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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時,老者邀了鎮上數百口人家,在一座寬闊的場院裡,擺了一道長達數十米的長桌宴席,以感謝於尊的救命之恩。
於尊頗為羞愧道:“前輩們何必如此,於尊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見於尊這般說,一位彪形大漢,站到場院的中央,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揚聲道:“英雄好生謙虛,大傢伙可是沒看到當時的場面啊,英雄未使任何手段,就把數百名身披銀鎧的高人,盡皆摘了頭顱,而且僅僅在一刻鐘的功夫”
聽大漢這般說來,人群瞬間沸騰了起來,一些年幼的孩童,更是將於尊圍了起來,眼底盡皆是崇拜之情。
這時,老者抬了抬雙臂,沉聲道:“都安靜些,安靜些!英雄還要在鎮上住些時日,英雄想必也餓了,大家速速坐下吃飯吧”
如此,推杯換盞,杯盤狼藉,宴會結束時,卻已是酉時三刻。
夕陽向晚,陣陣輕柔的細風,輕輕地從醉在席間的人臉畔掃過,翠微起伏的山巒間,不時傳出一陣陣猿啼,嘩嘩流動的溪水,掩映在簌簌起伏的荒草間,一抹夕色,打在於尊的臉上,那好似刀削斧鑿的線條,恍若雕像般,虛浮在時光的大潮裡,盡顯沉靜唯美。
一位體態婀娜的少女,嘴中銜著一棵草,慢悠悠的走到他的身邊,肩並肩的與他坐在河邊,輕晃著雙腳,微笑道:“於大哥,肯定有喜歡的人吧”
於尊面色一滯,淡漠的臉上,登時敷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他轉過頭,輕詢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少女抿著嘴,調皮的笑道:“因為你臉上都寫著啊”
於尊輕嘆了聲,低喃道:“可她早就不在我身邊了”
少女用手劃了劃腳下的溪水,無意道:“離開了,還能找回來啊,只要有心,即便天地相隔,也可以再次重逢”
於尊怔了怔,他轉過頭,重新看了一眼女孩兒,卻發現女孩兒也在笑嘻嘻的看著他。
“是,你說的沒錯,我今日所做的一切,便是為了能與她再次重逢”
女孩兒用手拄著頭,嘆息道:“那你愛的女孩兒,一定很幸福,若是以後我也能遇到一個如同於大哥這般的男人就好了”
於尊嘆了口氣,悲慟道:“她如果沒有選擇我,可能也不會落到如今的田地”
“於大哥,你懂什麼是患難與共嗎?”仲夏的語氣陡得變的堅硬了,她直視於尊的瞳仁,咄咄逼人道。
於尊茫然的望向長天,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雙臂環抱著頭,躺在草地上,望著天邊的那一縷縷雲霞,道:“可假如你真的愛一個人,你會忍心看她受苦受難嗎?”
仲夏神色一滯,眼神中多了一絲理解,她淡淡的瞥了一眼於尊,道:“若是我,一定會被於大哥的深情感動,即便此生再難與於大哥聚首,也已心滿意足了”
於尊淡然一笑,道:“於尊是天下人,天下人亦是千萬個於尊,一介草莽,卻得姑娘如此抬舉,於尊深感慚愧”
仲夏使勁的搖了搖頭,道:“於大哥跟他們不一樣,於大哥是天上那顆最異樣的星星,於大哥也定會成為天上那顆最耀眼的星星”
於尊無奈的輕笑出聲,笑道:“仲夏姑娘,你可曾心生過那遙不可及的夢想?”
仲夏微愣,嘆道:“又怎麼會沒有呢?天下人皆有夢,可真正能實現的,卻唯有寥寥幾人”
“不瞞姑娘,於尊就從未有過夢”於尊平視著頭頂上的那方星空,兩人閒談間,一方夜幕,卻也在不知不覺降臨下來。
窸窣的秋露,打在白蒼蒼的秋草上,蟲兒低吟,野鶴啾啾,淡薄的雲幕,圈著一方清冷的月輝。
一位身披白紗的少女,躺在一雄姿英發的少年旁邊,少年嘴裡銜著一棵草,少女用手指輕卷著秀髮,兩人偶爾淡笑幾聲,偶爾沉默半晌。不知不覺,卻已近天明。
這一日,卻不似前幾日那般,清風朗日,厚集的雲層,似統轄著萬千兵馬,從西南方向這方聚集了過來,只過了半晌,就聽一聲驚雷,鏘的一聲,劃過天幕,將那幽暗的天幕,查德映得一片雪亮。
於尊坐在屋簷下,閒看雲捲雲舒,仲夏在灶臺前,準備著些吃食,那一直叼著一根大煙杆的老者,饒有興趣,望著那蹙閃蹙滅的驚雷,淡笑道:“小夥子,你看那霹靂,有何異處?”
於尊思忖了一番,道:“乍看像是一道風雨雷,細看卻有些不似”
老者笑呵呵道:“那方天地,應是有人在度雷劫”
於尊微愣,定睛向老者所瞥的方向瞧去,低忖道:“若真有人在度雷劫,那這方霹靂,較之當初我歷劫時,卻是弱了幾分”
“那個方位,便是靈魘山的方位”老者輕啄了一口菸嘴,悠悠道。
這時,於尊眼底才多了一絲凝重,若是說那方天地乃是靈魘山的方位,那這雷劫,難道與靈魘山有所關聯?
