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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終於等到了陽淵城裡的驛使,知道林墨帶兵已於昨夜抵達,比預期的晚了兩天,這讓呂布有些無所適從。

所幸憑藉著火燒安豐的妙計潰敗了曹軍先鋒,加上對方是遠道而來,這個時候肯定是會選擇暫時休整。

呂布看著地圖上陽淵的位置,距離磐溪坳還有個百餘里,日夜兼程的話,明天天亮前就可以抵達了。

這樣看,出不了什麼大事。

“溫侯,曹軍新敗,又勞師以遠,如今剛下營寨,是否考慮急今夜劫營啊?”

中軍帳內,只有呂布和張繡兩個人。

他是主動跑過來的。

聽到火燒安豐的事情後,高興的他一整夜都沒睡,只要是曹操敗了,他就跟自己打了勝仗一樣開心。

唯一遺憾的是,這一仗自己沒能參與進去。

為了把勝利的雪球越滾越大,他主動的跑來請求呂布玩一出夜襲。

“我帶來的西涼騎兵驍勇善戰,必可一擊得手!”張繡戰意滔滔,補充說明。

呂布只是笑了笑,做了個請坐的手勢,“子文,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玄德送過來的信你也看到了,曹軍此番帶來的騎兵與往日不同,戰力極為彪悍,加之新敗,必然全軍慎戰,如今還是以靜制動為好。”

虎豹騎的事情,呂布已經知道了,劉備在報喜的信上對他們進行了特別的強調,直接拿出了當年的飛熊軍做對比,可想而知這不是誇大其實。

再一個,劫營始終是冒險的極端打法,而且成功率其實真的不高。

伱去的人多了,還沒到就被對方的斥候發現,只能是自投羅網;

去的人少了,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廣陵城下太史慈百騎劫營就是最好的例子。

事實上,若非是處於絕對的被動,不得已而為之,劫營這種事情是極少有人願意去做的。

更像是孤注一擲的賭博,投機取巧的博弈。

“子文放心。”

看著張繡一臉的失落,呂布又笑著解釋道:“允文說的有道理,此行曹軍一路披星戴月,糧草不會太多,只要我們牽制住曹軍,不出一月,他必然退兵。

到了那時候,子文當領軍追殺,不必顧慮。”

“多謝溫侯指點。”原來是林大軍師做出的安排,那沒事了。

林墨這一出千里計破曹軍算是為他賺足了聲威,莫說是軍營里人人稱頌,就連剛剛拜入門下的張繡都無比推崇。

自然,他的話,張繡是願意相信的。

“報!”

二人閒談間,一名斥候跑了進來,“曹操親率萬餘大軍出寨,正朝著安口縣而去!”

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神情各有不同。

一人覺得有些不可理喻,先鋒五千人潰敗不到兩天時間,軍心動盪的時候,不做調整還急著出軍,曹操你會打仗嗎?

一人覺得這是好事,只要他們一開戰,我就率兵從後方殺出,直接捅了曹操。

“擊鼓,傳令文武帳內議兵!”

“喏!”

軍中鼓聲是有分幾種鼓點的,敵襲、急召和整軍各有不同。

當急召的鼓聲響起,沒多久,魏越、徐盛、陳宮、劉曄、賈詡等人就趕了過來。

除了留在廣陵撫民的陳登和待在廬江治水的魯肅外,能點上名號的謀士全部到齊。

當呂布將軍情宣之於眾的時候,文武官員也是愣住了神。

大概,都沒有料到曹操會選擇在這種最不合時宜的時候動手。

不過很快,大家心裡就有了猜想。

曹操此來戰力雖強,可風風火火的趕路,想來就是糧草補給跟不上,急著把劉備給收拾了,造成既定事實,也好以此逼我們退軍。

“都別愣著了,說說吧。”呂布敲了敲臺案,把神遊的眾人喚醒。

“末將請命,令五千人趕赴安口,待曹軍攻城疲軟之時,以雷霆之勢猛擊,必讓其重蹈安豐覆轍!”

