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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午時。

日頭愈發地上漲。

隨之而來的暖意亦是不斷地直線上升。

然而。

偌大的鳴狐上卻好似被一無形且遮天蔽日般的陰雲所籠罩般。

整座鳴狐山半山坡軍寨中處處充斥著荒涼與壓抑之感。

全無大獲全勝後的喜悅與熱鬧。

一身明光甲冑護體的魏國公谷佔營在數十名親衛的簇擁下。

不斷地自一頂頂軍帳中穿梭而過。

入目所及。

凡仍走動于軍帳之外計程車卒。

無一不面帶濃濃思鄉之情。

入耳所聽。

一頂頂士卒軍帳中。

除震耳欲聾的呼嚕聲外。

便是那濃濃的思鄉之言。

不多時。

谷佔營在數十名親衛的簇擁下。

終行至中軍大帳前。

「在外候著。」

谷佔營微微擺手屏退了左右親衛。

隨即大踏步地朝著中軍大帳內行去。

「魏國公還請上座。」

其方一踏進中軍大帳,早已等候多時的大將軍李光利快步迎了上來。

谷佔營見狀不由得微微一愣,以往李光利雖對其親近。

但卻從未有過這般熱情。

「謝大將軍。」

心存疑惑的谷佔營略作定神,隨即不失禮儀地快速抱拳行禮。

「坐。」

李光利擺了擺手再度相邀道。

話音落罷。

李光利輕輕擺手屏退了中軍大帳內的一眾閒雜人等,隨即行至上首位置安然落座。

待谷佔營於中軍大帳內落座後。

李光利忽然面色一正開口問道:「昨夜各部戰損可曾上報完畢?」

魏國公谷佔營聞言面色瞬間一正。隨即如數家珍地開口回答道:「回大將軍。」

「各部戰損已全部上報完畢。」

「俞亞夫部此戰,亡五十七人,傷一百三十二人,斬敵一百七十六人,傷敵不詳。」

「林賀雲部此戰,亡九十一人,傷兩百零七人,斬敵三百七十二人,傷敵不詳。」

「公羊路部此戰,亡一百一十四人,傷三百一十六人,斬敵四百二十七人,傷敵不詳。」

「莊三喜部此戰,亡一百三十六人,傷三百零二人,斬敵四百六十五人,傷敵不詳。」

「李凌部此戰,亡兩百五十三人,傷六百一十三人,斬敵七百九十六人,傷敵不詳。」

「本部兵馬此戰,亡二十一人,傷七十二人,斬敵五十四人,傷敵不詳。」

「昨夜一戰,我方共陣亡六百七十二人,傷一千六百四十二人。」

「匈奴共亡兩千兩百九十人,傷者不詳。」

「若按以往估算,當在五千人左右。」

話音落罷。

李光利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喜色。

以陣亡六百七十二人,傷一千六百四十二人的代價。

換來斬敵兩千兩百九十人。傷敵五千人左右的戰果。

無論在任何時候,此等戰果都是一天大的勝仗。

誠然。

大週一方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的戰果,大半功勞當歸屬於「地利」。

但之所以能有此等地利,則全憑李光利力排眾議將大軍帶至了鳴狐山。

至於此舉的弊端。

如極其容易被匈奴人全面包圍,困死山中。

如極其容易坐吃山

空。

如極其容易被匈奴人圍點打援等。

李光利心中並不在乎,亦或者可以理解為李光利本意便是如此。

數息後。

李光利收斂了面上喜色。

略作定神後沉聲吩咐道:「俞亞夫、林賀雲、公羊路、莊三喜部傷亡以及斬敵數量如實上報朝廷。」

「李凌部亡兩百五十三人,傷六百一十三人,斬敵七百九十六人。」

「將斬敵七百九十六人,改為斬敵四百九十六人。」

「本部兵馬亡二十一人,傷七十二人,斬敵五十四人。」

「將陣亡二十一人改為陣亡三百二十一人,將傷七十二人改為傷四百七十二人。」

