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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將之士未來,卻聽——

轟隆隆……

馬車急迫駛來,其上駕御的是一位中年。

看之尊榮享受,不像是會親自御馬之人。

應是一位士大夫。

風允站立在城門之下,一眼望去,卻察覺出異常。

“這是桐國何人?”

“是桐大宰。”一旁的甲兵如實相答。

聞聲點頭,但越發覺得怪異。

因為這車架,是五馬之御,乃是諸侯所乘,怎會讓大宰駛來。

莫不是車內是桐君?

“風君!”年過中年的大宰緊忙御馬而止。

“哎呦…”下車時慌忙,其顛簸了幾下,這才來到風允面前,微微一禮。

“風君啊一路風雪,怕是難受壞了,請請請!”

大宰相邀,讓風允乘車。

風允卻知曉禮儀,委婉提醒大宰道:“五馬之車雖穩,但卻只容君主之德。”

聞之,大宰這才發現自己御的是五馬之車。

“唉,我方才是在桐宮內,與王商議國策之事,這才恍惚了,是餘的錯處!”

“風允體諒,只能讓風君暫乘原本之車,隨餘前往了。”

對此,風允點頭。

“無礙,暫由大宰決策。”

風允上車,隨著大宰御的五馬之車,徐徐前往桐城內部。

“這不是前往驛傳的路吧?“馬車內,鄒衍放下車簾,對風允道。

“允師,莫不是要直接去桐宮?”

聞聲,風允放下細作對桐國的情報。

微微搖頭。

“桐國地處於邗國與英方之間,雖有與揚粵交界的地方,但卻是少數,若揚粵真的攻入東地,也不會先對他們下手。”

“無危而不急。”

可見到大宰的模樣,就是御車都弄錯了,此已經是違禮之事,怎能說不急呢?

“且看吧,桐國並不會為難我們。”

風允拜兩國相之事,桐君很快就會知道,在這樣尊禮的國家,只會以禮相待,怎敢扣下他們呢。

鄒衍來自齊國,有風允提點,此時也清楚這一點。

“允師,那我們……我們怎樣借糧啊?”鄒衍小聲道。

風允笑笑。

“我們與邗國相鄰,雖是盟友,但也有著警惕,開口相借多有不便,但桐國不鄰,我們直接開口,方能爽快。”

“啊,那桐國能答應嗎?”鄒衍不明白,若是直接開口,那就是擺在明面上的交易,國家之間,乞求憐憫只是徒增笑料。

而百越國有什麼東西是桐國看得上的呢?

對此,風允觀閱了桐國的情報,略有苦惱。

“出兵揚粵是一個藉口,但不可多用。”

風允沉吟。

“桐國君追求文道,以一己之力成就了文道一流,傳聞之前桐君欲效仿先祖,編撰皋陶之刑而立新刑,以此突破先天……可惜如今多載,也不聞說有異,怕多半失敗。”

“尋道之人,朝聞道,夕可死,就是一國國君也難免其道。”

鄒衍還是不懂。

風允遂直言道:“衍啊,欲成道,先行道,不行如何成道呢?”

“這桐君欲編皋陶之刑,但編後,還需一地實行,方才成道啊。”

“而百越之地無多刑,正是實行新刑的好地方,這或許能讓桐君滿意。”

“啊?”鄒衍啞然,一國之刑,讓別國國君來制定?

“這…這……”

而且還要讓別國國君用糧食來交換這個機會。

這不是盡心盡力幫人做事,還倒貼人大量錢糧嘛……

鄒衍望向風允,不知為何有些畏懼。

“允師,您可真厲害。”

鄒衍思索,若桐君真的朝聞道,夕可死,還真有可能答應風允這個條件。

畢竟桐君若用桐國來實行自己創立的新刑,所遭到的阻礙之大。

且新刑是否會為桐國帶來災難還是好處,都不得而知。

若有一個國家願意為之實驗,桐君怎能不喜!