張繡是不好先開口的,但渴望建功的魏越似乎深怕被人搶了先,第一個就開口請戰了。

有了他的帶頭,張繡就不用顧慮什麼了,作揖道:“楚南將軍好膽略,我願與你同行!”

“算我一個!溫侯,末將請戰!”終於晉升為都尉的徐盛有了帳前議兵的資格,不甘寂寞的跟了上去。

安豐一戰,曹軍大敗,將士們現在都覺得曹操好似柔善可欺一般,沒人還記得眼前的敵人可是縱橫中原、挾天子令諸侯的雄主。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果是換了從前,呂布會毫不猶豫的一拍臺案,喊上一句,好,點兵,點兵!

可是現在,呂布下意識的張了張嘴,他想問,允文到哪裡了。

最後,還是嚥了回去。

彭城下臨別之言聲聲在耳,現在這支部隊已經不是從前的跟著自己風餐露宿、居無定所的幾千人馬了。

伴隨著不同階層力量的進駐,這裡甚至不該再是自己的一言堂。

呂布深吸了一口氣,凝神看向左側,“公臺、子揚、文和,你們三人緣何不說話。”

陳宮倒是還好,劉曄和賈詡皆是一怔,我們說話,管用嗎?

終歸這一問,還是讓劉曄心裡舒坦很多的,他沉吟道:“曹軍急於攻破安口,想是糧草不足,溫侯或可遣部佯攻曹軍大營,行圍魏救趙之計。”

呂布眼前一亮,微微頷首,這倒是不錯的選擇,既可以避免與曹操正面碰撞,又能助劉備退敵。

陳宮則是作揖道:“在下以為,劉備兵微將寡,安口又是百里小郭,斷難抗衡曹軍精兵,若是大戰陷入膠著態勢,即便我等佯攻,曹操也未必能及時退兵回援,即時劉備若是不敵,則斷送良機。”

“所以,你也是贊成直接救援?”呂布摩挲著下巴看向陳宮,後者點了點頭,補充道:“唯一需要考慮的是,救援劉備的必經之路東林口處或有曹軍伏兵。”

賈詡眼珠子不由的瞥向陳宮,靜待下文。

“圍點打援嗎?”

呂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當如何應對?”

陳宮捻著鬍鬚,沉聲道:“這只是可能而已,曹操已經調走萬餘人攻城,留守兵馬不多了,應該分不出人再設伏。

即時讓將士們小心些便可。”

顯然,他有些遲疑不定,覺得有這個可能,又覺得不是太合理。

難不成曹操敢玩的這麼大,留座空營?

那可是生存命脈啊,不可能的.

呂布的眸子轉了轉,心中固然是有猶疑,林墨的話卻一遍一遍在耳旁迴盪,這小子不可能一直都陪在我身邊的

須臾,他眼神一定,瞥向魏越,“楚南,子文,點五千兵,馳援安口!”

“喏!”

二人作揖後,興奮的一甩袍轉身出帳。

看著一臉殷切的徐盛,呂布才反應過來,笑著點頭,“你也去。”

“多謝溫侯!”

事情已經敲定,眾人陸續離開,呂布卻有些出神。

一直以來,像這樣的戰鬥,他肯定都是會參與的,可是今天,在這裡,與曹操的生死對決裡,他沒有再像從前那樣身先士卒。

他只是想,真正的成為這支隊伍的統帥。

轅門下,騎兵、步兵魚貫而出,呂布目送著他們離去。

營寨裡共有三千三百多騎兵,他從廣陵帶來了兩千,剩下的都是張繡帶過來的。

這次的行動,他們帶走了一千八百眾,呂布的一千五百幷州狼騎沒有參與,這是他的王牌,輕易是不會動的。

魏越一行帶著五千人逐漸遠去,最後,連步卒的身影也被林葉遮擋,呂布卻依舊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出神。

不知道是因為林墨不在身邊,還是因為自己沒有親自參戰,呂布的心裡,總是有隱隱約約的不安。

這種不安,不是沒來由的。

對於這支在狼煙下百戰而存的部隊,對於這支部隊的統帥,早就該習慣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所以,呂布在想,是不是自己遺漏了什麼.