「將斬敵五十四人改為斬敵一千一百五十四人。」

「此外將匈奴陣亡人數從兩千兩百九十人改為三千零九十人。」

「傷敵數就寫約八千左右。」

話音落罷。

魏國公谷佔營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隨即再度抱拳行禮道:「末將遵令!」

顯然。

如今日之舉,李光利、谷佔營二人絕非首次而為。

「咳咳。」李光利輕咳兩聲,略作定神後再度開口問道:「各部現存兵馬總數為何?」

谷佔營聞言迅速收斂了臉上笑意。

隨即沉聲回答道:「回大將軍。」

「俞亞夫部現存兵力約為三千。」

「林賀雲部現存兵力約為兩千。」

「公羊路部現存兵力約為三千五百人。」

「莊三喜部現存兵力同樣有三千五百人。」

「李凌部現存兵力約為兩千五百人。」

「本部現存兵力約為四千五百人。」

「合計兵力約為一萬九千人。」

此言一出。

偌大的中軍大帳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不知不覺間。

大周已然於漠北這片土地上拋灑出了近四萬人的鮮血。

而這尚未將各部所攜民夫計算在內。

若是全部算上的話,其數當有十五萬之多。

思及至此。

李光利面上不由得閃過一抹唏噓之色。

不知過了多久。

許是一兩刻鐘。

又許是百餘息。

李光利率先打破死寂沉聲開口說道:「李凌部死的已經夠多的了。」

「接下來該輪到公羊路與莊三喜二人了。」

谷佔營聞言面上閃過一抹了然神色。

隨即再度抱拳行禮道:「遵令。」

李光利聞言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端起身旁茶水,做出一副端茶送客狀。

谷佔營見狀心領神會地拱手告辭。

然而。

就在谷佔營即將退出中軍大帳之際。

其好似忽然間想起什麼般,猛地頓住了腳步。

「大將軍。」

「末將來時察覺一狀況。」

谷佔營頓住腳步,面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是何狀況?」

李光利聞言默默放下手中茶盞,面色亦是不由的嚴肅起來。

在其看來,能被谷佔營稱之為狀況之事,定然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李凌部有所不滿?」

李光利眉頭微皺地再度開口追問道。

不知為何,思及壞事,李光利腦海中第一個浮現而出的便是李凌。

「回大將軍。」

「非是李凌部有所不滿。」

谷佔營聞言微微一愣,隨即開口解釋道。

「那是何狀況?」

「莫要賣關子。」

「速速講來。」

李光利聞言心中忽生失望之意,略作定神後連忙開口催促道。

「是,大將軍。」

「末將沿途行來,見士卒多面帶思鄉之情。」

「沿途所經軍帳內,更是多有思鄉之言。」

「若長此以往,恐于軍心不利。」

谷佔營答應一聲,遂將沿途所見所聞一一道出。

「思鄉......」

李光利聞言眉頭瞬間緊鎖。

遠離國土行軍打仗,最怕的便是士卒多有思鄉之情。

此等情緒在一定程度上極其不利於軍心的穩定。

不知過了多久。

許是一兩刻鐘。

又許是百餘息。

李光利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傳令下去。」

「申時犒賞三軍!」

李光利略作定神,隨即沉聲吩咐道。

此舉固然會極大地消耗鳴狐山糧草儲備。

但與軍心的穩定相比,所消耗的糧草自然算不得什麼。

......

......