至於百越……本就是無什麼刑罰之地,就是國策都是新建,來了新刑也能適應,一點點改進。

“允師,這也是您的《觀世》之法嗎?”理清脈絡,鄒衍目光明亮,希冀地看著風允。

風允點頭。

“觀世,可知大勢,可改小勢,或順勢而為,或逆勢而截……全憑觀世者的處世之道,御世之能。”

“這桐國之勢我也瞭解不少,我如今不過是順勢而為,在助力桐君的同時,為百越而利。”

鄒衍越聽,越想學這《觀世》之法。

可風允的如今觀世之法還是新立,風允也是所遇所記,他鄒衍想要觀,也只能從風允的治國路途中,所行所說中來自悟了。

他微微嘆息。

可腦海回想風允之言,還是收穫滿滿。

風允見之,微微一笑。

觀世之法為方法,常人即可學之。

處世之法為風格,各人皆有不同。

御世之法為能力……

這些都不是大道理,道理都靠自悟。

如此自悟,才會讓觀閱者有自己的思考,不會被套入風允的處世風格當中。

……

“到了,風君。”

大宰停下馬車,下來親自迎風允下車。

“典籍宮?”

風允詫異。

這大宰不帶他去驛傳,也不帶他去桐宮,卻帶他來這典籍宮是為何?

見風允疑慮,大宰道:“桐君如今事忙,暫時無法來親見風君,特派餘來迎接風允休養。”

“風君是文人君子,在百越行國策,卻不借助一國氣運,而是以國策入先天,其文氣高懸在天,煌煌不落,我桐國的驛傳簡陋,如何能招待得下風君呢?”

“遂王特令收拾典籍宮,供風君居住。”

“也只有一國典籍宮這樣的地方,才能讓風君住下啊!”

大宰恭維之聲,就是風允聽著都有些羞赧。

“大宰過譽了,允能歇在路旁,歇在山間,這驛傳,比之路旁遮風,比之山間避雨,已經是大好歇處。”

“唉,風君謙虛。”大宰一拜。

風允也回禮,只能隨著大宰,前往典籍宮內。

至於身後。

“衍,且安頓蠻娃他們。”

“諾。”鄒衍高聲答道。

桐國典籍宮,其為一大宮殿,殿中全是竹簡帛書,而無別計程車人看守。

唯有殿外,有不少的甲兵巡邏。

而大宰將風允送到典籍宮大殿前,就道:“殿內有新搭的軟塌,可供風君休息。”

“風君若是想觀殿中書,儘管觀之就是。”

大宰後退幾步。

“餘有要事,暫時不打擾風君休息……風君若是有事,可隨時告知門外甲兵。”

“風君的侍從,餘已經讓人安排在典籍宮後的宮室內,風君莫憂……”

說畢,大宰緩緩退去,消失在雪地宮牆外。

“唉?”

風允微微蹙眉。

這安排,倒是奇怪。

不過……

“餘倒是對這皋陶之刑,感興趣得很。”

風允踏入這典籍宮內,撲面而來的竹簡墨香讓他眸光微動。

而在一側,正有一軟塌和一案桌,周圍都是些空白的竹簡和帛書。

風允入書架中,緩緩尋找……

“風君在找何書?”

一個老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風允聽之,回首。

見是一身著玄端的老人,看之威嚴,但目色又有文人儒雅。

“先生安,餘在尋皋陶之刑。”

“哦?”這位老先生微微回禮。

卻是在詫異風允。

“尋這皋陶之刑作何,其中無多營養,都是些折磨人的手段。”

老先生似在不恥,但卻緊盯風允,似求下話。

風允笑著搖頭。

“非也,皋陶之刑,是為德之刑罰,除卻刑外,多見大德之心。”

“刑罰,改錯也,是為警戒世人,以免重蹈覆轍,一錯再錯,是為止惡也,怎能是折磨人的事情呢?”

聞言,老先生溫和朗笑。

“是極是極,刑,止惡也,乃是大德之心啊!”

“可惜世人皆有犯錯之行,畏懼刑罰,少改錯之心啊……可偏偏大家都是世人,這讓刑罰成為了折磨人的東西。”

“唉!”老先生嘆息搖頭。

“在左邊那幾架,去看吧。”

“不過啊,刑罰,經歷了皋陶、夏禹、商湯、大周,已經改無可改了,特別是周禮之刑,本就是以禮德為本啊,最是有大德之心!”

老先生面若愁苦,嘆息再嘆息。

“風君還是少看此書了,去看看別的吧……聞說風君在百越治國,以國策入先天,這桐國典籍宮,大有書籍可助啊!”

