣了。」

楊先安微微點頭,隨即邁著四方步不徐不疾地朝著空懸的上首位置行去。

「朱家主。」

「梵家主。」

楊先安行至上首處,卻並未急於落座。

反而是分別面朝位於下首左右兩側的朱廣禮、梵崇賢二人分別拱手還禮。

其今日固然代表著燕王奕,但其終究不是許奕。

待見禮畢。

楊先安不徐不疾地落座於上首陪座。

至於那始終空懸的上首主座。

即使許奕不至,滿堂之人亦無一人敢於主座落座。

「諸位還請落座。」

楊先安徹底落座,隨即微微擺手道。

「謝楊屬官。」

眾人再行謝禮,隨即如風吹麥浪般依身份權利高低,極其有序地落座。

待眾人徹底落座後。

楊先安略作定神,隨即看向朱廣禮。

「朱家主。」

「不知此番朱家可拿出多少銀錢?」

楊先安開門見山地開口問道。

「朱家此番共計可拿出一百二十萬兩銀錢。」

朱廣禮聞言未加思索地開口回答道。

而其餘朱家之人聞言面上未有絲毫神情變化。

顯然一百二十萬兩銀錢這一數目,朱家內部早已完全統一。

「好。」

楊先安聞言不由得叫好一聲。

顯然一百二十萬兩這一數目極大地超出了楊先安的預期。

同時這一數目亦超出了許奕先前預期。

須知。

凡是能被稱之為世家的家族。

其家族內部主分脈,乃至於嫡庶脈之間的關係必然是錯綜複雜的。

朱廣禮能徹底「統一」家族內部口徑。

並拿出一百二十萬兩鉅款,這又豈能不令他人側目?

須知。

朱廣禮所言的一百二十萬兩銀錢乃是那貨真價實的銀錢。

而非房契、地契、工坊,甚至於短時間內難以變現的古玩字畫之類。

且此等數目還是在朱家已然奉令「維持」漁陽城穩定的情況下。

由此可見,上谷郡朱家何等的財大氣粗。

話音落罷。

楊先安略作定神,隨即側首看向端坐於右側下手處的梵崇賢。

「梵家主。」

「不知此番梵家可拿出多少銀錢?」

楊先安不徐不疾地開口問道。

「梵家此番可拿出七十萬兩。」

梵崇賢聞言未有絲毫猶豫,亦未有絲毫汗顏,直接了當地開口回答道。

梵家無論是自自身影響力而言,還是自財力方面而言,皆弱於朱家。

故而此番梵家可出銀錢七十萬兩,亦不是一個小數目。

「好!」

「如此一來若是再算上宋氏商行等商行。」

「以及漁陽董家等家族。」

「此番籌措出三百萬兩銀錢,當不在話下!」

楊先安聞言眼神中不由得閃過一抹驚喜神色,隨即拍手叫好道。

「既如此......」

「.......」

「......」

楊先安略作定神,隨即神情嚴肅地看向在場每一人。

夜色自這一刻起,愈發地濃郁。

而當其濃郁到極點時。

便是那黎明破曉之際。

......

......

一夜無話。

次日卯時。

破曉黎明如約而至。

沮陽城東方天幕漸漸泛起些許霞光。

與此同時。

沮陽城南城門處。

二三十餘城防士卒吆喝著整齊劃一的號子。

再度齊心協力地緩緩拉開了那兩扇極其厚重的城門。

極其厚重的兩扇城門方一開啟。

不知已然等候幾時的城內百姓,瞬間如洪水決堤般瘋狂地朝著護城河衝去。

準確而言,是朝著那護城河外的空地衝去。

與大周內地諸郡縣有所不同。

為應對不知何時便會突然爆發的戰爭。

凡邊郡城池。

護城河五里外皆不允許百姓搭建房屋。

違者更是毫無商量餘地地直接問斬。

然而。

當衝在最前方的城內百姓滿懷激動地衝出城門時。

目之所及。

護城河外儼然已經拍起十餘條長龍。

且每條長龍間皆有大量衙役來回巡視。

「這群人從哪兒來的?」

就在衝在最前方的百姓滿臉詫異與疑惑之際。

其身前赫然多出了數十道身影,且身後仍有源源不斷的人群瘋狂向前衝去。

來不及多想,更來不及悔恨。

眾人當即再度瘋狂向前衝去。

不多時。

護城河外的空地上。

二三十餘衙役快速驅馬迎來。

更有十餘名衙役手持各色大旗立身於空地一側。

與十餘支早早便排起的隊伍隊首呈一條直線。

「所有人聽好了!」

「自旗幟前的空地上有序排隊!」

「於旗幟外排隊者,不可平價購糧!」

「於排隊期間惹是生非者!一律驅逐!」

二三十餘身騎快馬的衙役不斷地齊聲大吼道。

聞聽此言。

衝在最前方的城內百姓瞬間瘋狂。

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十餘名手持各色旗幟的衙役衝去。

其氣勢之兇,竟嚇得十餘名手持各色旗幟的衙役無不兩股顫顫。

時間於混亂中飛速流逝。

當辰時悄無聲息地來臨時。

沮陽城南的偌大空地上已然足足排列著三十支見首不見尾的長龍。

粗略估算之下。

此時的沮陽城南至少匯聚著十餘萬沮陽百姓。

即使如此,仍有大量的百姓自沮陽城四面八方不斷地湧來。

就在沮陽城南空地之上的嘈雜聲震耳欲聾之際。

一輛又一輛滿載著糧食的車輛自沮陽城四面八方不斷地湧來。

見此情形。

沮陽城南那本就震耳欲聾的嘈雜聲瞬間再上數個臺階。

......