允文告訴我,要採納各方意見,所有人都發表了意見,我也是按著他說的,權衡採納

不對!

呂布陡然想起了一個人,賈詡還沒有說話。

當時人多,意見又是一邊倒,所以才忽略了他。

對於賈詡,呂布有一定的瞭解,好歹也能算是故人,他不止一次的聽李儒說起過,賈詡的才華不在他之下,只是不愛開口而已。

林墨在收到張繡投奔的書信時異常的亢奮,而這種亢奮卻不是因為張繡,不是因為他的部曲,只是因為賈詡。

他回身看向營帳,又看了看大軍離去的方向,人都走了,還有必要問嗎?

只是短暫的猶豫後,呂布就覺得應該是去跟他聊一聊的,當是敘舊也好,當是問計也罷,也可以是抒發一下心中的不安。

念想至此,他大踏步的朝著賈詡的營帳走去。

“溫侯何以至此?”對於呂布的到來,賈詡頗為意外,趕忙請他坐下沏茶。

“你我昔日同僚,如今又攜手共襄大業,來看看你不應該嗎?”呂布笑著反問。

“該是在下拜訪溫侯的”賈詡笑著解釋。

一壺茶泡好,二人對坐品茗。

呂布不擅長彎彎繞,沒幾句就直奔主題了,“文和,我知你謀略過人,允文也贊你之才華猶在他之上,要知道允文可不常夸人啊,可為何方才在中軍帳時卻不開口,莫不是有所顧慮?”

賈詡聞言有些愕然。

他驚訝於呂布竟然能這般細心的發現了存在感不強的自己,更驚訝於少年得志、叱吒兩州風雲的奇才會這般讚譽自己。

對於前者,他是高興的,因為呂布至少具備了成為人主的洞察力。

對於後者,他則是有些神思不屬。

火燒安豐一戰,他見識到了林墨的手段,立刻就明白招攬張繡只怕是林墨在背後出的主意,甚至那三萬石糧草也是他提議的。

畢竟是呂布的女婿,而呂布又對他言聽計從,即便溫侯一如當年那般莽撞,有林墨在,這個陣營就值得他逗留。

長遠來看,未必不能與曹操在中原掀起一場勢均力敵的對抗。

但這是林墨的能力,於自己而言,終歸覺得,身份太過尷尬,並不適合在帳內提出與諸賢相左的意見。

“文和。”

見他遲遲不開口,呂布眉心發緊,沉聲道:“既來相投,何故有所保留?”

“在下不敢,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萬一在下言語衝撞,豈非禍亂了軍心?”這番話要是在中軍帳問,他可能會丟擲一些觀點,可是現在魏越都已經出兵了,說什麼也無意義。

“此處只有你我,權當舊人談心,說說吧,你心裡的想法,我願洗耳恭聽。”呂布親手為賈詡續了半杯茶,言辭頗為誠懇。

不敢相信,溫侯到底經歷了什麼,竟然變化這般大。

眼前似乎跟廣陵城的時候都不一樣了。

當年董相若願聽勸,何至於如今天下亂局。

感受到呂布目光中的灼熱,賈詡覺得自己再藏著掖著就是不識抬舉了,當即站起身來作揖,“溫侯讓在下說,在下不敢不說,可若是說的不中聽了,還請溫侯見諒。”

呂布壓了壓手,“你幹什麼呢,都說了我們這是故人談心,不是議兵論政,坐下坐下。”

話說到這個份上,賈詡覺得心裡的話確實可以說出來了。

他重新坐下後定定的看著呂布,須臾,開聲道:“在下有上中下三計可供溫侯選擇。”

上中下三策?