老先生說著,緊盯風允。

風允聞聲。

“刑罰規矩,也是治國之本,怎能不觀呢?”風允回應道:“百越此事,正缺刑罰重典。”

說畢,風允望著老先生。

老先生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風允看得清楚。

“多謝老先生相告,不然允還得尋上一些時候。”

轉身,風允去拿架上的皋陶之刑,前往軟塌案桌旁,緩緩觀看,對外界之事,卻充耳不聞。

就是那老先生來到風允之旁,也拿一本相同之書觀看,也不理會。

……

看畢,風允放下竹簡。

“風君,你觀這皋陶之刑,有何看法?”

風允不過放下,要換一冊書,就聽老先生詢問。

風允也樂得論道。

於是道:“皋陶五刑;鞭作官刑,撲作教刑,金作贖刑,赦作失刑,斬作賊刑。”

“其為寬恕警人,望其明恥,五刑之終,極罪流放。”

皋陶之刑中,最大的刑罰就是流放之刑,當然,其中對惡賊,屢教不改者,殺之流放也是其一。

但這樣的太少太少,傳聞在大禹治水時,三苗作亂,阻礙治水,大禹懲戒,就是以流形遷南。

之後三苗再亂,這才斬作賊刑。

不過此時三苗早已消失,化作無數部族,而夏禹也國破,這段記載就只能在這皋陶之刑中,有可一觀。

“嗯。”老先生點頭,但又追問。

“風君覺得如今大周的刑罰與之相比,如何?”

風允曾在大庭時就瞭解過周禮之刑。

“大周《九刑》——墨、劓、剕、宮、大辟、流、贖、鞭、撲…”

“與之皋陶之刑,差異不大,但其中細則變化太多……”

“之所以說《周禮》之刑最為接近皋陶之刑,有大德之心,那是因為周之前的商,唯有五刑墨、劓、剕、宮、大辟,而在周時才再添後四刑,其中贖刑和流刑為關鍵,是為其能體現大德之心的地方。”

風允止住,其下之言在大周,卻是亂謀之語。

因為,皋陶之刑是面向整個部族國家,而《周禮》之刑,在對待君主諸侯、士大夫、庶民、奴隸之間,皆有不同。

大德之心,有了階級之分。

這就是周禮的不德之處——人有別,法不同!

這人生而如何,在周禮中就如何,難有晉升之地,一人終其一生,也無法跨越血統之說。

而法的不同……生活在大周之人,皆有感觸。

這也是風允來自後世,最無法接受《周禮》的地方。

但是他清楚,在大周此時的國情下,階級的存在是必然的。

而即使不是大周這個時代,階級的存在也是必要的。

但!

他清楚,限制階級,也是必須的……

正如在百越,他創造了大小公碑這樣的階級特權,因為大小公的存在,可以治理國家,安頓百越之民,讓整個國家運作。

但特權之上,也有著規矩限制,若是大小公敢胡作非為,不思進取,霍亂一國,那也要嚴明執法,遏制其生,斷除禍害。

這才是風允想要的刑。

而不是刑不上眾的贖刑!

可這樣的刑,在《周禮》的《九刑》和皋陶之刑中,都沒有兼顧。

……

“大德之心啊。”一旁,老先生嘆息道:“皋陶之刑,多麼的大德啊,如今的《九刑》也有其心啊,這讓我……”

“罷了。”

他細看著風允的神情,推開了自己手中的皋陶之刑,起身去尋了一冊治國之書來觀,隨之,又遞給風允一冊。

“風君啊,莫觀這皋陶之刑了,看看這治國之策,對你…有大用啊。”

風允見之,不接。

“老先生,我百越此時和皋陶之時相似,國無刑,隨意懲處,而治國之策,也需有一安穩之國啊。”

聞言……

老先生眼中藏喜,訥訥卻不知如何開口。

又聽風允道:“且先看看這皋陶之刑吧,若是能從中找到適合百越的地方,也好為百越立刑典。”

“唉…是極,一國確實應有一刑典,以警戒國民!”

老先生丟開治國之書,與風允一般,又拿起一冊皋陶之刑,繼續觀看。

每每觀看完畢,他都與風允交流一番,互相印證。

此間,風允也將百越所需的刑罰大概,說與老先生一聞。

直至黑夜,兩人才作禮告別。

翌日,清晨——

鄒衍跪坐在案桌旁看書,可其心不在焉,左顧右盼。

“允師……這桐國君怎麼還不召見您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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