......

混亂中時間再度飛速流逝。

不知不覺間巳時已然來臨。

沮陽城南空地之上,更是除三十條見首不見尾的長龍外。

再添數不清的糧食,以及大量的官吏、衙役以及民夫。

為避免有人鬼迷心竅、鋌而走險。

亦為確保萬無一失。

民夫隊伍中自然而然地摻雜著大量朱、梵兩家,宋氏商行、老五家等精挑細選出來的忠心家僕、夥計。

以及「臨時」自百姓中徵調的三千餘「民夫」。

沮陽城南城門城牆樓上。

一身淡紫色官袍的孫道華揹負著雙手默默地環顧著護城河外。

不知過了多久。

忽有一輛馬車在十餘名衙役的護衛下自城外逆流而至。

片刻後。

滿面紅光的郡丞陸延盛自馬車車廂走出。

隨即快速地朝著城牆樓行來。

「啟稟郡守。」

「十萬石糧食現皆已運至。」

陸延盛行至孫道華身後兩步外,滿是恭敬地拱手稟報道。

「好。」

「鳴鼓。」

孫道華聞言微微點頭,隨即不徐不疾地開口下令道。

話音方落。

南城門城牆上手持雙槌的大力士瞬間將手中雙槌猛地砸向身前戰鼓。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當巨大的戰鼓聲快速傳至護城河外時。

護城河外的一眾官吏當即命民夫搬來一石石糧食。

平價售糧自此刻起正式拉開了帷幕!

然而。

就在購得平價糧的百姓無不歡呼雀躍。

仍處於排隊之中的百姓無不滿臉焦急之際。

護城河旁堆積如山的糧食處忽然掀起一場場異常血腥的生死搏殺。

被鉅額財物徹底矇蔽了良知的郡兵、衙役、民夫乃至於官吏。

最終還是選擇了對那堆積如山的糧食下手。

人性的貪婪,世家大族的無孔不入。

於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午時四刻。

就在平價售糧以及糧山處的廝殺皆進行的熱火朝天之際。

縱使許奕、孫道華等人所行計劃再如何周密。

縱使偽裝成民夫的王大營士卒再如何精悍。

縱使朱、梵兩家,以及老五家、宋氏商行精挑細選出來的家僕、夥計再如何忠心耿耿,再如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終究還是未能防住那近乎無孔不入的世家、商賈。

位於護城河東北角的一處糧山,最終還是燃起了熊熊黑煙。

一郡兵不知以何種方式竟攜帶了火摺子以及少許猛火油。

見此情形。

位於東北角糧山周邊的王大營士卒顧不得隱藏身份。

當即一個個如猛虎下山般撲向糧山。

那縱火郡兵尚未來得及混入人群中便被一王大營士卒一拳擊暈。

而餘者王大營士卒則不顧已然燃起的熊熊大火。

瘋狂地將那已然被點燃的糧食推向護城河中。

幸而孫道華調兵乃隨機調取,且調兵後更是將軍伍徹打亂打散。

使得那郡兵孤身一人。

幸而位於東北角糧山周邊的王大營士卒反應及時,且行事果斷。

又幸而孫道華嚴令每五百石糧食前後左右至少需間隔四步之距。

若非如此。

此番怕是遠不止損失兩三百石糧食這般簡單。

然而。

此事僅僅只是一個開端。

天底下永遠不缺少那鳥為食亡,人為財死之人。

天底下亦永遠不缺那走投無路,徹底瘋狂的中小型世家、商賈。

且越是家族勢力弱小,亦或者家道中落者。

便越是容易徹底瘋狂。

.......

........

沮陽城南城門城牆樓上。

一身淡紫色官袍的孫道華緊鎖著眉頭。

居高臨下不斷地環顧著護城河外。

而此時的護城河外。

糧食所在之地時不時地便會燃起些許黑煙。

與此同時。

不知是受黑煙影響。

還是因大量作亂世家、商賈混跡於百姓隊伍中。

此時的三十條見首不見尾的長龍即使在大量衙役、郡兵、民夫的維持下。

其秩序亦是時不時地便呈一種近乎崩塌狀。

孫道華緊鎖著眉頭默默環顧片刻。

「陸郡丞。」

「還請上前。」

片刻後,孫道華略作定神,隨即沉聲道。

「是。」

陸延盛雖不明所以,但最終還是快步行至孫道華半步外。

「命人即刻於湛藍旗前中後三段堆積三處高臺。」

「此高臺無需太高,半丈即可。」

「亦無需太大,可同時容納二十人即可!」

孫道華伸手一指位於三十條長龍最中心處湛藍旗幟,隨即沉聲下令道。

「是。」

陸延盛聞言連忙答應道。

「高臺堆積好後。」

「將那群賊廝押至高臺處。」

「每次押解十人登臺。」

「每人予他三十息的時間。」

「若交代,則可暫且留他一命。」

「若不交代,三十息一到,即刻斬立決!」

「此外。」

「本官十分懷疑其家眷亦為此番縱火同謀。」

「斬立決後,即刻命人將其家眷統統捉拿!」

孫道華滿面寒光,沉聲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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