與此同時。

鳴狐山十里外的匈奴營寨內。

數支鐵槍穿著數只肥美全羊,安安靜靜地架於中軍大帳中心處的數攤篝火旁。

左谷蠡王佐敦、右谷蠡王木良哈以及一眾匈奴將領盤膝坐於數攤篝火旁。

一手持匕首一手端酒碗。

正吃的不亦樂乎。

全無大敗而歸後應有的頹廢以及沮喪之意。

不知過了多久。

數攤篝火漸漸熄滅。

數只肥美的全羊漸漸只剩下骨架。

與此同時。

熱鬧非凡的中軍大帳亦隨著一眾將領醉意熏天的離去,而漸漸變得安靜下來。

片刻後。

偌大的中軍大帳內便只剩下毫無醉意的左右谷蠡王二人。

「昨夜一戰,折了差不多有八千多人。」

「接下來怎麼辦?繼續打還是放李光利那廝出來?」

右谷蠡王木良哈隨手丟掉手中沾滿油腥的匕首,目光灼灼地望向左谷蠡王佐敦。

「放李光利那廝出來?」

「那廝好不容易嚐到甜頭。」

「又豈會輕易地從鳴狐山出來?」

佐敦輕笑著搖了搖頭,隨即開口說道。

不知為何。

其面上竟未曾有過絲毫擔憂之色。

「那怎麼辦?」

「總不能繼續強攻下去吧?」

「單單昨夜一戰,便足足有三四十個部落傷亡過半了!」

木良哈聞言眉頭一皺,面帶不滿地望向一臉胸有成竹的佐敦。

誠然。

自李光利率軍躲進鳴狐山後。

匈奴一方每一次強攻都是以那些中小型部落為主力。

真正參與強攻匈奴主力實際上很少很少。

如昨夜傷亡的八千餘人中。

真正的匈奴主力數量尚不足兩千人。

餘者皆為中小型部落牧民亦或者士卒。

可那些中小型部落終究也是匈奴人。

木良哈原以為此言一出,佐敦多多少少會有些許惻隱之心。

怎料。

佐敦聞言面上依舊掛著若隱若現的笑意。

「死絕了便重新募集。」

「只要能將李光利困死於鳴狐山,死再多人都值得。」

佐敦不以為然地輕笑著搖了搖頭,聲音中充滿了對生命的藐視。

「若是死的太多,恐單于那邊不好交代。」

木良哈緊鎖著眉頭緩緩說出了自身擔憂。

如他這般身居高位者,又豈會真的在乎一些中小型部落的生死存亡。

「且放寬心。」

「單于那邊我自有交代。」

佐敦輕笑著搖了搖頭,隨即雲淡風輕地回答道。

「如何交代?」

木良哈追問道。

「殺光李光利部。」

「以及趕來援助李光利部的所有大周軍伍。」

佐敦漸漸收斂了嘴角笑意,一字一句地沉聲說道。

「殺光李光利部?」

「那李光利部至少還有近兩萬士卒!」

「且此番李光利部入鳴狐山之前截殺了不少部落。」

「以李光利部的糧草,再加上劫掠而來的牛羊,其至少可撐半年之久。」

「更逞論鳴狐山易守難攻,如何殺?」

「拿命去填嗎?」

「當初真不該聽你的放李光利部入鳴狐山!」

木良哈聞言越想越氣,當初若不是聽信了佐敦之言。

李光利部又豈會那般容易便入了那易守難攻的鳴狐山?

「還有!」

「你說的大周援軍呢!」

「這都一個月過去了!連個人影都沒看見,談什麼圍點打援!」

木良哈怒氣衝衝地瞪向佐敦,頗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架勢。

自其出兵以來,其本部兩萬兵馬已損三千之數。

若是算上鐵弗熊所統的一萬無畏騎。

其短短數月時間裡便已然損兵折將多達五千之數。

反觀佐敦,其麾下的八千狼衛僅僅折損了兩千之數。

木良哈心中又豈會沒有怨氣。

「急什麼。」

「最多再有一兩個月,李光利必然會求援。」

「一旦李光利求援,你我不就可圍點打援了嗎?」

「此外。」

「本王已然暗調一萬狼衛自後方趕來。」

「屆時你我合兵一處,共擁四萬餘兵馬。」

「大周但凡敢發兵援助李光利,則必成你我盤中之餐。」

「試想一下,若將李光利部連同大周援軍一同吃下。」

「你我將會如何?」

佐敦胸有成竹地循循善誘道。

此言一出。

木良哈瞬間呆愣於當場。

腦海中則不斷地迴盪著佐敦方才所言。

「試想一下,若將李光利部連同大周援軍一同吃下。」

「你我將會如何?」

「試想一下,若將李光利部連同大周援軍一同吃下。」

「你我將會如何?」

「......」

單單十一月中旬的那一場大戰過後。

木良哈便收穫了往日裡難以想象的豐厚輜重。

若是將李光利部連同大周援軍一同吃下。

其實力至少會翻上兩三倍有餘。

別的暫且不提。

單單那甲冑、弓弩之物便足夠其吃的盤滿砵滿。

更逞論還有那數不清的糧草與奴隸

就在木良哈想入非非之際。

佐敦再度開口諄諄善誘道:「現如今的大周早已不是十六年前的大周了。」

「那李光利更是永遠無法與趙青相提並論。」

「這樣的大周,又有何可懼?」

「待將李光利部與一眾援軍吃下後。」

「你我休整兩年,好好消化一番。」

「兩年後再一同出兵,跨過長城!入主中原!豈不美哉?」

「更何況即使真的不敵大周援軍,你我難道就不會喚人援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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