呂布後仰了幾寸,你這混賬東西,有這麼多想法剛才在中軍帳卻一個字都不說。

他壓住內心的不悅,點頭示意對方說下去。

“上策,後發制人。安口雖是彈丸小城、劉備兵馬也不足萬人,可他新敗曹軍先鋒精銳,士氣如虹,再加上我們送的糧草軍械,足夠他抗衡曹操兩至三日吧?

待他們廝殺出結果,溫侯再親率一支勁旅突然殺出,曹軍必敗!”

妙啊

呂布端著茶杯放在口中,卻似乎忘記了入嘴,細細品味著賈詡的話。

這是完全不管不顧劉備的死活,用他來耗盡曹操的軍力,最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說是上計還真不為過。

“中策如何?”呂布喝了口茶,看向賈詡。

“中策,攻其軍寨。眼下如何也不是出軍攻城的時候,可曹操卻這麼做了,只有一個解釋,攻城是誘餌,他另有目的,在下思來想去,能對我軍有威脅的,應該是如公臺所說圍點打援,在東林口設伏。

所以,我們不必管劉備的死活,也不必去東林口,直奔其軍寨。

即時可先以數千軍做佯攻,若其未設伏,大軍發動總攻;若其是設計引我軍偷襲,至少也可將軍情傳於曹操,起阻嚇作用,緩其攻城鋒芒。”

呂布直直看著賈詡,眼神複雜,子揚也是這麼說的,可似乎並沒有賈詡想的這般周到啊。

不過這種做法也是有弊端的,自己率大軍離開,己方營寨不就空虛了嗎。

那我豈不是為了劉備賭上了三軍性命。

“下策呢。”呂布挪了挪屁股,放下茶杯,認真的看著賈詡。

賈詡長嘆了一口氣,加重了幾分聲調,“下策就是,請溫侯速速帶兵趕赴東林口,那裡是唯一可能設伏的地方,如此即便魏將軍中伏,曹軍也斷然想不到我們背後還有一支馳援的人馬。”

“趕赴東林口”

呂布重重的重複著對方說過的話,怎麼也覺得是危言聳聽了,“有這麼嚴重嗎?”

賈詡嘆了口氣,揉著眉心搖頭道:“在下可以斷定曹軍必有設伏,可也無法肯定的判斷出伏擊點是在大營還是在東林口,不過穩妥起見,溫侯應該帶兵去看看的,若然太平,也可心安啊。”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賈詡的上策過於歹毒,不講武德,不過對己方卻是極為有利。

中策,賭性太大,稍有不慎,要麼被對方打的潰敗,要麼就是後方大營都被人給偷了。

當然啦,這些都是一些存在於腦海中的設想罷了,魏越已經率兵出征了,不可能再變換成賈詡的上策或者中策,軍令如山,豈可朝令夕改?

不過這第三策

呂布緩緩起身,杵著下巴思忖。

先前一直隱隱的不安,難道真的是來自於東林口?

他說的也對,過去看一眼,真有什麼情況也可以出手,假若無事,再回來也無礙,權當出去巡視地形了。

“好!文和,我去點兵,前往東林口!”終於拿定主意的呂布,內心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多謝溫侯信任。”

賈詡知道,沒有林墨就沒有呂布的今天,儘管談不上像曹操、袁紹等人帳下謀士如雲。

可除了他林允文,還有陳宮、劉曄、魯肅等人,論功勞、論感情,那都是在自己之上的,呂布還是聽從了自己的建議,想是真的需要勇氣和一顆堅定的心。

呂布走了,那一襲西川百花大紅袍一如當年那般刺眼,賈詡舉目四顧,喃喃道:“有一點味道了”

賈詡一直都明白,一位註定可以在亂世大展宏圖的霸主,不僅僅是靠著某一個人的輔佐,靠的本來就是他自身的才華。

沒有齊桓公,管仲滿腔才華也不盡然能留名。

沒有高祖帝,韓信可能一直都只能是執戟郎。

他也一直在尋找一個能夠讓他停下腳步的人。

呂布

有一點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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