老者見他不語,輕嘆道:“小夥子,你在這裡也住了不少時日了,你若真想去靈魘山尋些機緣,吃了這頓飯,便速速出發吧”
“前輩說得極是,於尊正有此意”他總感覺老者的身上,似藏著些秘密般,怎生看也覺得老者並非凡流。
老者弓著背,慢悠悠的走向灶臺,對仲夏道:“你也隨他去罷,你自小便生養在這鎮上,卻也未曾見過外面的世界,讓他帶你去轉一轉,到時候回來,跟我們這些老東西,好好說道說道”
仲夏臉上登時多了一絲欣喜之色,可當她看向於尊時,那欣喜之中,卻又增添了些許疑慮:“爺爺,你怎麼替於大哥做主了,於大哥還沒同意呢”
老者呵呵笑道:“他若是沒你引路,能走出坤山嶺嗎?”
於尊心底一愣,但神色卻依然如初,道:“既然老前輩有意讓仲夏妹妹,出去歷練一番,晚輩自然沒有異議”
仲夏見於尊如此說,嬌嫩的玉容上,那片喜色登時無所遁形,她滿心欣喜道:“謝謝你,於大哥!”
於尊微笑著點了點頭,道:“仲夏妹妹,不必客氣”
“只是老人家,若無人在身邊陪伴......”聽於尊這般說,原本欣喜若狂的仲夏,秀眉也微蹙了起來,擔憂道:“爺爺,若孫兒去了,這飯誰來做,衣誰來洗?”
老人哈哈一聲大笑,道:“你爺爺又怎是泛泛之輩?這衣食還奈何不了我”,說罷,特意將手中的柺杖,重重的拄了拄地。
這動作登時引得於尊和仲夏,皆是開懷一笑,仲夏神色緩了緩,依舊有些擔憂道:“爺爺,我很快就會回來的,這段時間我不在,您還是託王大媽,給您送些餐食吧”
老者點了點頭,將手裡的煙桿,往嘴裡塞了塞,便又坐在門前的那張藤椅上,悠閒自在的賞花逗雀去了。
昏昏沉沉的秋日午後,鎮子上的麥秸堆上,立著一兩隻公雞,他們不時地在麥秸上,啄食幾下,偶爾會長鳴一聲,一棵巨大的桑槐樹,打下一片淡淡的影,將麥秸遮在影中,村口的一隻老黃狗,汪汪汪輕吠三聲。
仲夏一邊回頭,一邊抹掉腮上淚水,而拄著柺杖,站在村口的老人,則頗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於尊面上帶著一絲愉悅,心道:“這老人家,雖已過耄耋之年,可這虎虎生威的精神頭,倒是讓些小夥子,都頗為汗顏”
少焉,那被雲霞掩映的青石鎮,在兩人身後早已成為了一片煙霞,若非體驗了幾日小鎮生活,於尊心底仍會誤以為,他乃是去了仙界。
仲夏心底的不捨,漸漸被路上的一些奇花異鳥所吸引,這時於尊才知曉,原來那一日與北皇國的一戰,乃是仲夏第一次隨山民走出青石鎮。
可事情偏偏那般巧,幾個遊手好閒的散兵遊勇,恰巧在半路遇到了仲夏一行人,仲夏生的俏麗可愛,自是引得那些平日裡遊手好閒的北皇國親衛心底一番瘙癢。
起初,也不過是些尋常爭吵,可一些愚勇之輩,卻偏偏動了刀子,雙方的戰端,也由此被點燃,可山民們哪裡知道,這北皇國的大隊人馬,卻也在坤山嶺迷失了方向,正向這邊趕來。
如此,便發生了接下來的一幕,於尊恰好在雙方打得火熱時出現,之後便不顧一切,亂劈亂砍一通,他也只不過是為了心底好受些。
雪琪兒和煙皆因北皇國而死,在他的眼裡,北皇國已失去了存在的意義,終有一天,他會將北皇國在東荒境除名,如此說來,也並非如他所說那般,自己心中無夢。
兩人邊走邊聊,於尊自忖:“倘若使了身法,仲夏妹妹若跟不上我,倒也是極為尷尬”
而仲夏一路上,卻不曾思慮這些,她時而碰碰這裡,時而嗅嗅那方,就如一隻從未出過山林的小鹿般,歡喜雀躍,蹦蹦跳跳。
越是深入山林,於尊心底的那絲疑慮便越深,之前老者無意道:“他若是沒你引路,能走出坤山嶺嗎?”
此刻,他咀嚼著老者的話,又想起初入青石鎮時,那絲奇異的感覺,陡然明悟,難道這坤山嶺內,設了陣法不成?
可仲夏與他隨意走來,看她臉上天真的神情,卻又覺:“這純澈的少女,決計是不會懂什麼陣法的,那老人言中之意,只是為了讓我帶他孫兒,出去遊歷一番?”
想罷,卻又猛然搖了搖頭:“不可能,這青石鎮的古怪,雖說不出來,卻決計是有的,而老者給他的感覺,確與青石鎮給他的感觸,有些貼合”
“難道這片山嶺,當真有所隱秘不成?而且我醒來時,便已不在陰屍嶺內,卻是突兀的出現在此地,這一切都遠未那般簡單”
而這時,仲夏碰了碰於尊的手臂,舉著一朵小米粒,歡喜道:“於大哥,沒想到真如爺爺所說,這亂魂當真生在坤山嶺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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